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簪记

第243章


  孤独客说道:“你呀!别犯糊涂!贺侍郎无法行走,皇城一旦被围,戎兵层层,从中杀出,谈何容易!”
  凌欣扭头看孤独客说:“大侠,皇城陷落之时,就是你们突围之时!皇宫堂皇富贵,破城后戎兵必然急于抢劫烧杀,那时一片混乱,一定有机会!”
  孤独客一愣,“姐儿是说,皇城守不住?!”
  凌欣咬嘴唇:“只是,有这种可能。我才要这么留后手。”
  孤独客沉默了,看着小亭子外结着薄冰的湖水,半天后,才说道:“也许我还不想走呢!”
  凌欣着急了,凑到孤独客面前低声地乞求道:“大侠!此事太过重大!大侠!您是我认识的武艺最高的!还是个大好人!我们进京的那些江湖侠士都很可靠,这事托给大侠,我才放心!大侠!我问过陛下,他不想走!可如果皇城破了……大侠!我不用多说什么吧?!这事关系到江山社稷!我杜叔不在这里,大侠,您义薄云天!侠义无双!肝胆照人!您可一定得办了这件事啊!”
  孤独客气乎乎地说:“我早就知道但凡人这么说好话,准没好事!”
  凌欣赔笑,“大侠!这怎么不是好事?!您那么喜欢贺侍郎,不正好带着他出去!”
  孤独客看向凌欣:“你呢?”
  凌欣干笑:“大侠,现在不用说这些事吧?我只是,只是留条后路,情况也不见得那么糟……”
  孤独客脸上的神色慢慢缓和了,恢复了他往日的斯文柔和,半晌后低声说道:“姐儿,可不能干傻事呀。”
  凌欣豪爽地一挥手:“怎么会?!我这么聪明,您还不知道吗?!”
  孤独客深吸气,两个人作别,各去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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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云鸿虽然在辇上读了信,但是被抬入了他在宫中的屋子,还又拿着信读了几遍。
  昨日,他接了消息要迎接父母,今日就没有跟着柴瑞去朝会。
  他住的屋子离柴瑞的寝宫很近,他平时常在这里换洗,可看着远没有议事厅那么亲切。雨石扶着他在案前坐下,贺云鸿还拿着信沉思。
  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匆忙跑来,对守在门外的寿昌说了几句,寿昌开门进来说道:“陛下让告诉侍郎一声,外城破了,赵将军正带着兵士往内城撤,内城外各个堡垒和火阵已经准备御敌。陛下方才出内城去迎接赵将军并抽查几处据点,鼓励士气,留话说让侍郎在宫中等着,晚上议事厅见。”
  贺云鸿点头,寿昌出去了。贺云鸿终于打手势让雨石磨墨,等墨好了,他左手拿笔写:“欣妹如晤,我会如你所安排,入住玉店。谈到你我见面之期,我一伤愈,就会与君相见。往年春日,吾最喜京西金石坊,坊内有名家篆刻碑拓,好茶瑶琴,雅致清幽,坊外有丛丛迎春,开时烂漫如仙境。若京城不亡,吾愿与君相约二月十日,正是迎春绽放之期,午时正,在金石坊相见。此处僻静,但愿其能免于战火。即使金石坊不存,也可在废墟处等待。若是吾不前往,必是死于围城。若我能幸免,但存一息,也会去与君相会。此一相逢,当不会与君分开矣。若京城落陷,你我音信不通,何不就约云山寨相见?我会穿山越岭,去那里找你,若我一年不至,君即可知我已不在人间。世事难料,君襟怀宽广,当知生死之隔,无阻我心。望君保重,也莫伤我心。”他又一次没有写名字,只按了自己的小印。
  今日是正月二十一日,自此快二十天,该尘埃落定,谁胜谁负分明了。贺云鸿将信封好,给了雨石,在手边的纸上写:“给余公公,让雷参将来。”雨石看了点头,接了信走了。
  贺云鸿扶着书案起身,极慢地走了几步,在床上倚着被褥半坐。照他这种身体状况,连这个院落,怕都无法自己走出去,幸亏没与她相认!他自然也不会去住她的玉店,难道要在此时对柴瑞说:对不住,我得先找地方躲躲,在那里等着你……
  贺云鸿抿了下嘴角,拿起堆放在床边的奏章开始读。今晚,他会去给父母请个晚安,但还是会与柴瑞去议事厅,在那里睡一夜,不知道这样的好眠还能有几次……
  雷参将得了雨石传的信,就去见贺云鸿。贺云鸿在纸上写了让他派人去诚心玉店,给陛下准备一个退身之地,为了让玉店那边配合,要让人说是受蒋旭图之命。
  雷参将看了,一一点头。
  最后,贺云鸿在纸上写:“若是她问起,就说蒋旭图住进去了。”
  雷参将在开金矿时,就负责将勇王府那边来的信交给凌欣,早就知道了这两个人的古怪关系,自然称是。
  当日傍晚,二十几名精干军士就入住了诚心玉店,领兵的人说是蒋旭图派来的,这倒是和上了凌欣的叮嘱。不久,诚心玉店与外界音讯隔绝,常平根本没有机会向凌欣汇报详情。
  倒是雷参将因贺侍郎的话,回宫时去向凌欣说了一声:“姑娘,我已经安排人进了诚心玉店了,都是忠心强悍的将士。”
  凌欣忙问道:“是蒋先生告诉你的?他去了玉店了吗?”
