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程意

第33章


  这些事情程牧白自然不知道。
  程牧白将盘子里的小块蛋糕统统吃掉,轻轻将调羹放在餐巾一角,“说吧,什么事。”
  他是个从来不过生日的人,程锦之也不是有生日情节的小女生,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寿。看程锦之这个架势,显然是为这次生日准备了很久,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以她的性格绝不会这么大肆操办。
  程锦之当初就跟陆离说了,做得这么明显程牧白肯定能看出来,他还不信。
  程锦之学着程牧白的样子将刀叉放在一边,用餐巾轻拭嘴角,将嘴角的残渣都抹干净。双手交叠放在餐桌前端,挺直了腰背,看起来像是认真听课的学生。
  看她这副样子,程牧白更是笃定了心里的想法。
  “说吧。”
  “你觉得陆离怎么样?”
  程牧白了然地沉默,他见陆离的次数并不多,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前几年老费的言语和程锦之的诸多行为中得到的讯息。
  家境不错,样貌不错,人品应该也不会差。
  他似乎没有理由在阻碍他们在一起。
  “不错。”他突然想将餐厅的窗户打开,室内的空气闷得让人浑身难受,像有一团火在体内四处作祟,最终冲到胸腔下不去也上不来。
  程牧白微微点头的瞬间,程锦之心里的那颗大石头就彻底被按在下面浮不起来了。她就像潜水的人失去了赖以呼吸的氧气管,一口浊气卡在喉头深处,不敢吐气更不能吸气,快要被深水的水压生生压碎。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接受他?”
  程牧白有些不耐烦地转动手腕处的手表,不小心碰到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程锦之原先很是担心害怕,无意中瞥见他的小动作,心里的那颗石头又提了起来。一年多的工作生涯,她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这种行为表示他内心正焦灼不安,在努力转移注意力,企图找些别的事情来安抚内心躁动的不安。
  她不得不承认,陆离的方法是傻,但确实有效。
  程牧白这种人,长期以来都以长辈的身份自居。她追得紧了,他会逃得远远的;不追,他可能永远不懂她的感情。
  倒不如以退为进,让他渐渐察觉到他其实并不是她的长辈,再慢慢用感情将他腐蚀,把让他意识到骨子里的亲情也可以转化为爱情,最后一口将他吞噬。
  简而言之就是——温水煮青蛙。
  程牧白迟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安静地等待。结果没有等到他开口,到等到一串熟悉的轻音乐。程锦之看了眼对面的桌面,程牧白的手机正响个不停。
  程牧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接起了电话,眼尖的程锦之早已看清了来电显示。现在她已经完全确定,孙萧萧借着产假的由头,暗地里在帮他查什么事情。
  从程牧白的反应来看,这件事情应该是有了眉目。
  程牧白全程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发出“嗯啊”的单音节词,并且时不时地看她一眼,眼神毫无遮拦,渐渐地,原本清亮的眼神里透出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程牧白挂掉电话的时候,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眼睛里释放出的寒气几乎可以把整个餐厅都冻结成冰。
  认识他十五年的时间里,她从未见他用这么冷的表情对她。以前即使她再闹,他再气,也不过是骂两句就过去了。
  现在的情形,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程锦之忍不住有些发怵,生怕程牧白会突然扑到她身上将她撕碎。
  “小程叔叔……”
  程牧白闭了眼睛,“你走吧。”
  “不一起走吗?”
  “你先走吧。”
  “……”程锦之还要说话,被他蓦地睁开的双眼震住。
  “趁我还能好好说话,滚!”
  
