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清贫

第74章


张经理和他侄女争论的焦点就是,一年花五十万元请个人来给自己当老总,值得不值得。如果商业局也花五十万块钱请一个人来土特产品公司当经理,你干什么去?你说不值得,是因为你只考虑自己,不考虑你们公司。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邻居报信来了。张经理和他侄女以及他侄女一家听说梅岭琳摔得那么严重,心里都有些发慌。张经理忙让他侄女到梅岭琳家里喊人,自己一面先和他侄女的家人将梅岭琳送到了医院。
经过仔细检查,梅岭琳除了胳膊骨折和轻微的脑震荡外,没有别的伤。医生说梅岭琳运气好,她是侧着身子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如果她头朝下栽下楼梯,说不定就早把脖了戳断了。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梅岭琳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对医生说她运气好的话,她完全听不见。没人知道,如果她能听见,她是否也会认为自己运气好。
何舍之背着装满钞票的旅行包沿着黎明前显得愈加黑暗的大街向火车站走去。当梅岭琳从楼梯上一头栽下时,他正好打了个哆嗦,他根本没有往梅岭琳那方面想,他以为是冷风的原故。他伸手紧了紧皮夹克的领口,缩着脖子,喃喃地骂了一句:“真他妈的冷!”
第三十七章
那个什么瓜州地保又来了。尚哲义认出来,他原来就是丁铁一卖车时在一旁擦车的那个肉夹馍。尚哲义这时才确定这家伙跟丁铁一果然是一伙的。这回瓜州地保是明着来的,他带着几个人,说是来收欠款的,一共是15万元。
他们大摇大摆在兴隆公司各个办公室里窜来窜去,对兴隆公司评头论足。熊之余埋头看报纸,没有理会他们。尚哲义打电话给丁铁一,希望丁铁一出面摆平这事。他暗示如果丁铁一帮他摆平这事,他是不会“忘记”他的,好处一定是大大的。但是丁铁一推托有公务在身,无暇它顾,让他们自己看着处理。
“他们拿刀了吗?”
“没有。”
“动枪了吗?”
“没有。”
“他们既没拿刀,又没动枪,你们怕什么?我忙着呢。”
丁铁一说完,不等尚哲义回来,就“啪”地将电话撂了。尚哲义一回头,才发现肉夹馍就站在他身后。
“求援呢?”肉夹馍笑模笑样地说。
尚哲义哼了一声。
“不灵吧?”
尚哲义从他身边绕过,走出办公室。
“喂,你们的钱到底什么时候给?”肉夹馍在他身后说。
“没日子。”
“行,你们有种。”肉夹馍说着,就朝他带来的那几个人吆喝一声:“伙计们,人家不肯给咱哥们儿面子,咱动手吧。”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就动起手来,很快就将尚哲义屋里砸了个稀巴烂,计有一台586康柏电脑,一台爱普生打印机和一台松下传真机,尚哲义屋里的一张红木桌子也让他们砸断了一条桌腿。尚哲义屋里还有一个保险柜,里面装着些现金,尚哲义倒是真希望他们连带保险柜一起砸了,那么他就可以向市公安局报警了,而不必通过丁铁一了。可惜肉夹馍好像也懂这个道理,除了这个保险柜,他将尚哲义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惟独那个保险柜,他一动没动,也不许他手下的人动。尚哲义相信他是经过高人指点,凭肉夹馍的长相,他断定肉夹馍没有这份心计。
砸完了,肉夹馍才拍了拍手说:“今天先砸一个屋,过两天我们再来,如果你们还不识相,我们再砸另一个。我们就这样一个一个砸下去,砸光了为止。”
尚哲义气得说:“你们简直是强盗嘛。”
“我们就是强盗。”肉夹馍嘻嘻哈哈地说着,朝那几个人一招手:“伙计们,走啊。我请客,咱们吃肉包子去。”那些人欢呼一声,拥着他噔噔下了楼,扬长而去。
肉夹馍打砸的过程中,熊之余一直铁青着脸站在旁边看着。如果不是尚哲义拦着,他一定会拿斧头劈了他们。尚哲义知道他的脾气,早有防备,等肉夹馍等人一动手砸东西时,他就贴住了熊之余,使他不能轻举妄动。
熊之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嘭”地一声将门撞上了。剩下尚哲义一个人,默默地将自己屋里收拾妥当,就一个坐在屋里发呆。
但是相对于瓜州大桥的巨大压力来说,肉夹馍的捣乱对熊之余和尚哲义还只是小菜一碟。肉夹馍前脚刚走,瓜州大桥工程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张福和瓜州大桥工程材料供应处主任钱水长就来了,他们好像约好了似的。尚哲义不敢将他们让进自己的屋子,因为他的屋子已经让肉夹馍和他的同党砸得七零八落,无有下脚之处。他只好敲了敲熊之余办公室的门。
“干吗?”熊之余拉开门,铁青着脸问。
“这是……”尚哲义将张福和钱水长介绍给他,他脸上才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
“请进请进。”
他将张福和钱水长让到办公室坐下。自从梁小走了以后,他和尚哲义就没烧过开水。幸亏他桌子底下还有几瓶饮料,他拿出了两罐椰汁,递给张福和钱水长。张福和钱水长将椰汁搁在桌上,都没有要喝的意思。