  雷参将诚实地点头:“是,他让我转告你,蒋先生住进去了。”这是绝对的实话!一点不假!
  凌欣的一颗心放下,笑着点头:“太好了,多谢雷参将。”
  雷参将行礼,暗叹凌大小姐虽是女中豪杰,可是论心机,还是无法与贺侍郎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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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外的勤王之兵被歼的消息,不仅在城内传开,也被北朝散布开来。
  领着五万军士和三万义兵前来勤王的安国侯自然得到了军报。
  安国侯凌青接了勤王令整军时,孙氏就哭哭啼啼,说什么也不让他带着长子一起走。他的长子凌建十八岁,一直没有习武。本来安国侯的承爵就该降级了,可是因为他三个兄长战死,朝廷允平级承爵。
  他下一辈的爵位就是伯位,少了许多福利,即使这样,册封世子的文书还久久没有下来,看来皇帝是想要自己的爵位吗?现在开始打仗了,自己还得去给这个看不上自己的皇帝去卖命?安国侯也不是那么想带着儿子上战场,留了儿子在后面,自己点了兵将,载运了粮草,往京城来。
  中途,他听说皇帝太子被俘,贺云鸿拥立了建平帝,接着是裕隆帝……等他到了京城三百里外时,他接到了新帝的登基诏书和缴敌檄文——五皇子勇王柴瑞称帝,年号弘兴。
  安国侯让军队停止前进,休整一下。
  十多年前,安国侯容晋元城破,陷五皇子于危,结果有功不奖;后来勇王被围,他拒不出兵相救,皇帝赐婚他被逐出家的长女羞辱他;勇王因为孙氏说自己长女的坏话,竟然砸了孙氏的马车……弘兴帝不喜自己,北朝骑兵彪悍,为何要为他牺牲……
  又几日,他得知北朝大军到达京城,京城外北朝之军已达三十万众……
  安国侯下令等待更多的援军到来,一起行动。
  果然,京城外勤王之军遭屠,他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就继续按兵不动,准备至少聚集到与北朝数量相近的兵力,有自保之力,再与他们对阵。
  第97章 不言
  离京城七百里外,一长队人马停在路上,梁成驱马沿着车队跑到前面,大喊道:“怎么不走了?!”
  艾重山带着哭腔对梁成说:“寨主!一个车轮断了!”
  梁成焦躁地说:“卸车!换车!快走啊!别停下!”
  延宁骑马过来:“成郎,别急!”
  梁成叫:“能不急吗?!我们晚了!”
  有人跑过来说:“寨主!有要入伙一起去京城的人!”
  梁成不耐烦地扭头:“他们能走得快吗?!”
  来人说:“这位小哥!我们带着粮食来的。”
  梁成咬牙:“你们跟得上就行!我们真得快些啊!”骑马往前去。
  后面又一阵喧哗,十几匹马跑了过来,领头的是个黑衣女子,眉眼鲜明,神色狠戾。她大声叫:“延宁!”
  延宁回头,惊喜地招手:“四姐!你怎么来了?!”
  那个女子骑马过来,愤怒地喊:“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你怎么敢就这么离家不回?!走!跟我回去!”
  延宁摇头:“不回去!”
  梁成在前面喊:“快走啊!快走啊!京城被围了!”
  延宁也喊:“走啦走啦!”
  那个女子骑马到延宁身边,在她身边低声切齿道:“你疯了?!你是夏人!怎么跟着周人去他们的京城?!你要去为他们打仗?!”
  延宁撇嘴说:“什么夏人周人的?我就要跟着我的成郎!”
  那个女子低斥:“胡闹!我的刀呢?!”
  延宁哼了一声:“我要上战场用!”
  黑衣女子厉声道:“你没学过刀!用什么用!拔刀能把自己的腿割了!还给我!”
  延宁撅嘴:“真小气!”将缀着宝石的刀从鞍边取下,一下扔给了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接刀的空档,延宁说:“你走吧!就当我死了!”说完,她踢了下马,追上梁成。
  梁成问:“那是谁?”
  延宁无所谓地说:“是我四姐,她叫延容,我拿了她的弯刀,她就追过来了。”
  梁成诧异:“我们走了这么远,她怎么追到了这里?”
  延宁理所当然地说:“追踪呗,我也会,就是跟着马蹄印子,我们的马掌上都有纹路的,我爹娘怕我们跑丢了。其实我挺想我大哥找来的,他的武艺最好。我四姐……哦,你离她远些啊,她虽然长得好看,但脾气特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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