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

  我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各种美名的酒，或甜或辣，或苦或酸，刺激着我的味觉，酒精的气味几乎填满了我的喉咙，也麻醉了身体的各种神经。
  心好像没有那么痛了，也许这就是酒的作用。“我还要酒...那种最烈最醇的酒...”
  “闫总，好久不见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我们S市的铁娘子...”
  我抬起眼眸，朦朦胧胧间，一个肥胖的男性身影，但我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听声音却是很熟悉。
  “你是谁呀...我认识你吗？”
  “呦呵...闫总，连我都不认识了...也是...闫总可是S市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记得曾经给您当过垫脚石的人呢？...”
  我轻柔了一下眼睛，定睛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鲁源的杨总啊...真的是好久不见啊...”
  “能让闫总想起我，还真算得上是我的荣幸...一个人喝酒吗？不如一起，包厢里利华的王总还在，总和我谈及到闫总你，说你一个智慧兼勇识的美人，咱们在一起喝一杯，没准下一个项目就可以合作啊...”
  我浅笑着摇了摇头，一口饮尽这个名叫忘忧红唇的酒。“杨总，酒我喝过了，合作就免谈了吧，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做这种无用的功夫，不如想着敛收一下尾款退出这个圈子算了，上次你花了大价钱平了你的电柜电死人的事，虽然瞒住了一些风声，但是圈子里谁不知道你滥竽充数的招数，与你合作，除非巍拓真的不打算在S市立足了...”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留下面色铁青的杨志伟，走出了酒吧。
  外面是令人恐惧的黑暗与静谧，宽敞的街道上除了冰冷的路灯就是凛冽的寒风，头很痛，也很晕，面前的路像是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坑，好像一抬腿就会陷进去一样。
  猛然，一只蛮横有力的手捂住我的嘴，强行将我拖到一条窄巷里，我惊恐不已，四肢并用奋力的挣扎着，但是醉酒后的我根本使不上力气，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
  我张嘴狠狠咬在那只手背上，只听见身后的一阵吃痛的惊呼，然后另外一只手抓起我的肩膀将我扳回身，没等我看清对方的面容，一记耳光甩过来，昏天黑地的，我向后仰过去，头直接撞在矮墙的一段。
  衣服被撕扯开，一股冰冷刺痛的寒风渗进我的肌肤里，浑身上下早已没有的力气，却触角感知还在清醒着。
  是不是就这样死了，我宁愿就这样死了。我木然的睁着眼睛，看着暗沉如幕的天空，寥寥星眸，悲凉，凄然。
  “浩良，在你的爱情观里是伪装最累，还是坦然面对最累….”
  “直到现在我却依然不愿放弃...并不是我多么持之以恒，而是对于林浩良我从未想过放弃...”
  “闫涵，你记住，不要尝试任何靠近我的办法....”
  “刚刚你也在场，三天，三天后我就要结婚了，你还这样跟着我，闫涵，你为什么要这么下贱...”
  “因为我就是认为你是爱我的，你隐藏也好，你伪装也好，我就赌你心里的那个人是我…”
  “别爱我了，我求求你了，真的不值得，你看看你现在的你，破碎，狼狈，可怜，落魄，让我走吧，忘了我吧或者就当我已经死了…只有你离开了我，你就会成为原来的闫涵”
  “林浩良，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我怕死，可是我更怕你在临死之前还要骗我，即使不爱你都不要骗我好不好”
  “我爱你...十二年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那天季家的婚礼上，我努力不看你，不去注意你，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如上天给我开得玩笑一般，嗤笑而过，没想到你又跑到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弹钢琴。那声音是我在任何角落都无法逃避得了的，你在凌迟我，你在虐袭我。逼我说出我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那天的雨夜我们本来可以死到一起的，但是我们安然无恙了，我想，那好吧，我就想那我们就互相折磨吧，闫涵既然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那我就要你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听着，我‘这个一辈子’，是你多累，多痛苦，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上次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我以为这辈子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可是现在他却来了，他不应该出现，他是私生子，他这一生都被背负着一个不可告人的身世，他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充满爱的生活环境，他会憎恨我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还有一年就会结束了，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瓜葛，也不会相见了，我不想留下这根掺和着血液的线，来纠缠我们...放下吧，就当他从来没有来过...”
  “你是疤痕体质，不要再受伤了...我曾给你那么多的伤疤，这次终于能为你当下一次伤害了...”
