卧底清贫

第66章


他提心吊胆地问。
“这个数。”陈广大张开两个手指。尚哲义看见眼前粗粗的棒槌似的手指,不由吃了一惊。
“八万”他期期艾艾地道。
“开玩笑。”陈广大把巴掌收拢,笑道:“再添两个零。”
“八百万?!”虽然尚哲义早料到不可能是八万,陈明生既想撇清自己,要价肯定不会少了,少了免不了还是要让人怀疑,他只有来个狮子大开口,才能消除人们心中的疑虑;不过,听到陈广大一下把价格提高了一倍,他还是不禁吓了一大跳。
“八百万!”尚哲义愤愤地道,“陈明生干吗不干脆把我们剐了吃肉?”
“你别生气嘛。”陈广大靠在椅背上,轻松地笑道:“陈厂长也是没有办法,逼上梁山。谁叫熊老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呢?”
“可我听说这事跟熊天正没多大关系呀。”
“哪能没关系!”陈广大鼻子里嗤嗤笑,一脸挪揄的神色,“那些人都是经他一手提拔的,这些人一个个贪污受贿,他屁股底下能干净得了?他怎么不提这个,不提那个,偏偏提这些人呢?他若没得好处,他能提拔这些人吗?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这个……”
尚哲义觉得陈广大的话有道理,不说一般人会这样认为,连他自己都有这样的疑虑。
尚哲义只有狠狠地抽烟,将自己埋没在烟雾之中。
“行了,你别跟我这儿蘑菇了,你跟我这儿蘑菇,纯粹浪费时间。你还是赶紧找陈厂长去吧。我说了,只要你能把陈厂长的批条拿来,老哥立刻给你们发货。”
尚哲义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陈广大话中的逐客之意。想起自己两个月前来长蒲钢厂时,陈广大和陈明生那副巴结热络的劲儿,想不到刚刚才过了两个月,这两人竟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副嘴脸。虽然他知道以前人家对他的热络巴结也是冲着熊天正的面子,现在熊天正既然坍台了,人家对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热络巴结情有可原,可他心里仍免不了有几分别扭。
尚哲义与陈广大告别后,来到厂长办公室找到了长蒲钢厂厂长陈明生。陈明生的厂长办公室在陈广大上面一层,陈广大在第二层,陈明生在第八层。他去的时候,陈明生正在开会。他坐在会客室等了半天,陈明生的会议才结束。陈明生走进会客室一看见他,就直抱歉:“对不起,不是我不讲信义,实在是情况特殊。你告诉你们熊老板,只要再拿八百万来,我立刻安排给你们发货。”
“陈厂长……”尚哲义还想讲讲情,没有讲话之前,他先瘵一支中华烟敬了过去。谁知陈明生竟伸手挡开:“不不,不抽了。刚才开会抽多了,这会儿嘴巴还麻木呢。你要没事,我就先走一步。我还有几个客人在长蒲宾馆等我,对不起。”
陈明生说完就想走,尚哲义喊住他。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不满,笑笑地提醒说:“陈厂长,我们可是有合同的。”陈明生好像没听出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嘿嘿笑道:“我们厂与人订了合同又执行不了合同的情况,多了,不信你到陈广大那儿查查,随便也能查出个十份八份吧。陈广大你认识吧?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
“陈厂长……”尚哲义一看威胁不起作用,立刻转舵,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你就……”
“行了。”陈明生一脸不耐烦,“你什么也别说了,说什么也没有用。这事现在已不由我做主,给你们加价的事是厂务会集体通过的,我也是逼上梁山。你告诉你们熊老板拿钱来,只要你们的钱一到账上,我立马让陈广大给你们发货。”
不知是他不想把尚哲义过分逼狠了,还是不想给人一种落井下石的印象;不过,更大可能是怕熊之余的父亲熊天正东山再起,熊老头的事毕竟还没有最后定论,陈明生想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总之,陈明生说完这句话后,叹了口长气,做出一副苦相,拍着尚哲义的肩膀道:“我现在也是鲁智深进了深猪林,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所施其手脚。我还等着别人来搭救呢。老弟,你多原谅吧!也请你转告你们熊老板,请他多多原谅。”
说着,掉头便走。
尚哲义再一次喊住了他:“陈厂长,如果发不了货,是否可以退款呢?”陈明生苦笑道:“这个怕有困难。你们预付的八百万,我都已投入到生产中去了,你们要的盘条、螺纹钢,我都已给你们生产出来了,现在就堆在库房里……”
“既然如此,那你就干脆给了我们吧,只要你抬抬手,我们就有活路了!”
