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1997

第60章


我讲出口就代表已经想过三百万次。”
  “对不起,这种事情本该由我主动。”
  “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你还是我的!”
  他承认,“还是你大肚。”
  她无聊玩着他的耳朵,洋洋得意。
  稍顿,肖劲突然问:“还想去多伦多念大学吗?”
  她回避,“去哪里都一样,在这里也很好嘛。”
  但他问:“将来想做什么职业?”
  “我想做记者,当初申请学校也是投journalism。”她讲起未来,毫无防备,“想去贫民窟讲述社会阴暗角落,想去议会揭露政治丑闻,更想去中东、刚果、卢旺达……一只相机一支笔,走遍世界。”
  “原来阿楚要当女超人。”
  “放心啦,我不会丢下你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呀,你还做江小姐二十四小时随身保镖,怎么样?”
  “好,我同意。”
  “但是我没钱付你高额薪资,只能‘肉偿’了,肖先生。”
  “不是不可以。”
  “拜托,你怎么捡便宜都那么勉强。”
  “捡便宜的恐怕不是我。”
  楚楚突然在他背上直起腰,义正言辞,“肖劲,我认为你之前都是假装,你这个人……特别特别虚伪。”
  “嗯,比如说?”
  她卯足劲,大声控诉,“你明明讲起话来气死人,不不不,是气死我,还偏要装出一副不善言辞的样,实在讨厌。”
  “是,确实讨厌。”
  “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讲不赢,就要撒娇耍赖敷衍过去。
  但……谁让他心甘情愿认输?
  “是我不好,占便宜的是我,不是你,我三生有幸才能得到江小姐献身‘肉偿’。”
  “这还差不多。”她终于满意,两条腿跨在他背上向内一夹,喊一声,“驾——”
  小马儿当即跑起来,呼啦呼啦。
  笑笑闹闹就到门口,他转过身背着她进门。她抬头,恰巧望见远方海面星光璀璨,忍不住惊呼,“星星真美。”
  肖劲说:“天很黑,可是还有星星。”
  楚楚说:“天亮之后就好了,四处都是光,可是也找不到一颗星。”
  肖劲应道:“嗯,天亮了,没有星星也一样美。”
  “不管啦,我肚子饿,快点快点,今晚我要吃红烧鱼。”
  “我不会。”
  “不是吧……又要清蒸?我吃清蒸鱼清蒸虾清蒸蟹,吃得要吐……”
  “我不会别的。”
  他只会放水,打火,蒸熟。
  楚楚玩得累了,吃完饭九点就拉着肖劲上床睡觉。
  他躺在床上,仍然坚持翻他那本老旧的法语书。
  楚楚抱着枕头半梦半醒间问:“你突然复习法语做什么?想去巴黎找旧情人啊?”
  “哪来什么旧情人。”他关掉台灯,伸手揽她入怀,低声说:“巴黎也很好,每一个角落都充满自由,法兰西学院并不比多伦多大学差,你要不要试一试?”
  楚楚闭着眼,咕哝说:“法国也有好多浪漫青年,你不怕我处处留情吗?”
  “我希望……能够有人替我照顾你……”他的声音太轻,她已然入睡,浑然不觉。
  此夜她拥有一段长梦,梦中的她已然白发苍苍,成为依然美丽优雅的——老太婆,整天为满地乱跑的孙儿孙女发愁,为首饰盒内无法处理的珠宝忧心。直到她晕倒入院,医生冷着脸宣判死刑,她老而顽固,与方女士一样拒绝治疗,坚持回到家中温暖大床,等子女都似烟云散去,肖劲捧着一束玫瑰花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衬黑色底暗银色条纹领结,低着头推开门走进来。
  她的力气只够稍稍抬一抬手指,一笑便堆出满脸皱纹,但她的视线未有一秒离开他,“谢天谢地,总算不是康乃馨。”
  他仍是年轻时她最爱的模样,带着腼腆的笑,将玫瑰花放在她床头,“是不是睡觉又不盖被?一定要等生病才知道后悔。”
  她已经感受到年迈带来的苦楚,有话讲不清,有口难言,反驳的话都留到床底,她被突如其来的哀伤侵袭,一瞬间泪眼朦胧,情难自已,“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坐在她床边,嘴角轻弯,笑得温柔且宠溺,更伸出手抚摸她被岁月揉皱的皮肤,轻声说:“孙辈都有了,还是小孩子性格,说哭就哭。”他仔仔细细擦去她浑浊的泪,“乖,我现在就接你走。”
  “可是我老了……”时间太快,青春易逝。
  他低头亲吻她眼角深刻而粗糙的皱纹,他所有的爱与真心,四十年不曾变过,“我早就发过誓,你不记得了?肖劲要爱江楚楚一万年,现在还剩九千九百六十年,我们还可以慢慢来。”
  她艰难地笑,想起旧事,“好多年没有去过海边。”
  “大记者,你年轻时乘风破浪,到现在还在一点不改?”