  “二十多年前，林浩亮的父亲曾是天华工厂副厂长的司机，也就是你父亲的司机，有一天厂长出了车祸，你父亲赶到医院之后，得知厂长急需输血，但那时的医院里并不完善，血浆储备不足，你的父亲就安排让血型相同的林浩亮的父亲为厂长输了血，而那晚林浩亮的父亲却也出了意外，离开了人世...剩下的我想你应该可以想到，林浩亮父亲的突然离世和那次输血还有你的父亲有着脱不干净的关系。原因就是这样，林浩亮爱了你十二年却一直不肯承认的原因就是这样，他无法释怀他父亲的离世和你父亲的干系，他无法承认他爱的那个人就是间接害死他父亲的人的女儿...”
  往事一幕幕，像是一场令人无法逃脱的序幕电影，苍凉的编剧，冰冷的音乐，还有最为凌迟内心的剧情。
  电影谢幕了，我却满身伤痕，真痛，削骨磨肉般的痛，痛得自己怎么抗都抗不住。
  ☆、第六十九章
  又是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又是熟悉的苍凉的白色，我心里挣扎了几下，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季连成就坐在我的病床旁边，见我醒来，他赶忙抓住我的手，却几次欲言又止。
  我的喉咙干得几乎都要裂开一样，想说话却很吃力。我只好凛冽的一笑，无声的开口“了无牵挂了，孩子没了，这样我真的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
  那一夜的痛，我还记得，那一夜的涓涓从身体里流出的血，我仍然记得。
  孩子没了，林浩良的孩子没了，不知是痛心还是痛快，我竟然可以放下心里所有的负担自责和悲痛熟睡了这么久，好像把曾经的过往当成一场梦境，然后在太阳升起时悠悠然然的醒来。
  “闫涵，我带你走，我们去美国，去佛罗里达州，去我妹妹的那个城市，我会在那里从新开一家咖啡厅，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时光咖啡厅，在那里我会继续做蛋糕，我会每天为你送上我的第一份蛋糕，直到你吃腻得对我发脾气，警告我不准再拿给你这些黏黏糊糊的东西，你...从新开始，一座房子，一条狗，陪着你的母亲安安静静的生活着，也许也并不会安静，因为连诗那丫头一定会过来闹你，带着她的宝宝会经常过来骚扰你...”
  我的手背感受到一滴滴滚烫的眼泪，我抬起眼眸，看到季连成眼眶殷红，将我的手背贴在他的脸上。
  我闭上眼睛“真好，听起来真美好，我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要去那里了...”
  季连成哽咽得不成样子，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我要守护你，我也要缠着你，我不会给你时间接触别的男人，我会死皮赖脸的黏住你，直到你做梦都会梦见我，梦里都会喊着我的名字，大叫着‘季连成，你好烦啊...’...”
  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转过手，掌心贴上季连成的脸“季连成，你真的好烦啊...”
  季连成已经安妥好美国的一切事宜，我的母亲也已经提前去了佛罗里达适应一下那里的环境，而我在留院观察几日之后，也准备出院之后机会立刻飞去美国。
  在季连成的面前，我试图着一层层剥去这些年来我的伪装和暗殇，我是真的很想展露出一个十年前的闫涵，可是越来越发现我自己像棵洋葱一般，一层层拨开，一滴滴的泪痕，而我却不知里面的到底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真实。
  夜晚，因为吃了某些药的缘故，我怎么也无法入睡，独自一个人圾着拖鞋在医院的走廊里像一只幽灵一般游荡着，因为季连成的舅母是医院的院长，所以护士和医生对我并没有那么多的苛责，只是提醒在楼道窗前发呆的我不要着凉。
  “恨我，就是你还能记得我，这样你走之后，我想到你还能记得我，或许在某一个夜里我想着你的时候，你可能也会想到我，这样，我就不会孤单...”
  突然而然的竟然脑海里响起这句话时，我的身体情不自禁得打了一个冷战，不能再想下去，我警告我自己，那些被锁紧最阴暗的角落里的那些东西会顺着一丝缝隙倾泻而出，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将我硬生生的砸进冰窟里。
  我转过身，想要走回病房里。
  一刹那，林浩良的身影隐隐约约的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深一浅的呼吸着。
  林浩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慢慢的靠近，慢慢的清晰，我不敢直视林浩良那黑不见底的深眸，却不想躲开他的视线，直到他走到离我不到一步的距离时，我才恍然到这时站在我面前的林浩良竟嬴瘦成这样，脸庞棱角十分分明，却显得眼睛空大，灼人的眸子紧紧凝视着我，像是一团火就要将我烧制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