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皇权的逻辑

第57章


就如张骞所遭遇的一样。
  听到张骞被拖进来,年轻人并不抬头,冷声吩咐道:“先挂起来,等兄弟们吃饱了肚子,有了力气再用刑。”
  几名衙捕强拖着张骞,往刑柱前走去。张骞奋力挣扎,大吼道:“奴辈住手,你们这些该死的杂碎,先等等,我要见一个人。”
  高案前的年轻人笑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既然进来了,你只能见鬼,不能见人。”
  几名衙捕同时大笑,表示年轻人的笑话,极有品位。
  张骞等他们笑完,才厉喝道:“大胆,单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你灭族。”
  “哎哟,吓唬我。”年轻人笑了,“你拿什么来灭我的家族?”
  张骞:“我要见陛下。”
  年轻人:“你要见哪个?”
  张骞:“博望侯张骞,在这里郑重通知你们,我要见陛下。”
  年轻人失神地站起来:“你是博望侯张骞张大人?”
  张骞:“然也。”
  年轻人霎时面色如土,扑通跪倒:“我擦张大人,你不早说,你看这事弄的,欢迎博望侯张骞张大人,来我衙司检查指导工作。”
  笑星东方朔
  张骞来到了朝廷。
  武帝踞蹲而坐,他的身侧,有几个侍女撑起纱帘。帘中坐有一名女子。隔着轻纱,看不清晰女子的容貌。
  一名衣衫奇特,相貌不凡的方士,侍立于东阶之侧。当张骞上来时,正见那方士拍了拍手掌,一字一句地说道:“临兵斗者,皆列于前。”话音落下,就见朝堂两侧的大旗,突兀而起,如被人平持一样,于空中缓慢前进。
  张骞扭头,这花活,他在西域见得多了,腻到了已经不想再看。
  但汉武帝看呆了,他大睁两眼,嘴巴张开,目睹那两面战旗,于空中撞击格斗。旗杆相碰,发出了清脆的颤音。两旗相斗甚久,一旗明显力怯不支,另一旗凌迫更甚,步步紧逼。忽然间怯旗急速盘旋,升上高空,似有逃遁之意。另一旗飙追疾至,有穷追落水亡寇之意,却不想变局倏生。怯旗突然向下一落,另一旗速度过快,“嗖”地掠过,被怯旗趁势一挑对方旗尾,只听“啪”的一声,另一旗连打几个旋子,“噗”的一声,插回了原地。
  怯旗用计险胜,得意洋洋地在庭堂盘旋一圈,也“噗”的一声,插落回原位。
  战旗已落,满朝皆惊,只能听到朝臣们惊呆了的大声喘息,却无人说话。好半晌,才听到汉武帝叫了声:“东方朔?”
  听汉武帝叫惯喜滑稽的东方朔,张骞气得一跺脚。心说这个傻缺的陛下,这事儿你问东方朔没用,他不过是个惯喜扯淡的笑星,你应该问我才会弄明白。可是汉武帝没问他,张骞也只能一声不吭。
  身材矮小的东方朔皮球一样轱辘出来:“臣在。”
  汉武帝:“栾大先生的这个法术,你能破解吗?”
  东方朔笑道:“陛下,我们都晓得,太阳里边,有只三条腿的乌鸦,这只乌鸦啊,生性爱吃,就是个吃货,逮什么都吞进自己肚子里。有一次,三足乌想吃地下的灵芝草,古神羲和氏就急忙用手捂住三足乌的眼睛,不准它飞下来。怕就怕这只三足乌,吃得太安逸,不乐意动弹了。”
  汉武帝蒙了:“呃,你这段神神叨叨,从何说起呀?”
  东方朔道:“陛下,臣呢,小时候贪玩,有次挖坑,不留神陷入到井底,几十年也没能爬上来。”
  汉武帝:“你他妈的,几十年没能从井里爬出来,那你靠吃屎活着吗?”
  东方朔:“陛下,臣更小的时候,到紫泥海去玩,紫泥弄脏了臣的衣服,臣就去虞泉把衣服洗了洗。洗了衣服后,臣就在冥间的崇台上坐下来休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后来冥间的王公把我拍醒,王公说,‘小朋友,你饿了吧?吃点红栗霞浆,再来几杯九天上的仙露。’臣当时回答说,‘我年龄还小,不能饮用刺激性过强的液体。’王公说,‘没关系,你偷偷喝上半杯,没人知道。’”
  东方朔说完了,汉武帝更加困惑:“谁能告诉朕,东方朔他这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陛下,”台阶下斗旗的方士答道:“东方朔的意思是,饮了冥间的红栗霸浆,喝了九天的仙露,因此他不会感到饥饿。”
  汉武帝:“那他干吗天天缠着朕,没白没夜打报告,要求添加俸禄?”
  方士笑道:“陛下,这所谓的俸禄,于他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但对陛下有。”
  汉武帝:“行了行了,别一唱一和的,朕懂你们的意思。那个谁,东方朔,你继续说,你陷在井里几十年,也爬不出来,后来怎么样了?”