有那么一瞬间,尚哲义觉得自己活像一个要饭的。
“这个……恐怕办不到。情况我都己给你讲清楚了。现在这件事委实已经不由我做主。要不然,你们就再等等看,等你们熊老板他爹的事最后有了定论。要不然,你们就再添八百万,我马上让陈广大给你们发货。除了这两条路,我看没有别的路好走。”
“咱们生意上的事何必要跟他们政治上的事扯在一起呢?那些政治上的事,与我们何干呢?”尚哲义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陈明生摆摆手,示意她毋须再说:“这是在中国!”他一脸苦笑,打躬作揖地说:“请你原谅,我也是身不由己。”
说完这句话,陈明生即丢下尚哲义,扬长而去。他走得那样匆忙,好像身后有个无常鬼似的。他的脚在出门时拌一下蒜,差点儿没跌倒。
第三十三章
这天,官丽丽刚一进门,就将一张报纸丢在何舍之面前。官丽丽撇着嘴说,瞧你们做的好事。何舍之有些困惑地接过报纸,读了官丽丽指给他的一篇文章,不禁轻轻笑了笑。
原来是关于白可心的一篇最新报道。白可心经过几家有影响的媒体的大力推介,一夜成名天下知,于是立刻自抬身价,向《汉武帝与阿娇》的制片提出两条要求:第一,将她与扮演阿娇的演员换角色,由她来演阿娇,原先那位演阿娇的女演员改演配角阿媚;第二,要是觉得换角色有困难,就必须给她增加酬金,不是加一星半点儿,而是一翻七八倍。《汉武帝与阿娇》的制片不肯答应,她便以罢演相威胁,目前双方正处在僵持之中。
何舍之懒洋洋地将报纸丢在桌上,手臂垫着脑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这有啥稀罕,人家花了那么多钱投产,当然得设法找回来;要是都只见投入,不见产出,谁还肯投入?”一边说着话,他忽然想起席君山还没将白可心第二次付的钱分下来,今天上午还有人打电话问他这事呢。原先他们跟白可心谈好,白可心先付一半“推介”费,等文章见报以后,再付另一半“推介”费。
官丽丽在何舍之宿舍的公共厨房煮面条的时候,何舍之下楼打电话给席君山,问白可心另一半钱来没来。席君山好像喝了点儿酒,说话带着醉意,何舍之刚一提“白可心”三个字,他仿佛就气不打一处来。
“快别跟我提那臭娘们儿。那臭娘儿们不是个好东西,说话不算数。原来说好文章见报以后,她即付另一半钱的,可文章见报以后,我拿着报纸去找她要另一半钱,她却一上来就给我哭穷,说她现时没钱。我问她什么时候能有钱,她说她也不知道。她不但不给钱,她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说咱们钻到钱眼里去了,说咱们是土匪强盗,说咱们与土匪强盗的唯一区别,就是土匪强盗拿的是刀枪,咱们拿的是笔杆子。他妈的,这娘们儿现在横得很,可不是当初可怜巴巴央求咱们那个时候的她了。现在她是曹国舅打摆子——抖起来了。她现在可用不着咱们了。”
何舍之嘴里叼着一根火柴棍,听了席君山的话歪着头半晌没言语,心里说,还有这种事!真他妈见了鬼了,这可真是挠痒痒挠到阎玉爷背上来了。看来这娘们儿还搞不清自己是吃几碗干饭的。老子想把你捧上天,你立马就能上天,老子想你踩入地,你他妈的立马就得下地狱。要捏咕你,比捏咕一个蚂蚁还容易。
他立刻吩咐席君山去采访一下《汉武帝与阿娇》剧组。“白可心这么一闹,《汉弄帝与阿娇》剧组里肯定会有许多人对她不满,尤其是扮演阿娇的那位女演员。你抽空儿去采访一下他们,根据他们的批评意见,写篇稿子。记住,别谈钱的事,专谈她的演技和人品。”
席君山有些犹豫:“我们刚把她捧得跟朵花似的,马上又去踩咕她,我们岂非是自打耳光?”何舍之笑道:“你真他娘的笨。谁让你真把稿子见报了?你把槁子写完后,只要给白可心看看,就说是征求她的意见,我保证到时候别说你朝她要欠款,你就是要她的裤衩她也会立刻脱下来给你……”
席君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拍着腿大笑起来,说:“对呀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我算服你了。”又道:“我要她的裤衩干什么?恶心巴拉的!你若是想要,我倒可以代劳。”何舍之也大笑。两人笑了一会儿,何舍之吩咐席君山照计行事,说:“这一招唤做隔山打牛,我屡试不爽的。”
他叮嘱席君山抓紧时间把这事情办了。
席君山说他明天正好没事,明天他就专门办这事去。何舍之叮嘱说:“你不要亲自去,打个电话采访一下剧组就行了。你要是懵懵懂懂跑到剧组去,万一撞到白可心,吵起来不好看。咱们干的可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光彩事。”
席君山满口答应。席君山笑道:“碰到你,算白可心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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