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翌日。
    邬文新并几个纨绔好友一同游荡在长街之上，因为近来岐郓城多了许多灵修的缘故，宽阔的街道上也多了不少低阶灵修摆着小摊出售一些九郡八方的稀奇玩意，他们一路看来，也算是增广了不少见闻。
    “邬兄，我还以为你准备这些日子都在那传送殿呢！”一个身材瘦削，气息虚浮的男修潇洒地展开手中的竹扇，言语中不乏几分揶揄。
    “正是，我亦如此以为呢！”
    听得此言，邬文新额角青筋一跳，似是又想起那日笑容大有深意的女修。他先是在父亲处主动请缨要了传送殿的差事，彼时还夸下海口必定会安分守己直到拍卖会举行前一日。原也是好好地不曾有什么糟心之事，结果却让他遇上那女修。不过一个寻常笑容，本也不是大事，但邬文新事后却越想越觉得心中发寒。又恰逢几个狐朋狗友前来寻他去岐郓城内逛逛，他心中烦乱，自无不从之理，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调笑。
    “不过是个差事，哪里有咱兄弟情分重要。”邬文新打了个哈哈，一笔带过此事。
    几人又彼此取笑了一阵。
    正当邬文新讲他这些日子在传送殿看见的高人之时，一道黑衣身影迎面而来，速度很快，他稍不留神，竟是撞了个满怀。
    “哈哈，文新，你都凝神期了，怎么走路还会撞上人呀！”
    那几个朋友一见他竟撞上了人，不由大乐，连连取笑。
    邬文新大感晦气，他本想着这街道如此宽阔，大家也都是修炼略有小成的灵修，怎么也不至于不长眼地撞上来，于是也没注意——这一不注意便丢人了。
    他心中还有着几分奇异，因为虽然他不曾注意，可毕竟自己的修为摆在那里，那人竟能不引起自己丝毫警觉地撞上来，实在不可思议。
    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斗篷臃肿，看不出其中之人身形如何，而且还隔绝了灵力与神识的查探，倒是个宝贝。
    “抱歉，一时不慎，冲撞了道友，还请不要介意。”黑色斗篷下传出一个低沉喑哑的嗓音。
    “不碍事。”
    本就不是大事，邬文新也不会放在心上，而是摆摆手，算是揭过此事，直接和他的几位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继续往前，汇入了人流之中。
    “有趣，算你倒霉咯。”
    听着前方隐隐传来的嬉笑之声，黑色斗篷下的那人发出了一声戏谑的轻笑。
    黑色斗篷人在原地静静站了几息，接着又沿着原本的方向匆匆而去。
    大约三刻钟后，黑色斗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眼前正是九郡拍卖会的举办之地，九郡宫。
    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仿佛是在细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偏门虽带了个“偏”字，却也是相对那堂皇的正门而言，实际上比一般的门庭要大气不少。不时有几位与他目的相同的灵修进入其中，却未曾见有人从中出来，显然是另有出口。
    无视周围人探询的目光，他径直迈步入内。
    “瞧，又是个身怀宝贝的……”
    九郡拍卖会何等规格？敢进入九郡宫鉴宝或是代为拍卖的，自然绝大部分都身怀重宝。因此，不少势力的眼线、自认实力高强的“狩猎者”都紧紧地盯着偏门。
    这等身怀重宝的灵修，在岐郓城是不好下手的，但九郡拍卖会迟早有结束的一天，他们也总归是有离开城池的一天，届时恐怕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风。
    “此人谨慎，气息全然不露，连身形容貌都看不见，我看没戏。”
    “哈，等着便是，总归会有几个自视甚高或是单纯浅薄的蠢货。”
    “若是能有两宫门人作为眼线……”
    “呸呸呸，你想死，可别拉着我！两宫是何等地方，两宫门人又是何等身份，也是你能以言语折辱的么？做我们的眼线？真真是可笑至极！以两宫的地位，岂会看得上这些寻常宝贝？”
    “哈哈，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眼线们又开始静候其他准备进入偏门的灵修。
    黑色斗篷人只觉周围空间转换，便已出现在了一处空旷大殿之中，大殿内还有着几位与他一般严密装束的灵修。
    一名宫装女子见有人前来，连忙上前，温婉一笑，“这位道友亦是来鉴宝、拍卖的吧？请随我来。”
    说话间，她伸手朝前轻轻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往前行去。
    黑色斗篷人不明就里，只能默默跟着她。
