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头,王诜倚靠在门口的身影却一下子闯进她的视野。敏感地发现顾曼桢表情不对劲,王诜收起脸上的笑意,紧张地问她:“你怎么了,眼睛有点红?”
顾曼桢勉强扯出一个笑意:“没什么,被水蒸气熏的。”
“啊,严重吗?你快出来,我让佣人来熬粥。”王诜脸色一变,急急走过来拉着顾曼桢往外走。
顾曼桢连忙挣了挣他的手:“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粥马上就熬好了。”
王诜一脸怀疑:“真没事?”
“我真没事,我又不是食指不沾春水的大小姐,你放手啦。”顾曼桢哭笑不得,刚刚满心的悲戚也被王诜这一闹都弄没了。
王诜这才放开她的手。顾曼桢把他推出去:“你先出去吃饭,餐厅里都已经摆好饭了。不然你去看看景天醒了没?你带他下来吃饭,待会你带他去见见伯父。昨晚回来得太晚,伯父念叨了一晚上想见孩子。”
王诜无奈地摊手:“好,我马上就去叫醒景天,你也还没吃早饭。我等你。我们一起去见我父亲。”
顾曼桢没答应,挥手让他快点走,别留下来干扰她。王诜摸摸鼻子,灰溜溜地走了。
其实她也摸不清自己的心思,明明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到底在别扭什么?只要她肯敞开心扉接受王诜,这似乎是一个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圆满结局,但是她就是……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掺杂了太多的因素……
顾曼桢深深叹了口气。命运总是让人这么无奈,一步步,把人推到不由自主的地步。
煮好了小米粥,顾曼桢又特意找王叔要腌制的小菜。王叔为难说厨房里没有准备这种东西。
“真的要给老爷吃腌菜吗?这种东西从没在王家的餐桌上出现过,”王叔有点为难,“我家里倒是有我老婆子腌制的几坛酸菜,但是这合适吗?”
顾曼桢有些没有意料到,王家竟然从没吃过腌制的小菜。她笑笑安慰王叔:“没关系,王叔,麻烦你把你家里的酸菜送一点过来,如果有酸黄瓜就更好了。”
王叔点头出去了。王叔在王家操劳了一辈子,王家就在充和园里拨了一栋小屋子给他一家人住。但是王叔不放心王老爷子,他的家人都搬过去了,只有他还是独自住在一楼佣人的房间。小屋离主宅不远,王叔便亲自回家去取酸菜。
充和园很大,顾曼桢这几天都是住在主宅,没有出去逛,只隐约听佣人说充和园占地有几千亩。顾曼桢很是吃惊。一个标准的足球场不过十来亩的面积,王家居然圈下了几千亩建起一个大园子。顾曼桢这才有点王家和她生活的环境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真实感。
王叔送来酸菜后,顾曼桢把小米粥和酸菜都装好、摆完盘,又觉得确实有点单调,便把之前撤下了的几小碟看起来还不错的小菜加热后一起摆到盘子里。王叔看着顾曼桢用微波炉加热小菜,一直欲言又止,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打扰她。
顾曼桢对他的为难一无所知,她把餐盘摆好后,佣人就端着送到了二楼。顾曼桢这才有空去餐厅吃饭。此时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了。
王诜和顾景天都齐刷刷地坐在餐厅,等着顾曼桢。顾曼桢没想到王容也在座。这是这几天来,她第一次和王容同桌吃饭。
看到顾曼桢出现,王容收起了手上的报纸,示意佣人可以开饭。顾曼桢坐到儿子身旁,抬头很快瞟了眼主座的王容和对面的王诜。王诜偷偷朝她眨了下眼睛。顾曼桢忍住抹汗的冲动,忍不住想王容该不会在等她来了一起开饭,顿时压力山大。
顾景天一向都是自己吃饭,换了一个环境,顾曼桢一直担心他会不适应,没想到他对突然出现的王大伯和王爷爷一点也不怵。小孩子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只要别人对他真心,他便可以接收到。顾曼桢突然有点羡慕自己的儿子。
顾曼桢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餐,餐桌旁围了一圈的仆人,在别人的视线下用餐,让她很不自在。
吃完早餐,佣人也把王老爷子吃剩下的早餐端了下来,小米粥都吃光了,酸菜也消失了一半,其他的小菜只是略微翻动了几筷子。即使是这样,王叔也大大松了口气。他很郑重地向顾曼桢道谢。一个年龄足以当她父亲的老人在她面前鞠躬,让顾曼桢十分不知所措,却也只能红着脸接受了,然后她又晕乎乎地接下了另一个请求。
等王叔笑眯眯地离开后,她突然清醒过来,有点哭笑不得,她又给自己挖了个坑,以后还得帮忙负责王老爷子的三餐。虽然王叔一直说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只要她在一旁指点一二,但是既然答应了,顾曼桢便决心用十分的诚心去做。毕竟他也是景天的爷爷,这点小事,是她这个小辈唯一能做的事情。
☆、Chapter 36
顾曼桢唯一在王家见到的主人只有王容和王老爷子,这座主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即使又住进了顾曼桢母子和王诜,还是显得很安静。
