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寻千古

39 爱辞心锁


山洞昏暗,几人神色各异。姬芷炎抱着兽皮坐在最里边,左瞄瞄右瞧瞧,一脸纳闷。
    她沉思许久,皱着眉问道“你的衣服?”
    那白衣少女身穿白纱,其做工精湛,不属于这个时代,她到底是谁?又从哪儿来?
    “你不是云思凤!”白衣少女坚声道。她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些,唇边浮起浅浅笑容,十分自然地立于轩辕的身边。
    轩辕神色平静,加重了语气:“纤舞。”
    姬芷炎抿了抿唇,心中有点不舒服。这三人有个秘密,那份默契与神秘,生生地将她排除在外。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神情中不安之色显而易见,冲动之下脱口而出:“你是轩辕吗?从一开始就是,不是任何人,没有其它身份?”
    洞内暗流涌动。
    烈纤舞红唇微翘,缓缓开口:“这不关你的事。”
    她身段修长,青丝如墨,容貌艳丽,望着坐在地上的姬芷炎,呈一种俯视状态。
    她犹如高高在上的仙女,不染尘埃,漠视世间万物。这种神情,不是冷漠,不是轻蔑,仅仅只是一种漠然。
    就如巨龙不会理会蚂蚁一般。
    姬芷炎眸光一转,近乎冷硬地说道:“我没问你!”
    她不喜欢烈纤舞,非常不喜欢,也许是因对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也许是因对方那看向轩辕的炙热眼神。
    这样的神态,若是来自嫘祖、女节、丽娱或是嫫母,她没有资格生怒;但这烈纤舞,先端此姿态,又来招惹她,凭什么让她忍让?
    女节稍稍扬眉,一脸惊叹地说道:“姊姊,你居然霸气了一回……”
    烈纤舞双眼微眯,眼底微微透出一抹冷色,脸上却依然含着笑容,并未出言,只是望向轩辕。
    “你们两个先出去。”轩辕含笑说道,旁若无人地拉过姬芷炎的手,问道:“冷吗?”
    烈纤舞眸色更冷,紧盯着姬芷炎,目光中隐含薄怒,娥眉紧皱,不大情愿。
    女节一把拉住烈纤舞,幸灾乐祸地说道:“还待在这干嘛?走啦。”
    姬芷炎望向轩辕,正欲开口,却发现他凝望着烈纤舞离去的背影。
    她突地将手抽出,这样剧烈的动作,轻易地拉回了他的视线。
    “女节说得对,确实该注意纤舞。”轩辕略一沉吟,忽然笑道:“不过,她来了很好。”
    姬芷炎神色微恼,嘟嚷:“我反驳了烈纤舞,你是否不高兴?”
    轩辕笑了笑,答非所问:“你很少有情绪,今日受纤舞刺激,倒亮了爪子。这样具有攻击力,很不错。”
    姬芷炎无意识地弯了弯唇,倒未丧失理智,踟蹰着说道:“你还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轩辕真的是穿越者吗?
    “涉及太多,我一时难以说清。我将来离开时,会带你一起。”轩辕含笑低语,凝望着她,温声道:“那时,你会踏上另一条路,前往一个更浩瀚的世界。”
    姬芷炎琢磨了半天,问道:“你难不成是下凡历练的神仙?”
    轩辕失笑,不多时又叹息一声,轻语:“天外之战后,世上再无神;诛仙之战后,举世再无仙。真正的神,真正的仙,都已战死,没有活下来一位。”
    姬芷炎一怔,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纳闷问道:“难道神界与仙界同归于尽?”
    轩辕正色道:“别乱猜。神因守护而战,仙因仁义而战。若非他们的牺牲,这片世界绝不会这样安宁。”
    姬芷炎想了想,认真道:“我愿意踏上另一条路!”她想念父母,想念亲友,若她能修仙,或许有与他们相见的一日。
    况且,因种种原因之故,她不能与轩辕在一起,若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便无所顾忌。
    只不过……她蹙着眉,试探着询问:“就我和你离开?”
    答案显而易见。轩辕与女节几人相处一世,怎会忍心舍弃她们?到时,他要离开,怕是也要带上她们。
    到底,还是无解;到底,她不该奢望。
    轩辕微微一笑:“如果方木、鱼织他们愿意,也可以一起去。”
    姬芷炎稍感心暖,面上仍是一片黯然。她偏过身,自兽皮口袋中寻出一块木片,犹豫了许久,终是将它递给了轩辕。
    木片上以木炭写着一首词,是她这一个多月来闲暇之时所作。
    她给它取名为《钗头凤·错》。
    天飞雨,如谁语,万般无奈将离久。生生迫,魂失沃。满怀愁苦,爱辞心锁。默、默、默!
    犹思旧,人依度,泪鲛强笑成殊路。前尘末,前途妥。青丝相扣,背离难过。错、错、错!
    洞外寒冷依旧,冰雪连天地。
    一声虎啸传来,小虎亲昵地蹭了蹭姬芷炎的腿。
    姬芷炎目光一凝,静静地望着烈纤舞,面上无一丝表情。诚然,烈纤舞十分美丽,是她印象中最美的女子。
    烈纤舞脸色平静,几缕青丝随风起舞。她衣裳单薄,如纱般的白裙飘飞,似仙雾腾腾。她轻启红唇:“需要我给你一个忠告吗?”