    不多时，那宫装女子停下脚步，身子一侧让到一旁，微微躬身，示意道：“道友请进，里面的大人会为您鉴宝。如果需要拍卖，也可直接告知于那位大人。”
    却见她身后正是一扇木门，木门上的镂空雕刻极为精美，意境深远，显然是大家手笔。木门看似不厚，却是完全隔绝了神识与灵力，令门外之人感应不到其内的奥妙。
    黑色斗篷人保持着冷漠的态度，沉默着推门而入。
    木门后的格局一眼便可尽览无余，只一桌、二椅、一老朽而已，简朴清古。
    见有人推门而入，桌前坐着的那位垂垂老矣的灵修这才抬起头来。他双眸有些浑浊，不似一般灵修般清亮，气息奄奄，宛如风间一残烛，随时可能湮灭一般。
    “敝姓赵，客人可以称我赵九。”他的声音干涩沙哑，“这位客人有什么需要鉴定的，拿出来让赵九瞧瞧吧。”
    黑色斗篷人也不答话，只是一挥袖袍，桌上忽然出现一枚玉盒。那玉盒泛着丝丝寒气，表层符箓的光芒不时闪耀，显然是为了保存其中的东西加了不少禁制封印。
    “这是……”赵九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浑浊的眸子微微一亮，“其臭如兰，其实极寒，遇五行则化，唯千年寒烟玉能存……不会错，是七阶巅峰的天材地宝苍兰云菁果！”
    “赵老好眼力。”那黑色斗篷人这才开口，却没有直称他“赵九”，而是语带恭敬地尊称了一句“赵老”。
    “呵呵，这倒是赵九我第一次瞧见苍兰云菁果。”赵九树皮般的老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伸手道：“还请道友去掉禁制，赵九虽然自负眼力，可也得按规矩办事。”
    “这是自然。”
    黑色斗篷人抖了抖袖袍，露出一双骨节分明、洁白修长的手来。
    “声音低沉喑哑，这双手倒是不错。”赵九习惯性地在心中随意下着评判。
    只见他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十指轻弹，玉盒上的禁制一一被解开。
    “哗！”
    黑色斗篷人顺手将玉盒打开，露出其中的果实。那果实呈青蓝之色，玲珑剔透，约莫拳头大小，芳香如兰，分明没有散发寒气，但只需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寒气逼人。
    “的确是苍兰云菁果，而且寒气内敛，凝而不散，乃是绝佳上品，勉强可以与一些普通的八阶天材地宝媲美了。”赵九颔首，又将对它的评价调高了一些。
    黑色斗篷人合上玉盒，重新种下了禁制。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种下的乃流通极广的禁制手段。斗篷下一双美目望向赵九，“这苍兰云菁果，可还有资格列入拍卖之列？”
    “自然。”赵九见他种下的乃是寻常禁制，便知晓了他的意思，又见他似乎并无去意，不由一笑，“道友似乎还有些宝贝，何不拿出来让赵九开开眼？”
    黑色斗篷下传出一声轻笑，接着桌上又多了三个盒子，在桌上一字排开，只有一个是玉盒，其他两个却不知是何材质。
    他这次却没有先让赵九猜测一番，而是爽快地拂去禁制，直接打开给赵九鉴定。
    “色深紫，臭如烟，剔透似琉璃，无叶无核……这是九百九十九年才结一果的七阶上品灵果紫烟琉璃果！”
    “丝色白，其韧天下独一……这是乾坤两仪阁认定的天下第二十三灵虫雪角寒蚕！而且已然成蛹，即将产卵……”
    “色如凝墨，毫末千钧，至重至寒，非千年空中冰不能存……这，这是南溟万丈深海之底才能寻到的星陨寒髓金！”
    赵九初时还不甚在意，经他手的宝贝多了去了，便是八阶的天材地宝也不罕见，却不想越看越是心惊！
    紫烟琉璃果倒也罢了，这雪角寒蚕却是只在西部洪荒之中才有，虽然只与七阶上品的天材地宝价值相仿，但踪迹难寻，更别说是这样一只即将产卵的了！这已经堪比八阶的天材地宝了。
    然而最令他吃惊的还是星陨寒髓金。
    星陨寒髓金，乃是天星陨落，坠入南溟万丈深海，历经无尽岁月，在极寒极重之中才有可能成形的天材地宝！须知，万丈深海，非合虚巅峰的修为不能潜入，南溟又是妖族的地盘，星魂海虽广，相对南溟而言不过是小小一隅，而且深度也只有四千余丈，绝无可能孕育出星陨寒髓金。论真实价值，它大概也就是八阶巅峰，但这是在人族的拍卖会上，人族与妖族交恶，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得到星陨寒髓金，它的价值自然还要高上一筹，几乎能媲美他们拍卖方为此次拍卖准备的压轴之宝了！
    “星陨寒髓金啊……道友好本事！老朽鉴宝七百余年，却也只听家师说过一次……”
    赵九犹自喃喃不敢置信，却忽然听见黑色斗篷下传出一声轻咳，立即便惊醒过来，不由苦笑，“道友可是给赵九出了个难题！”
    “哦？”黑色斗篷人似乎也很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