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篱下草

原本打算把这单签下来，帮老王渡过难关就回渊人村，一辈子和青青待在一起，直到自己死去。现在呢，为了一个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打乱了全部的计划。
    陈东离想着，答应过青青，还是要回去，现在就去跟莉莉道别。推开门，莉莉背对着坐在床边，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莉莉，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一切的一切，是我对不起你，我想，我还是必须走。”
    “什么，你想逃。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居然玩玩就走了。”莉莉的样子真的好可怕，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愤怒，“早该看到来，你是这样的人，昨天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哼…”
    陈东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啊，自己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爱她一辈子，永远不变心。但是，那个誓言，好像是她逼着自己说的。
    看见陈东离没有动静，莉莉大概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也软了下来，“东离，我不该生气的，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从看到你的第一次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
    陈东离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莉莉，对于莉莉的前后判若两人，自己真的有些吃惊。莉莉突然哭了起来，紧紧起抓住陈东离的手，“东离，不要离开我，如果你走了，我也活不成了。”
    “莉莉，你要哭，有话好好说吧。”真是最受不了这女人这么爱哭。
    “我爱你，东离，我的全部都是你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莉莉扑进陈东离的怀里，说真的，应该是挤进他的怀里，开始放声痛哭。
    没完没了的哭诉，结果是，一个小时后，陈东离再坚持不住，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只好安慰莉莉，自己会留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东离的工作开展地也很顺利，老客户都愿意跟他合作，最近也新开发了几个新项目，把老王乐得合不拢嘴。莉莉最近表现得也很好，总是小鸟依人，温顺可爱地围绕在陈东离的身边。不过，莉莉的消费观念，让陈东离接受不了。莉莉喜欢逛街，喜欢名牌，喜欢珠宝。这个月，陈东离的工资奖金全部被她花完，陈东离说请她储些钱，为了以后生活的时候，莉莉总是说，活在当下啊，及时享乐。莉莉家里为什么没有厨房，陈东离现在才明白，因为她从来不在家里吃饭，每天晚上都要在外面喝得大醉才肯回家。
    陈东离还是容忍着，他要尽一个男人的责任，是的，传统的教育告诉他，责任，要对张莉莉负责，但是，对于穆青青，他的责任，他的承诺，是什么？或者，因为没有走到那一步，她还是清纯的好女孩，所以，自己是没有责任的。但是，临行前的承诺，那又算什么呢？好几次，和莉莉zuo爱的时候，陈东离眼前出现的总是青青那纯真的眼睛。他失眠了，几个星期来都是这样，工作也总是出问题，不太顺利。莉莉又开始抱怨起来，抱怨陈东离收入太少，抱怨他zuo爱的时候，不够用力，抱怨他没有能力买房子…
    陈东离有些快崩溃了，星期六的一天早上，本来不用上班的，但是为了逃避那个压抑的氛围，陈东离跟莉莉说要加班，莉莉躺在床上，哼了一声，算上回应。
    到了公司，空无一人，东离坐在椅子上，双眼呆滞无光，给青青打个电话吧。
    电话嘟嘟响着，一声两声三声。。。
    星期六，学校不上课，青青在做什么呢？他要说些什么呢，说青青，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去？还是说，青青，你不要等我了，我决定留在城里了。反正已经辜负了她，不回去是不是更好呢。
    东离不知道的是，青青回到学校之后，天天都怏怏地，常常一个人坐在操场旁发呆。同学们问她，陈老师呢？
    陈老师呢？青青不知道怎么回答，告诉孩子们，陈老师留在城市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一反往常的伶牙俐齿，不知所措，不能告诉孩子们实情，陈老师，他生病了，在城里养病呢。
    陈老师什么病啊，严重吗？我们要去看他吗？
    没事，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他还有朋友在城里呢，你们好好学习，陈老师回来要检查你们的功课。说完，青青又呆呆地望着远方。
