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九郡宫中，静室之内，一旁的香炉中焚着香片，迷蒙的烟雾冉冉升起，令这个本就雅致的房间更显出几分出尘高缈。
    昆吾宫的四位紫衣人皆陷入了沉思之中，似乎遇上了什么连他们也感到棘手的难题。
    良久，儒雅青年才开口道：“大师兄……我们没必要这样做……”
    “不，木峥，我认为很有必要。”白发少年神色冰冷，“我能确认，他不是普通人……”
    木峥不赞同地摇摇头，道：“他能拿出星陨寒髓金，谁也不会相信他是普通人。但……大师兄，这世上谁没有点秘密？难道你非要将谁都牢牢掌控在手中吗？”
    “我只是必须将所有不确定的因素掌握在手中，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等敏感时刻。”白发少年不为所动。
    “不行不行！”傲气少年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偏头，“我辛陵柯可不是这等人！要去你去，可别拉上我。”
    白发少年冷漠地瞥了辛陵柯一眼，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我应竑序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们的允许了？又什么时候，指望过别人？你们同不同意，与我无关；这件事结果如何，也与你们无关。”
    “罢了，大师兄，我也不拦着你。”木峥轻声叹息，接着神色严肃，语含警告：“不过，也由不得你乱来，你必须保证，接下来的行动将局限在小范围之内，绝不会扩大。如你所言，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如果这件事情失控，我们昆吾宫的名声便不要了！”
    “不必危言耸听，”应竑序背过身去，下颌微扬，眸光睥睨，“我什么时候出过错？”
    得了他的保证，木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再提这件事，又说起近来得到的一些情报。
    “无聊，我去修炼了。”
    一直不曾开口的冷冽青年忽地站起身来，无声无息地往门外走去。
    应竑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沉吟片刻，对其他二人道：“这几日，留心下钟离商，不要让他坏了我的大事！”
    “切。”辛陵柯小声说道，“七师兄才不会。”
    “闭嘴。”
    “知道了，不要忘了你的保证！”
    木峥再三告诫应竑序，再一次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三人也各自散了。
    九郡宫中四人的密谋自然不为外人而知，而此时天霄学院的密谋亦然。
    庆云楼，岐郓城最为顶级的几家客栈，其中最好的一座别院之中，天霄学院此次前来参与九郡拍卖会之人全数到齐。
    几位长老执事商议着这一路护送九天十地困锁绝阵回天霄学院应当注意的事项，又不免想到占之血一事，皆有些不知所措。
    褪去伪装的容浅予安静坐在一旁，低头呷了口谈千澈刚刚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他生得眉清目秀，白玉无瑕，此时静坐品茶，更显得清高孤绝。只可惜他气色不好，即便已是返虚天境的修为，却仍给人一种大病初愈、气血两亏之感。
    “咳……咳咳……”容浅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上也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旁边伸过来一只纤纤玉手，谈千澈握住容浅予的手，为其把脉。
    谈千澈并非那种一眼望去教人惊艳的美人，但胜在气质高华，望之令人忘俗。此时她微微蹙眉，似乎容浅予的脉象令她颇为担忧。
    良久，她收回手，冲已然平静下来的容浅予微微一笑，笑里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忧虑与苦涩：“浅予，你又背着我偷偷占卜了是吗？”
    容浅予沉默不语。
    谈千澈还想再说两句，却看见一旁的虚空中渐渐浮现出一位老者的虚影，当即闭口不言，起身行礼。
    老者双眸紧闭，树皮般的脸上沟壑纵横。他面有忧色，双眸始终未曾睁开，但却凭着强大的修为察觉到了天霄学院众人有些不安的心绪，长叹一声，声音嘶哑，“何事忧愁？”
    “大长老，有两件事。”天霄学院众人各自对视一眼，其中一名老者开口了，“第一，两宫通过决议，下次千年之战前我族将对鬼族宣战。”