    姬芷炎眉眼弯弯,含笑道:“你是嫫母吗?如果是,那我认栽,会如你所愿;但显然,你不是。”
    烈纤舞面上带笑,语气轻柔:“你会后悔。”她笑意不达眼,目光有些锐利。
    “有我在,怎会让她后悔。”一道声音加入了进来。轩辕走出山洞,声音低沉:“我希望你别越界。”
    烈纤舞抿唇不语,只是神色冷如寒霜。她偏过身走开,袅袅娜娜。
    “做得好!”女节笑眯了眼,赞赏道:“姊姊,你终于会争取了。”
    “女节,你去有熊部落。”姬芷炎认真说道,心有不好的预感。
    以烈纤舞对轩辕的心思,想必她不会善待彤鱼氏丽娱。若是女节去了有熊部落,应该能帮上忙。
    女节嘴角一撇,无奈道:“姊姊,我若不在你身边,你以为轩辕会允你去神农?”
    姬芷炎还想劝告,却被轩辕打断:“要么你随我回去,要么女节待在你身边。”
    她左思右想,弱弱细语:“那你要保护好丽娱女君。”
    不出所料的答案。轩辕颔首,并无失望之色。
    两拨人再度分道扬镳,各自踏上自己的路。
    姬芷炎回首望去,只隐约看得到一抹白影,那属于烈纤舞。
    她闭了闭眼,心中稍感压抑。
    女节苦着脸道:“别看啦,走远了。”转瞬,她又劝道:“别担心,烈纤舞不会得逞。”
    姬芷炎捏着木片,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木片上写着一首词,她将它给了轩辕,不想他临分别时还给了她。
    《钗头凤·错》,她与他终究是错。这一个多月来,她不时地想到这一点。
    女节瞥来一眼,提醒道:“姊姊,木片的背后有字。”
    姬芷炎一怔,忙将木片翻过来。只一眼,她便大惊失色。
    这上面写着汉字!
    显然,它出自轩辕的手中。她脑中纷乱,强行凝聚心神看下去。
    《钗头凤·待》,这是它的名字。
    天飞雨,如谁语,万般无奈将离久。朝霞退,相濡起。怎知孤去,怯心如此。弃、弃、弃!
    犹思旧,人依度,泪鲛强笑成殊路。如昔日,如初意。情丝缠绕,远隔无泣。待、待、待!
    这首词上下阕的前三句沿用的是她的词,只是改了上下阕的后五句。
    姬芷炎紧抿着唇,目光凝聚在那三个“待”字上。
    他在告诉她,她便是弃了他,他仍旧会等待她。
    “姊姊?”女节凑过来询问,看了看木片上的字。不多时,她啧啧出声:“看来他真的栽进去了。”
    姬芷炎僵硬地扭过头,呆呆地询问:“你也看得懂?”
    她写的词,用的是汉字;轩辕回她的词,用的也是汉字。
    女节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们发了誓,不可以透露来历,暂时不能告诉你。”
    闻言,姬芷炎只好压下满脑子的疑问,点头道:“我不问。”
    女节似有歉意,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些字,神皇的手札上有提到,我们从那上面学的。它来源于帝后梨涡……”
    姬芷炎打断她的话:“不用多说,免得毁了你的誓言。”
    女节扑哧笑道:“我有分寸。”虽如此说,但她显然有所顾忌,没有再说下去。
    “芷炎,女节,你们在谈什么?”雨至询问,面容上含着淡淡的疑惑。
    女节笑嘻嘻答道:“这可是大事情,怎能告诉你?”
    “雨至二君长!”远远地,传来一道声音。来人单手持弓,背负箭筒,急速奔跑过来。
    雨至笑着迎上去,喊道:“稻收,你怎在这?榆罔君长在哪?”
    “榆罔君长在后方。我媳妇怀孕了,嘴馋得很,我想给她打只野鸡回去。”稻收答道,不好意思地挠头。他眸光一转,问道:“这两位女君是?”
    部落虽统一由长老分派食物,但若有特殊情况时,允许族人私自开小灶。
    雨至笑答道:“芷炎女君与女节女君,她们来我们部落游玩。”
    落叶纷飞,微风如冰刃,天地间一片寒。
    越过重重关卡,姬芷炎终于得见榆罔君长,被后代尊为炎帝的姜榆罔。
    他约摸二十六七岁,神态柔和,肌体呈黄色,眉清目秀,通体透着一股儒雅之气。雨往虽说儒雅,但远及不上这人。
    姬芷炎愣了愣,误以为自己来到了高堂殿宇,见到了一名手持书卷的翩翩公子。
    彼时,榆罔正端详着木片,那是轩辕托雨至二君长带给他的。
    “你是芷炎?”榆罔微笑着询问,只是目光中带了丝怪异,上下打量着姬芷炎。
    “是的,榆罔君长。”姬芷炎唇边含笑,并不局促,不像初次面对轩辕时那样紧张。
    “在部落有需要时,找我或是雨至二君长。”榆罔温声道。
    “谢谢!”姬芷炎眉眼弯弯。
    榆罔偏头望向女节,点头致意,吩咐道:“稻收,你送雨至二君长和两位女君回部落。”
    稻收脸一垮,道:“君长,我还需打野鸡给媳妇补身子。”
    “还打什么野鸡,直接去长老那儿领。”榆罔摇头笑道。
    天晴云高,榆罔站于高台上,目送姬芷炎一行人远去,偏头吩咐道:“夜星、凤来,你们带上三十个人去一趟有熊部落,寻轩辕君长要些食物。”
    “啊?”夜星不明所以。
    榆罔勾唇,微笑道:“那是轩辕的人,我们总不能白给他养。记住,多要些,越多越好。要过冬了,很多贫困的小部落需要帮助。”
    “是,吾后!”
    榆罔神色一僵,回道:“别这样称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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