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帝五年,正月十七,天元帝的尸体被发现于金玉殿内,殿内有陪葬的嫔位以上女子共五十八人,包括艾公公在内的公公和宫女共一十二人。正月二十,相德辉登基,改天元为明启,正式称帝,宣告着天元朝正式落幕。
明启帝元年,正月二十五,相德辉宣万俟乐天及万俟乐逸(也就是影子,此时他已正式恢复本名)进宫,玉华殿,殿内已经站了几个人,有老管家、嬷嬷、童修德还有于华藏。
“朕此次宣你们前来,是有一事请求。”相德辉从主位起身,来到几人中间,冲着老管家、嬷嬷、于华藏和万俟乐逸深深躬身施礼道:“我知道我这么做有违天德,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陛下!”于华藏和万俟乐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只有老管家和嬷嬷轻叹一声,其实,他们早就应该料到如今的情形了吧。
“抱歉。”相德辉眼神平静,没有半丝波动,一挥手,一名小公公颤抖着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四个金色的酒杯,“这是‘七日醉’,不会有任何痛苦,你们还有七日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放心,你们走后,我定会为你们正名。”
“呵呵,哈哈哈……”于华藏狂笑起来,指着相德辉满脸的泪水,“不愧是相氏一族!”随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跨步走出这个让他心醉的地方。
“小主子,你长大了,做得对。”老管家和嬷嬷微微一笑,将毒酒一饮而尽,互相掺扶着蹒跚离开,那一刻,他们的身影是那般的颓废与苍老。
万俟乐逸看看万俟乐天,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捏酒杯的指节有些发白,满脸的苦涩与无奈,轻叹一声,将毒酒缓缓倒进口中,想来,这一生,他才是最可笑的那个人,一甩酒杯,大踏步离开皇宫。
“还有你。”相德辉回眸,看向童修德,“虽然你帮过朕不少,但朕相信,你应该不会有怨言才对。”
“哼。”童修德撇撇嘴,看看托盘中最后的一个酒杯,想来那是为他准备的,他没有犹豫的一饮而尽,扫扫乐天,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笑,便转身离开。
“至于你。”相德辉盯着乐天,就像盯着一只猛兽,“你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害怕,你知道得太多,比朕都多,而且你手中掌控的东西实在太庞大,比朕的军队都庞大,虽然你不是万俟氏的族人,但朕不会放任一个比自己还要强大的人自由出入朕的国家。”
“所以呢?”乐天依旧笑意盈盈,相德辉微眯了眸子。
“所以,朕为你特别准备了一样东西。”相德辉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朕特别从‘唐门’高价购来的‘噬魂断’,是唐门最新研制出来的,最毒的毒药。”
“呵呵,那还得多谢陛下对小臣的特别关爱喽?”乐天接过瓶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放心,不会太痛苦,在那之前,你还有两天的时间。”
“两天?对我这个让你畏惧的人来说,还真是奢侈的宽限呢。”乐天笑着将毒药一口吞了下去,相德辉此刻心中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知道这许多秘密的人都将从这个世界永远的消失,回眸一扫那个小公公,露出一抹森然的笑。
就在次日,相德辉开始对密刺门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只不过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他秘密灭掉的人连十人都不到,他才不信密刺门只有几人,可无论如何搜查,再一无所获。而此时,从密道中出逃的密刺门人已经离开京都,找石祺瑞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相德辉派人去显州和孟寻城清剿天机阁的人,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派去的人却一无所获的回来,相德辉接到的回报是:显州城和孟寻城已经没有了那些人的踪影,连春锦瑞布店和韩苍楼茶馆也已被他人取代。更神奇的是,连京都的沧泽海都人去楼空,相德辉简直是目瞪口呆。
国公府,子夜,老管家呆傻的坐在竹苑内,他不明白结局为什么会是这样,更加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不但违背了老爷的临终意愿,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葬送了老爷独子的性命,万俟一族竟会在自己手中断子绝孙。
“呵呵,哈哈哈……”老管家绝望的笑着,满脸的泪痕,“真是报应啊!”一阵气血翻滚,口中一腥,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软软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靖闲苑,乐天依旧在躺椅上看着手中的《金刚经》,此时的影子就坐在他对面的塌上看着他。这是兄弟俩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待在一起,就像刚回京都那时一样,此可惜如今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你恨我吗?”影子轻轻的开口问。
“为什么要恨?”乐天抬眸,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为什么不恨呢?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说到这个,影子只觉无边的苦涩,筹谋了这许久,连累了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可笑至极。
“命中注定罢了。”乐天左手支额,垂眸看向手中的经书,就像往常一样。
“若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做亲兄弟。”影子说完,默默闭上了眼睛。乐天的手微微一抖,眨去眼中的酸涩,深吸了一口气,来生,吗?
