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皇权的逻辑

第26章


最安全的仗,由卫家军来打,飞将军李广要啃硬头,却没有援军打侧翼,可想李广的心里,是多么的别扭。
  这一仗,实际上根本不是为了打匈奴,而是为了增加卫青的经验值,以便让他迅速成为西汉时代的明星战将。
  战局也未出所料,卫青居五台之险,稳赢大赚。于匈奴人稀薄之地,长驱直入,大追大杀,被他杀到龙城,击斩并俘虏匈奴七百多人。
  最西边的公孙贺也很幸福,他兵出云中,在大草原上溜达一圈,鬼影也没见到一个,说了声:“李广运气不错嘛,守在这风平浪静的地方,倒也自在。”到了约定时辰,公孙贺就晃悠晃悠地回师了。
  卫青和公孙贺两人幸福,就意味着公孙敖和李广惨了。
  匈奴武装遍布中亚草原,公孙贺竟然没碰上一个,这就表明,匈奴主力,就在公孙敖和李广的前方。
  败局之将
  果不其然,公孙敖部正行之间,忽见前后左右,地平线的尽头一条黑线,那黑线越来越浓重。当时公孙敖就叫了声亲娘,喊一声:“逃,赶紧逃,我们中彩了,遭遇到匈奴主力人马。”
  从战况上来分析,公孙敖不幸所遭遇的,应该是匈奴左贤王,又或是右谷蠡王。即使不是这两个部落,也是实力相差无几的其它部落。估算横亘在公孙敖前面的匈奴兵力总数,不会少于四万人。
  所以这次遭遇,并无战斗可言,只有追杀与亡命。
  公孙敖的区区万名骑兵,掉头狂奔。可是匈奴人来得好快,只听得翎箭破空,漫飞如雨,汉军士兵中箭的惨号声,在天地之间凄响徘徊,公孙敖的耳边,充斥着是地狱一样的绝望悲鸣。
  闭着眼睛,公孙敖心中只有一个字:逃!逃!快他娘逃!逃得快还有人生可言,逃慢了,这个美好世界,就跟他没关系了。
  幸亏公孙敖的战马好,兼以匈奴人狂砍逃得慢的汉军,也懒得跟公孙敖计较,终于让公孙敖拼死逃出重围。到了安全地带,回头看有多少人逃了出来,看清楚后,公孙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率领的一万多名骑兵,有七千多人或是被射杀,或是被匈奴人俘虏,逃得性命的,不足三成。
  就连剩下来的这三成,也人人挂彩,个个受伤。他们人算是活着回来了,但魂却已经吓飞,不堪再战了。
  神勇飞将军
  如果公孙敖认为自己运气不好的话,那飞将军李广,他的运气简直是糟透了。
  李广出雁门,他遭遇的,应该是匈奴大单于,军臣单于的主力人马。
  细想一下,李广不遇到军臣单于,才是怪事。因为雁门守将程不识用兵极为保守,轻不出关。雁门之外对匈奴人来说,等同于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水草最丰美,军臣单于不选择这里栖居,才是怪事。
  军臣单于的主力人马,骑兵不会少于六万。所李广遭遇的,绝对不止这个数字,至少有一支规模性部落,配合军臣单于,对李广玩了个歼灭战。
  具体战事不得而知,但史书描述这场战役,是从李广所率士兵统统被匈奴消灭,只剩下飞将军一个开始。
  部队被歼灭,李广立即施展他飞将军的绝技,想逃出生天,可是越逃前面的敌人越多。匈奴人来势汹汹,数十名匈奴骑士包围了李广。吼叫声惊天动地:“抓活的,大单于有令,活捉这名汉将。”十数名匈奴战士,从马背上横空跳起,落下来时,把个飞将军,如小鸡雏般扭成一团。
  李广被俘,匈奴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能打?”
  李广回答:“我就是飞将军李广。”
  “你是李广?”匈奴人大喜,“我们大单于有令,不可杀你,一定要和你交朋友。你快点投降,咱们回去喝酒。”
  李广说:“投降这事不急,慢慢商量如何?”
  慢慢商量,也不是不行。匈奴士兵拉过来两匹马,在两马中间拉了道网,把李广放上去,然后兴高采烈地回师。
  ——这个小细节,勾勒出当时的武器精密度。汉匈大战时期,汉军的战马,已经有了马鞍,但没有脚蹬。而匈奴人属于蛮族,还不明马鞍是何物,打仗时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所以李广被俘后,只要假称他不会骑光溜溜的马,就给匈奴人增加了押送他的难题。
  也亏匈奴人脑子活,居然想到了两马中间拉网绳的妙法。但这又等于是增加了李广的逃脱指数。
  走了有十来里路,李广突然大叫一声:吾来也!凌空跃起,落下时骑在一个匈奴骑士的脖颈上,用力一扭,扭断匈奴士兵的颈子。将尸体踢落马下,李广夺过匈奴士兵的弓箭,策马狂奔。
  厚道的匈奴士兵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李广你是人不是?怎么说谎骗人?你不是说你骑不了光马吗?看你现在跑得多快?”赶紧再追赶,可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李广喜气洋洋地回来,早有廷尉迎接。一道重重的铁枷,“咔嚓”一声,锁在李广的颈子上。阵前失机,全军覆没,这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李广郁闷扭头,嘿,旁边锁着的,赫然是同样吃了败仗的公孙敖。
  公孙敖对李广说:“老李,这次咱们输惨了,卫青那边不过是杀掠了七百匈奴百姓,可咱们这边,却一次折损近两万战士,接近于三十比一呀。陛下他一定快要气死了。”
  气死就气死吧,李广说:“我这么能打,可到现在还没封侯,又找谁说理去?”