王容每天都早出晚归,顾曼桢只能在早餐的餐桌上见到他。听佣人说他似乎在外面有另外的房子,至于其他事情都没听人提起。顾曼桢没见到他的妻子或者孩子,她怀疑王容没有结婚,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念头很荒谬,王容一看就是十分正经自律的人,他绝对是那种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任何偏差的人。
但是王家里的所有人都对这一点熟视无睹、习以为常,甚至是王诜都没表示任何疑惑。顾曼桢私下偷偷问了王诜,得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答案。
王容年轻时喜欢过一个人,但是王老爷子不同意,硬生生把他们拆散了,甚至逼得那个人自杀了。从此后王容的脸上就很少有笑脸了,他从很早就搬出去独居了,这次也是因为王老爷子生病了,他才回到老宅住。
甚至连王母都因此事而郁郁寡欢,她劝阻不了丈夫,也没办法弥合儿子与丈夫之间的矛盾,于是生生把自己熬病了,缠绵病榻几年后便去世了。王老爷子追悔莫及,又拉不下脸来,父子间的关系便不尴不尬了很多年。后来王容接管了王家的事业,王诜长大后又远在帝京市,老爷子免不了胡思乱想,总觉得大儿子故意不让他和王诜见面,认为大儿子在报复他害死自己的爱人。
王老爷子至今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王容爱上任何人都可以,甚至他可以摒弃门户之见,只要身家清白的女人,他都可以接受她成为自己的大儿媳妇。但是他没办法接受一个男人做他的大儿媳妇。
这个死结永远地横亘在父子俩之间,不死不休。
王诜说完这一切,悠悠叹口气,他说这件事情是王母临终前告诉他的。当时王母拉着王诜的手说,他大哥这一辈子太苦了,让王诜以后要好好帮助王容,还让王诜答应以后生的第二个孩子一定要过继给王容。王母一辈子念念不忘就是王容以后没有人给他捧香火。
王诜苦笑地说:“我那时候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天天就只会捣乱,我大哥就跟着我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可以说,王诜当时虽然答应了王母临终的请求,但是一直似懂非懂,也没心没肺地不放心上。少年人的世界里,他自己的喜怒哀乐才是摆在第一位的。
屋外草坪上传来顾景天的大笑声。顾曼桢抬起头,和王诜一起往窗户外看。顾景天正在和一头雪白的大白熊犬,欢乐地玩耍。七八十公分高的大白熊简直比顾景天一整个人都要大,它一身雪白的毛发,四肢健壮协调,长得仪表不凡。此刻大白熊正在耐心地陪顾景天玩皮球,像一个沉着温和的长辈,杏仁般温润的大眼睛时不时转头看不远处的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兢兢业业的王叔。两个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在草坪上玩耍的小家伙。
上午的阳光温度刚刚好,洒遍了庭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有一种静谧的美丽。王诜一把拉着顾曼桢跑到屋外和景天一起玩耍。
王诜朝儿子跑过去,猛地抱起他,在草坪上打滚。大白熊只是趴在草坪上不动,发现来人是王诜,它低低叫了一声,又垂下眼睑,慢悠悠地晃了一下尾巴。
“王爷爷,你儿子欺负我。”顾景天一边哇哇大叫,一边向王老爷子告状。
王老爷子笑眯眯地回答:“宝宝别怕,我等会狠狠抽他屁股。”
顾曼桢站在王老爷子身旁,接替了王叔的工作,陪他说话。
王老爷子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玩闹的一大一小,布满皱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王诜母亲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特别高兴。晚上我得给她烧柱香,亲自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顾曼桢笑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这是我们王家多年来第一桩喜事,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的。”王老爷子一脸精神地计划道。
顾曼桢很意外一直以来他都对过去的事情只字未提,他的态度和王容截然相反,让她有些吃不准。
见他突然提起结婚的话题,顾曼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忍心戳破一个老人的美好心愿。过了几秒钟,或许是没等到顾曼桢的回答,王老爷子终于把视线从景天身上收回来,转头认真地打量顾曼桢。
“我的要求是不是让你很为难?你要替孩子着想啊,景天都六岁了。”王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过去都是王诜这臭小子不会办事。我这几年身体时好时坏,我那不孝的大儿子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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