    一天天，青青越来越憔悴，白天还好，给同学们上课，时间过得很快。夜晚一旦来临，青青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和东离的点点滴滴，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会回来了。
    想了想，又痴痴地哭起来了，穆大爷知道她的心思，劝了好多次，让她放下。
    青青苦涩地摇了摇头，“爸，我知道，你不要劝我了，我自己的事我明白。”
    穆大爷也没办法，青青虽然是个丫头，但从小到大极有主见，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就像上次和莉莉一起考上大学那事，她一定要把名额让给青青，谁劝都没有用。
    “唉”，穆大爷也不多说什么了，默默地走回家
    这几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陈东离总是睡不着，想着自己家里七十岁的老娘，一个人生活，会不会太孤单，陈东离没有兄弟姐妹，老娘三十岁才生了他，在自己十岁那年，父亲生病去世了。老娘就这样独自把陈东离拉扯大，至到上大学，离开家，为了事业在外打拼，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如今，为了自己的意气用事，居然什么都不管不问，是啊，老娘，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她了。
    老娘真的老了很多，比上次见她的时候老太多了，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不过身体也还健康，做事都很利索。老娘已经习惯了儿子一年才打几次电话回家，几年才回家一趟。看到儿子，还是忍不住地念叨，“东离，你瘦了，黑了哟！”
    “娘，在外面是这样的。”
    “这次能住几天啊？我给你做饭去。”
    “我已经吃过了，娘，你不要忙了，坐下来吧。”
    第一次陈东离仔细地坐在桌子前，认真地看着老娘，以前从来不曾仔细看过她，以前，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常常让她生气，陈东离很开心地跟老娘讲起小时候的事情。老娘也很开心，好久没有和儿子这样聊天了，至从陈东离到外地去读高中，就没有跟她说过几句长的话。今天娘俩个要好好聊聊。就这样，老娘从陈东离出生，老爸过世，一直讲到陈东离大学毕业，陈东离呢，给老娘好好地讲了这几年来自己的工作和学习，不过，他隐瞒了自己的病情，还有渊人村的故事。只是说，自己还在沿海打工，一切都好。
    躺在家里小小的炕上，陈东离觉得很安稳，很快乐，就算现在就死，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事了。不，他最大的遗憾是青青呢，分开以后，他只打了一个电话给她，说这边工作还没有做好，要迟点回去。青青一声不吭。
    陈东离头一次想到要帮老娘做点事，
    忙完了厨房的事，以开始修房子，最后把屋里屋外的事情都做完了，他累得趴在炕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离隐隐约约听见电话的声音，然后是老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太累了，他还是很快沉沉地睡去了。
    当东离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家里，心情立即变得很愉悦。回家的感觉真是好，家里的味道是如此的舒服。
    “东离，你起来了。”
    “老娘，我睡了多久，天都黑了。”
    “可能是太累了吧，吃饭吧，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羊肉泡馍。”
    “太好了”，陈东离迅速起身，好久没有吃到老娘做的羊肉泡馍。
    “东离，你有个同事，叫什么江洪么？”
    “江洪，噢，是啊，江鸿，有什么事？”
    “他刚才给你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有要急事找你。”
    江鸿有什么急事呢，想想可能又是公司的事吧。
    确认是陈东离打来的电话，接到电话的江鸿声音立即高了八度。
    “东离，你快回来，大事不好了，莉莉住院了。”
    回到C市，居然是当初和青青一起来的那家医院，陈东离站在医院大门口，想起那天，他和青青站在这里，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俩，好像一辈子就会这样下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永远。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应该管老王，不该留下来帮公司，就不会出现现在这个状况，想走走不了，想留留不了。
    莉莉在三楼的病房里，应该是睡着了，苍白的小脸，比醒着的时候可爱多了。“江鸿，怎么回事？”
    “莉莉，她，流产了。”
    “什么，流产！！！我，她。。。”东离刹那间明白了，莉莉根本是不知道跟谁有了孩子，找他做了替死鬼。