  ☆、并未在一起亦无从离弃(1)
  程锦之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这是长久以来她第一次从程牧白的嘴里听到脏话,而且是对她说的。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明白再继续待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她拎起包包说了声“抱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若程牧白抬头,还能看见她眼底闪烁的泪花。
  可是出离愤怒的程牧白,这一刻起甚至再也不想听见她的声音,又何况是她的脸?
  程锦之还以为他只是突然间心情不好,不想看到任何人,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从那晚开始,程牧白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正眼瞧过她,就连在等电梯的时候碰到了,也是装作不认识地沉默走开,连招呼都不打。
  程锦之无法形容她的感受,就像一个飞升在高空的热气球,突然发现其实高空的风景也没有那么美。说不上伤心难过,满满的都是失落。
  邱糖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之间奇特的气场,几次三番地试探程锦之无果,便开始在她的工作上使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程锦之的脸上还残留着邱糖茶杯里的玫瑰花瓣,带着玫瑰香的茶水顺着发丝来到下巴,然后滴在鞋头。
  邱糖还有些不解气,她将程锦之刚打印好的文件狠狠摔在她脸上,“跟你说了彩印彩印彩印!你怎么还是用黑白!”
  程锦之被她泼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低头看看被茶水浸湿的纸张,这是她第三次打印了,每一次她都不满意,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住了。
  “邱秘,你刚才没说要彩印,而且你开始明明是说用A4,后来又说要正反面打印,现在你又说要用彩印?你下次能不能一次性把要求都说清楚了?”
  不是她不好好工作,只是这样要求一改再改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从秘书处和文印室之间隔了整整十层楼,而且现在电梯正在例行维护,十层楼她上上下下跑了三次了,这么明显地欺负她,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
  “这份文件里面有饼图,饼图是要用颜色|区分的你不是不知道吧?”邱糖指指饼图那些深深浅浅的黑色,“你告诉我这个怎么分?嗯?”
  这个借口就有些牵强了,程锦之立马反驳,“那以前也用的黑白打印,也没见不能用啊,怎么这次就非要用彩色了?”
  邱糖张张口没说话,换做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程锦之心叫不好,果然,回头就看见程牧白正站在身后,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沓文件。
  还有五分钟就要开会了,邱糖迟迟没有把开会要用的文件送去办公室,他不得不亲自过来催一下,没想到就见到这样一幕。
  “什么时候小职员都能顶上司的嘴了?”
  程锦之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程牧白的声音,即使是这样不公正的话,也听得她像是了却一桩大心事。
  他的声音跟从前大不相同,不似之前的清亮,更多了几分沙哑,有种别样的磁性。更像是劳累了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有些让人心疼。
  她还想争辩。
  程牧白一个眼刀过来,千言万语都被杀回腹中。
  前一秒还温柔以待,下一秒就生死不见。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程牧白翻脸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程锦之私下找过老王,老王却对她避之不及,远远地看见她就掉头就走。后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她只能拨通了孙萧萧的电话。只望她看在从前的交情的份上能告诉她。
  孙萧萧早就料到程锦之会打电话向她求助,每每看见是她的电话就装作没有听见,有时甚至挂断不接。
  可程锦之从来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直到电话轰炸的第三天,孙萧萧终于被她的耐性打败。
  “程牧白怎么了?”
  电话一接通,孙萧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程锦之抢了白。显然对方已经迫切地想要知道些什么。
  要不是程牧白再三嘱咐了不许说,她还真的挺想告诉她的。毕竟这件事情也跟她有关,她也算是当事人,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说啊!”程锦之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孙萧萧握着听筒,又沉默了半晌,在承诺与同情之间摇摆了许久,终于还是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萧萧姐,我求你了。”这话一出,泪水倾巢而出,霎时就湿了半张脸,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陆离的心都揪到一块儿了。辛苦画的眼线和睫毛膏都糊做一团,黑压压地在脸上,吓跑了一旁围观的小奶猫。
  孙萧萧长叹一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是去问他吧。”
  那天之后,程牧白别说见她一面了,连多一个字都不肯跟她说,要不是走投无路她又怎么会沦落到求助孙萧萧的地步?
  去问程牧白?听着多么简单的事情,对于现在的程锦之来说简直是难于上青天。没有人愿意告诉她程牧白的去向,人海茫茫她要去那里找他?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除了他的喜恶,她对他一无所知。不回家不在公司的时候,他会去哪里?打球还是钓鱼,喝酒还是品茶?
  她的指尖在“程牧白”三个字上摩挲,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鬼使神差,还是天意弄人。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就在一家酒吧的门口看见了程牧白的车子。她几乎是飞着跑了进去,身体带起的风将门童礼服的燕尾吹飞起来。
  这间酒吧是程锦之最不喜欢的风格。光怪陆离的灯光,旋转着打在大厅中央,角角落落亮着的暧昧的紫灯照不清灯下的情形,黑压压的一片看不见人影。
  舞台的中央竖了一根钢管,妖娆的舞女穿着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三点式在台上激情扭动,引得台下阵阵鼓掌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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