  东方朔:“后来……后来,井里出现一个人,带我去采灵芝草。行至途中,遇到条红河阻路,无法通过。那人脱下他的一只鞋,送给了我。我把那只鞋放在河水中,当成一只鞋船,因而渡过浩瀚的红河,抵达了一个奇异的国度,那里的人用珍玩串成席子,用云霞织成纱帐,用墨玉做枕头。我到达后,当地人铺了褥子让我睡,我仔细一看,我擦,那褥子是用光线编织成的。我往上面一躺,就听‘嗖’的一声,掉下去了。”
  汉武帝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妈蛋你个东方朔,每次问你点事,你就跟朕玩离题万里。这次你玩得太远了,就问问你这旗子飞起来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朕扯了个上天入地的蛋,退下!”
  东方朔退下,正退到张骞身边,就向张骞挤了挤眼:“反正我都说明白了,陛下自己不理解,我也没办法。”
  张骞低声骂:“你说明白了个屁,你是善于把人说糊涂的忽悠大师。”
  东方朔怒道:“你胖你先吃,你行你去说!”
  张骞摸摸颈子:“唉,沉睡之人,最恨把他叫醒的人。我还是多活几天吧,活着比什么都强。”
  帝子推心
  张骞等候在台阶下,听武帝与那名方士聊天。
  汉武帝说:“栾大先生,你可曾见过仙人?”
  那方士笑道:“陛下,这个问题太难回答,怎么答,都是错的。”
  汉武帝:“怎么说?”
  方士道:“设若有人问上长安城中的一个布衣,问他见过陛下吗,他就会陷入巨大的谎言中。说没见过吧,陛下时不时出宫巡幸,他可是多次在远方遥遥目睹。可他如果要是回答见过吧,远远地瞥上一眼,也算见过吗?所以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个伪问题,无论怎么答,都是错的。”
  汉武帝:“朕明白了,你是在绕着弯子,批评朕对你们方士不信任。朕在这里明确地告诉你,朕这辈子,什么也不信,就信方士之语。朕之言,绝对是发自肺腑的,朕之心,绝顶是真诚的。”
  方士道:“陛下真诚之语,化外之民,感怀于心。”
  忽然间汉武帝动了感情,说道:“栾大先生啊,你是神仙之属,应该知道这尘世之间,那叫一个脏啊,肮脏、污秽、龌龊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尘世间,最暗恶的,是人心,最不可信的,是人类的语言。栾大先生,朕对你说句憋在心里快四十年的话吧,朕自打7岁那年,被立为太子。此后朕习文修武,一心一意想等登基之后,做个体恤苍生的好皇帝。可是到了朕9岁那年,朝野之间,忽然间谣言纷纷,乌云滚滚,人们到处奔走传告,俱言朕为太子两年,还未生育,足证朕根本不能人道,是个性功能有障碍的残疾人士,是阳萎太子,性无能大帝。可是栾大先生,朕当年不过是个9岁的孩子,生殖系统还在发育之中,拣这时候诽谤朕是阳萎天子,这岂不是太操蛋了吗?”
  汉武帝突然爆料出独家隐私,朝臣们惊呆了,方士栾大,大张嘴巴望着汉武帝,更是不知所措。
  汉武帝心里也是惊讶又懊悔,又说漏嘴了,让这些奸诈的属臣们,茶余饭后,凭空多了无限的乐趣。捏了捏自己的嘴巴,汉武帝目视栾大:“先生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值此栾大恍然大悟:“莫非,陛下是在告诉我,有关我那个可怜的同业人士少翁,被陛下诛杀的消息不确切?”
  “岂止是不确切!”汉武帝声如雷吼,“想当初少翁先生入宫,从冥府唤回了李夫人的幽魂,朕是亲眼目睹的,而且朕当时还作了一首诗: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有这首诗在,足证少翁先生的法术,是货真价实的,是受到朕的亲自认证的。”
  栾大:“化外之民,替灵异界同仁谢过陛下。陛下对我们的肯定,才是我们进行人类与天界社会交往的最大动力。”
  汉武帝:“但朕也有句话,要告诉你们。”
  栾大:“化外之民,恭聆陛下教诲。”
  汉武帝:“你们这些经常与神仙来往的散仙之属,也要加强业务学习,别像东方朔一样天天吊儿郎当,躺在经验簿上吃老本。一说神仙之事,就拿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充数。你问他现在干什么呢?天天和个房陵县的女神腻在一起,没个正形!人不读书不如猪,人不学习没脸皮。虽然你们或是吃过天果,或是饮过冥浆,但如果不强加自身业务能力的建设,那你们跟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就拿少翁先生来说,他可是习谙长生之术,驻颜得法,活几千岁了,仍然保持着童子的容貌。可是他在尘世间久了,尤其是受到西域价值观的不良影响,结果业务能力退步了,神仙之术也失灵了。有天朕带他出门巡游,路上我们停下来野餐烧烤,朕烤全马款待他,他吃了马肝,竟然中毒死了。活几千年,到朕跟前偏偏中毒死了,你说让朕跟谁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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