  公孙敖说:“你还封个屁侯呀,这次咱俩死定了。按律法,咱们败阵失机,是要斩首的呀。”
  “唉,”李广仰天长叹,“他娘的,好不容易挣了几个活命钱,这次又被缺大德的陛下,全都收回去了。”
  史载,公孙敖与李广临阵失机,按律斩首,但两人尽卖家产,缴纳了足够数量的赎金,统统被废为庶人。
  只有卫青,斩敌七百,被封关内侯。
  这一仗下来,汉武帝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随便一场小接触,汉军与匈奴的阵亡比例就是三十比一。接下来的漫长战争,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煎熬。
  构战连连
  上谷惨败之后,匈奴人精神大振,看死了汉武帝,不间断地骚扰渔阳。汉武帝无奈,以老军头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守渔阳。
  到了韩安国出场,就知道汉武帝手中的战备资源,是多么的短缺。早在窦婴与灌夫两家灭族之后,韩安国代理丞相。有天他替汉武帝引导车子,不留神从车上跌下来,当场跌断了腿,成为了跛子。
  连年迈的跛子,而且是投降派的主将,都派到了战场上去,可知汉国这边,是多么的缺乏将才。
  韩安国去边关不足一年,就遭遇到了一场大洗礼。
  秋季,大雁南飞,两万匈奴骑兵也随之入境,杀辽西太守,掠边民两千。然后潮水也似的匈奴骑兵,将韩安国的营垒团团围定,白天猛攻,夜晚放火,吓得韩安国老泪纵横,心里不停地骂汉武帝祖宗:你说这汉武帝,好端端的干吗非要惹人家匈奴人,看看,现在人家打上门来,你说该咋办?
  渔阳未了,匈奴人再入雁门。名将程不识不打无把握之仗,坚守不出,匈奴人杀掠千人而退。
  汉武帝大骂韩安国:“你是怎么搞的,嗯?怎么会让匈奴人闹成这样,嗯?”
  韩安国忧恐成疾,不久身死。
  连韩安国都死了,汉武帝这边更没人手,于是重新启用飞将军李广。
  上一次,李广虽然全军覆没,但他以不可思议的身手逃回,赢得了匈奴人的钦服。此人复出,由他镇守的右北平一带,匈奴人顿时没了踪影。
  汉武帝终于醒过神来了——他的智慧在增长,已经成为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军事家——明摆着,指望着小聪明扫灭匈奴,似乎希望不大,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按照战争的规律来。
  ——大兵团作战!
  ——重锤砸蚂蚁!
  ——不信砸不扁你!
  所谓战争,不唯是对敌人的战争,也意味着,对自己的战争。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战争,意味着敌我双方的艰难消耗——比的不是谁狠,而是,谁死得更慢一点!
  战争规模开始升级,从万人的队伍,开始变成了几万人的队伍、十万人的队伍。为报复匈奴对渔阳的骚扰,汉武帝以卫青统三万骑兵,出雁门,将军李息替他打侧翼。这一次卫青掠杀匈奴兵民近千人——这仍是场丢人现眼的败仗,单卫青就有三万人,却只掠杀敌人兵民不足千。这等于是三十个汉军骑将,抓回一个匈奴百姓。可知这场仗不过是场形象工程,是用来伪造胜利,鼓舞士气民心的。
  这是汉匈第三战,战渔阳。
  此时的战争,仍然停留在尝试与接触上。汉武帝的疑忌,仍然是封王。
  攘外必先安内,攻敌必先清已。不知死活的封王,迅速地进入死亡期。
  侠之大者,杀男霸女
  第一个中标的封王,当然是汉武帝最放心不下的江都王,八阿哥刘非。
  实际上,汉武帝对刘非的警惕,绝非是多疑。刘非此人,好勇斗狠,他是个天生的大力士,又喜欢招纳四方豪杰。而且,此人是个天生的军事家。汉武帝马邑道设伏失败,刘非就知道大战不可避免,当即上书,要求出塞攻击匈奴。
  汉武帝如何肯答应?始终保持着对刘非的高度警惕。到了公元128年的冬季,刘非患病身亡,汉武帝这才长松一口气。
  史家称,刘非是正常死亡。但与刘非前后脚,鲁共王刘余、长沙定王刘发,先后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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