正月二十七,夜,乐天薨于靖闲苑,他就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痛苦的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送他离开的,只有影子一人。
二月二,龙抬头,此时的京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可就在这样的繁华中,死寂的国公府内,影子缓缓闭上了眼睛,离开时,他是笑着的,没有人知道是谁带走了他的尸体。
不知是不是做梦,当影子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而且还躺在自己无比熟悉的地方--明德门,这是师傅应鹤阔教授他功夫的地方,他住了七年的地方,怎会陌生?可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不是已经死了吗?而解释了这一切的,是小师妹递给他的一封信,那是乐天写给他的信。
信中说: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你已经安全的离开了京都,我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但明显是成功了吧,你要记住,万俟乐逸已经死了,万俟一族已经没有了后人,以后你想怎样活着那就是你自己的意愿了,没有人能够随意更改。
万俟一族的墓地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我已经移到了明德门的后山,老管家也在那里,对了,在移墓时从万俟空冠的墓中不小心挖出了几本关于战场谋略的书,已经托人转交给你了,要毁要留,你自己拿主意。
还有,所谓的父亲留下的遗书,要我们助相氏一族重掌大权的书信是老管家仿造的,我之所以没有说,就是因为他毕竟是我哥哥的父亲,而且这也曾是万俟一族的使命,可父亲最后退缩了,他只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而已,书信附后,看过后,你自行处置吧。
好了,说了这么多就像是我以前为你列的任务计划书一般,哥哥,以后我们可能永远都不能再见了,你要好好保重,不要辜负了父亲和我的一番好意。
看罢多时,影子已泪流满面,跑至后山,果然,一座座万俟氏的墓就安静的坐落在那里,老管家的身子越发的佝偻,再不复往日的精神,此时,再多的憎恨也化作了一声叹息。影子最终还是将那些书烧了,包括父亲的亲笔书信,从此后,他改名为万乐逸,承担起了明德门的掌门一职,毕竟这曾是师傅临终前的遗愿。
宝霜山,当林子真用药水洗掉乐天脸上的最后一块人皮面具的时候,乐天终于恢复了他本来的面貌,从此,万俟乐天也永远的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方乐天。
童修德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也逐渐的恢复过来,重新掌管暗阁。冬乐改回原名董雅玉,接管了广亭,石祺瑞依旧掌控着密刺门,秋和乐和朴华在青州以卖画为生,万民改回原名古旭尧,带着小阳子离开宝霜山,他说要像父亲一样,游历天下,广施善缘。
也许是缘份使然,不久后,小阳子在青州竟然碰到了郑含巧,很快两人便喜结连理,三年后,他们送走了郑新寒,便随着古旭尧离开青州,开始游历天下。而方乐天,只能远远的看着,此时,他才体会到那时,影子不能去送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何样的心情。
“你怎么不去?”宝霜山,方乐天看着依旧悠闲的林子真问。
“过些日子冷长老就将长住宝霜山,我还要向她好好学习讨教呢,没功夫出去溜达。”
“呃。”想到姨母,乐天有些郁闷。
自从他的毒完全解了之后,姨母便决定搬来宝霜山,一来是保护自己师妹的亲骨肉,二来是准备在宝霜山周围种植、养殖一些毒草,毒物,更好的保护这个隐秘之所。对于姨母的好意,他除了答应只能答应。半月后,冷雪柳来到了宝霜山,一同来的竟然还有张子晋。
“谢谢你。”张子晋有些尴尬,倒是乐天依旧笑容不改。
明启帝元年,五月,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门派,门派名称很有意思,叫“猎人”。这是一支伸张正义的门派,只要有冤屈,他们一定会帮忙。
京都的相德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曾经无比怀疑那些人被他赐死的人根本就没有死,可想到老管家和嬷嬷的尸体,他已无法分辨。他烧掉了所有关于相氏一族的辛密,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辛密正安静的躺在天机阁的密室中,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毁灭的。
“天气真好。”乐天抬眸,夏日的阳光让人刺眼,无论看多少次,宝霜山的景色依旧让他流连忘返。宝霜山虽雪未化,仍有一些寒意,但此时的宝霜山比起以前来要热闹许多,天机阁、暗阁、广亭、密刺门齐齐拥挤在一起,再加上姨母和林子真,想不热闹都难。
“乐天,这些日子简直是无聊透顶,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吗?”童修德慵懒的躺在塌上。
“有啊,过几日就是石祺瑞和萧凝姑娘,张子晋和时蓝的婚礼了,你可以去参与参与。”
“切,我才不去,乱哄哄的。”
“呵呵,乱哄哄的好啊。”乐天轻叹一声,他也想乱哄哄一下,可姨母却说,他的身子已经不允许了,虽然早有所觉,但乍一听,还是有几分心酸的。
“切,我才不稀罕。”童修德撇撇嘴,这几日看过他们吵闹的生活之后,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那么热衷于成亲,他才不要成亲呢。
“呵呵。”乐天无奈的摇摇头,等他遇到那个人,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总阁主,有密信。”忽然有一人急匆匆奔来,乐天微微一笑,猎人这个庞大的组织开始缓慢的运作起来。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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