  “我想回双姝岛,老房子,我和你两个人……可不可以?”
  “好。”他握紧她的手,取下她右手婚戒,“你知道我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我怕你嫌弃我……”
  “傻瓜,怎么会?我爱你都来不及。”
  “这一次可以是永远吗?”
  肖劲点头,“是,这一次就是永远——”
  光从四面来,将周遭万物都融成雪白,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似细沙从指缝中溜走。
  她从睡梦中惊醒,仍在双姝岛老别墅,眼角之下满是泪痕。
  她哭到清醒,身边已无肖劲。
  楚楚没来由地心慌,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穿梭于年迈无力的小楼,她走过书房、浴室、厨房、餐厅,通通找不到人影。
  直到她从深切的茫然与孤独中抬起头,才发觉客厅不知几时多出另一人。
  他穿着厚重大衣,面色蜡黄,短短时间老去十年,走上前递给她一只文件袋,“这里是你的新护照和机票,我送你出关。”
  “肖劲呢?”
  “他有他的事情。”
  “肖劲呢?”她执着地一定要得到答案,“肖劲去了哪里!”
  孙文龙仍然坚持,“上楼换衣服,船在码头等。”
  “肖劲不来,我不走。”
  “江同学,不要跟我玩这一套,我只为完成任务,就算把你打晕扛走也ok。”
  她斗不过他,低头打开文件袋,内里藏一本英国护照,持有人为lilianjiang,一九七九年三月二十九日生,长居于英国南安普顿,机票就在今晚,从本埠起飞,直达巴黎戴高乐机场。“这是什么意思?”
  孙文龙解释,“到机场,一落地就会有人举牌接你,接下来安排你住宿、入学,且提供你今后所需花销,钱不多,你要省点用。”
  “我不去——”
  话已经交代完,哪里有时间供她推脱?孙文龙抬手击晕她,干净利落,人到码头,开船就走。
  没料到她比想象中坚韧,或者是因他重病缠身力道大减,江楚楚在半途中清醒过来,身上穿着孙文龙的浅棕色大衣,第一句话就问:“肖劲究竟去了哪里?孙警官,我求求你告诉我,就算让我走也走得明白。”
  孙文龙将手中半支烟熄灭,从甲板走到舱内,半蹲在她身前,“你老豆用阿劲大姐的名义发寻人启事,阿劲怕她出事,半夜就出发去见你老豆同未婚夫。”
  “他为什么不肯跟我说?”
  “为什么?白痴不想你为难,总认为自己事事都搞得定,真是蠢到家。”他无奈地耸肩,“临走拨一通电话把你托付给我,拜托,我都要死的人了,还总让我跑来跑去忙忙忙,嫌我命长?”
  回到凌晨四点,东区码头。
  肖劲出现在约定时间,约定地点,江展鸿同程嘉瑞都在,另有一群伺机报复的东北人,蹲在墙角嘬烟蒂。
  程嘉瑞第一个上前迎接,“肖先生,好久不见。”
  肖劲扔掉香烟,突出最后一口灰蓝色尼古丁,同样歪嘴笑一笑,低头看他,“要怎么谈?”
  “人在我手上,当然是我要怎么谈就怎么谈。”
  “那不一定——”
  程嘉瑞大笑,满脸讽刺,“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之前你赢多少次都没用,因为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离双姝岛越来越远。
  楚楚在狂乱的海风中睁不开眼,她裹紧上衣,与孙文龙说:“不去机场。”
  “大小姐,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别再搞我啦。”
  “我们去警局。”她闭上眼,终于硬起心肠。
☆、第59章 尾声(HE)
  五十九章尾声(he)
  一九九八年初,印尼金融风暴再起,面对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印尼制定的对策未能取得预期效果。
  一九九八年二月十一日,印尼政府宣布将实行印尼盾与美元保持固定汇率的联系汇率制,以稳定印尼盾。此举遭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及美国、西欧的一致反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扬言将撤回对印尼的援助。印尼陷入政治经济大危机。
  一九九八年二月十六日,印尼盾同美元比价跌破一万比一。受其影响,东南亚汇市再起波澜,新元、马币、泰铢、菲律宾比索难止狂跌。
  陈淑仪今年在南大新闻系念最后一期,已经出场实习,在星火日报跟社会版,期初都是写车祸、自杀、婚姻惨剧,到三月初撞大运,居然发生十年难遇的豪门丑闻。又因前辈个个都全力去追金融消息,她临危受命,带上录音笔去追江氏保险诈骗案。
  一连十几天,本埠除金融危机外,见得最多的就是“虎毒不食子”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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