“我们材料的事怎么样了?”钱水长先开口。他问的是尚哲义。
“这个……”
尚哲义如实地将长蒲钢厂要求追加八百万副款的事说了一遍,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别说八百万,就是八万我们也不能加。我们一分钱也不准备多加。”五十岁的张福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双方是订有合同的,我们只能按照双方合同上的规定付款。要是出以那么高价钱的话,我们直接在本地就能拿到货,何必要通过你们千里迢迢到长蒲去订货。”
“我们也没有料到长蒲钢厂会出尔反尔。我们和他们也是订有合同的,我们也没想到他们会拒不执行。”尚哲义低声下气地情,希望张福和钱水长能够体谅自己。
“他们执不执行合同是你们的事。”张福仍旧慢条斯理地说,对尚哲义的低声下气无动于衷:“我们现在只能考虑我们的问题。我们现在的问题是,由于你们的原材料不能按合同及时到位,导致我们不得不将工程停工。你知道我们每停工一天要受多大损失吗?我们每停工一天,就要损失四十万元。我们不但要支付工人的工资,还要接受工程发包方的罚款。另外,眼看冬天就要来临了,我们必须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将工程完工,否则,就将严重影响工程质量。因为水泥等建材在冬季的低温下是很难干结的。”
尚哲义唯唯称是。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表示理解。他偷觑了熊之余一眼,只见熊之余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尚哲义心里有气,心想,他妈的,好像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似的,好像兴隆公司是我一个人的似的。
等张福说完了,见没有其他人说话了,熊之余才问了一句:“那你们看这事该怎么办呢”钱水长道:“要不你们就按合同,赶快将货物供应到位,要不,咱们就按合同罚款。”熊之余道:“现在按合同将货物供应到位是有困难了,那么,如果罚款要罚多少呢?”钱水长道:“咱们的合同里面写得明明白白,如果你方违约,将按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三十罚款。另外,你们还必须将我们已经预付的货款及时准确地返还我们。”
“可是我们已经按合同给你们供应了一批货物了。”
“这部分金额我们会刨除的,但是罚款不能少,因为合同里写得很明白,罚款是按合同的总金额来计算,而不是分阶段计算的。这点张先生很清楚。”钱水长看着尚哲义。
“叫我尚哲义,尚哲义。”尚哲义点头哈腰地说。以前钱水长见了面,都是叫他尚哲义的,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是哥们儿,现在猛然听他叫自己“张先生”,尚哲义感到很别扭,好像生吞了一个鼻涕虫似的。同时他心里很难受,因为“张先生”三个字表明,钱水长已经不将他当哥们儿了,自己以前的感情投资算是白费了。
按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三十罚款,合同金额是八百万,这就是说他们将要支付对方二百四十万元的罚款。熊之余和尚哲义算清了这笔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预付款我们可以退给你们,保证一分不少。”尚哲义吞吞吐吐地说:“但是罚款、罚款……能不能少一点儿。二百四十万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儿。我们是一家小公司,实力有限。”
“那可不行。”他话音未落,张福已断然拒绝,“咱们得严格按照合同办事,否则要合同干什么?”
看来,对方今天是有备而来,他们已经不准备再留情面了。尚哲义不知道这和熊之余父亲的走背字有没有关系。他不由得再一次和熊之余面面相觑。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不希望闹到法庭上去。”
张福丢下这句话,就和钱水长扬长而去。对于尚哲义留他们吃顿“便饭”的请求,理都没理。
熊之余和尚哲义呆坐在熊之余的办公室里。熊之余使劲抽着烟,问尚哲义道:“你看怎么办?”尚哲义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好走了,就是请齐广维出面给咱们说句话。如果齐广维能答应出面替咱们说句话,事情就还有缓;如果他不肯出面替咱们说话,那事情就麻烦了,说不定真得闹到法庭上去。打官司咱们必输无疑。”
熊之余说:“齐广维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还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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