    “东离，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
    “是，江鸿你回去吧，我留在这照顾莉莉。”
    “你，能行吗？”
    “行，没事，你也辛苦了，赶紧去休息吧。”
    江鸿离开，东离搬了个坐在莉莉对面的空床上，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子，想起她的歇斯底里，想起她的温柔如水，她对他说，爱你，第一眼就爱上了你。
    第一次遇到她，是什么时候呢？是老王住院他回公司救火的那个酒会上，还是他从公司离职，她第一天入职的时候？不是，应该更早，还记得那个下午，那趟公交车上，长长的清汤挂面的头发，美丽的如百合花般的笑脸，当时还跟着她下错了车。
    想到这，陈东离轻轻地笑了，看着莉莉白白的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浅浅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东离恍惚了一下，从检查出来这个病，身边的人仿佛都和医院扯上了关系，老王，现在是莉莉，自己真是个灾星，看来，离开青青是对的，不会去祸害她。
    但是，东离还是决定当面和青青说清楚，她一直不接电话，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他还想最后一次看看那个小村庄，和大家说谢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陈东离来到这美丽的小山村已经快一年了，回想自己当年的意气用事，他觉得很后悔。后悔自己的放纵，后悔自己的软弱，后悔自己的任性，后悔自己的后知后觉…
    现在的精神比起一年前来，好了很多。穆大爷每天煎三碗药，肖大娘的悉心照顾，李大爷…
    下定了决心，陈东离一到了村里，先是跟肖大娘说了，因为或许她会理解自己，像她的女儿那样。
    然后跟村长打了招呼，他倒是没多说什么，因为一直认为陈东离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就算是他老老实实地在此地教书这么久，他对他也是一点改观都没有。最后，他去找了穆大爷，跟他讲了城市里的事，所有的事，他都说了，因为至从穆大爷帮忙治病开始，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说对不起青青，是真的爱青青，可是自己辜负了她，配不上她，希望青青以后能找到好人家。
    陈东离当天没有去找穆青青，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相处了这么久，多少有点说不清到不明的感情在，到底要怎么开口？东离已经打算明天走的时候说，因为明天是星期五野外课，星期六和星期天也不上课，青青不会太辛苦。东离想了很久，和渊人村的老老少少都有很深的感情，真是舍不得，明天就要永远永远的离开了。
    星期五那天，送走最后一个学生，青青正准备离开，东离叫住了她，“青青”
    “什么事？”
    青青一早知道他回来了，一开始她很高兴，知道他信守承诺，终于回来了。后来她一直期待着他来找她，但是他没有，村里所有的人他都见过了，连李大爷家都去了，就是不见她。她明白了，终究他还是选择了城市，这次回来，他是来告别的。
    没有想像中的心痛，可能自己已经反复设想过他会说些什么，会一去不复返。
    “青青，我知道，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你，你忘了我吧，对不起。”现在东离才发现青青真的很美，相处得越久越是发现她的美，不单在外表，乌黑的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而她温柔善良的心，则比水晶更晶莹剔透。而他，就是一个刽子手，活生生地把单纯善良的青青，弄得遍体鳞伤。
    “陈老师，你。”东离心头一紧，她没有叫他东离，刻意地拉开俩人之前的距离。
    “青青，我要回去了。”东离故意说得很含糊。
    “那你就回去罢。”
    “青青，我是说，我再也不回来了，但是，如果你想去城市，可以来找我。”他紧紧地盯着她，怕她不明白。
    “噢，那你就回去吧。”
    想来是穆大爷跟她提过这件事，虽然她外表淡定，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痛，被人辜负的滋味，就像心底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
    “今天我就走。”仍然盯着她的眼睛，不过，青青由始至终一直看着地下，没有抬头。“一切都是我的错，青青，你是好女孩。”
    “嗯，”说完，青青转身就走了，东离还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一直目送她的背影远去。
    陈东离转身，去县里坐车，肖大娘给他煮了几个猪草鸡蛋带在路上吃，班上的同学也早早地站在村口等他，大家都依依不舍，唯独没有看见青青。东离心里有点失落，说真的，就这样走了，永远不再回来吗？虽然短短的一年，这些都是亲人般的人，可以说，他的命都是他们给的，他想对青青说点什么，真心的话，或者是抱一抱她，但是，自己有资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