    大长老微微颔首，却不显得惊讶，继续问道：“第二件事呢？”
    “本次九郡拍卖会上，出现了占之血！”
    语气一直平静无波的大长老终于有了几分惊讶，“占之血？洛某先前推算天机，并未算到会有占之血拍卖……”
    “大长老十余年前损耗了大量本源，这些年都只能模糊推算天机；而且……这占之血应该是昆吾宫拿出来的，有天尊在，天机自然更为晦涩，大长老无法准确推算也是正常。”
    “你说得也没错。”大长老倒也没有反驳，“但应该还有旁的原因……洛某以为，那滴占之血应该已经耗尽本源，远不如真正的先神之血。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天机的剧烈变化，不会引起洛某的注意。”
    天霄学院众人大为惊讶，但却又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几分无奈——真是的，大长老也未免太厉害了，没有亲眼见到占之血都能推算得清清楚楚，岂不显得差点被坑的我们太过愚蠢？好吧，谁让人家是大长老……
    “大长老说得没错……”一直回答大长老的那名老者尴尬地讲述了拍卖会上的事情，末了又问了一句：“大长老，那滴占之血果真对您无用吧？”
    大长老原本并不在意，占之血虽然珍贵，但他已经是合虚期巅峰，再进一步便是仙劫期。可这一步便是天堑，历史上多少天资纵横的灵修被卡在这一步不得而入，更何况他修炼的还是最为苛刻的天机之道。自远古以来，即便算上其他几族，修炼天机之术达到仙劫期的也不足五人，以天机修炼至至道的更是只有占一人而已。他就算对自己再有信心，也不敢说能跨过这一步。到了合虚期巅峰，外物之力再不足恃，一滴废了的占之血又何足挂齿！但听着老者的叙述，大长老忽然心有所动，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沉思片刻，枯槁的手不知从何处摸出十二根淡黄色算筹，当着众人便开始推算起来。
    “是大长老的【十二玄筮筹】。”
    众人暗暗惊心，没想到大长老竟拿出了他的本命灵器。
    大长老神色肃穆，双手秉十二根算筹，朝正北方恭敬拜了三拜，声音洪亮庄重：“天道有成命，下臣敬奉之。仙灵眷臣属，使通天地绝！”
    冥冥之中，仿佛只在一瞬之间，浩浩威压自遥远九天之上传下，一圈圈无形的波动荡漾而开，连在咫尺寸光仪这一边的天霄学院众人都察觉到了那股浩瀚庞大的意志。
    正当此时，大长老眼疾手快地将十二根算筹朝虚空一抛。
    说来也奇怪，这算筹看着像是某种木头制成的，落到青玉石地面上，却响起了一连串的玉石交击之声。
    “九……十……十一……”
    大长老在心中默默数着算筹落地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第十二根呢？
    此时此刻，天道降临，在天道的压迫之下，他无法用神识、灵力探明算筹的情况，眼睛又早已献祭给了天道……注定了，他看不见！
    一声短促清锐的声音响起，这对他而言却不啻于隆隆雷音！
    刹那间，原本覆盖着大长老所在之地整片天空的天道意志骤然如潮水般退散，重归于九天之上，再无踪迹可寻。
    天霄学院众人惊怒地看见，那枚迟迟不肯下落的算筹，在方才碎成了三段！
    大长老脸色大变，急忙收起所有算筹，本就枯槁憔悴的形容更少了几分生气。
    “大长老，怎么了？”众人纷纷问道，一旁的容浅予亦是饱含担忧地看着那虚影。
    大长老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枚青色丹药服了下去，接着运功片刻，化解了药力后，看起来才稍稍振奋了一些。
    “无事，【十二玄筮筹】是洛某心血相连的本命灵器，方才推算遭了天机反噬，有了损伤。不过并无大碍，温养些时日便好了。”大长老先是安慰了众人一番，接着又说道：“天机……一片空白！这个人，有同样主修天机之术的人为他遮掩天机，或者是他自己就能遮掩天机！”
    “什么！”众人大惊，“这天下竟有人能阻挡您推算天机？不可能！即便是熹明宫那位初入仙劫期的天师，也不可能！他只是略通天机之术……”
    “也未必就是在天机之道上更胜洛某一筹……”大长老摇头，“占之血本是先神之血，还是天机之祖的精血，想必推算时天道的压迫要强上许多……更何况，方才洛某未曾真正推算……”
    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毕竟莫名冒出一个闻所未闻的在天机之术上修为如此高深的人，任哪个势力也会感觉脊背发寒。
    “那……大长老，这占之血究竟有没有用？”惊诧过后，总算有人反应了过来，重新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原本洛某以为区区一滴废了的先神之血不过尔尔，现在却有些奇怪了……那位买下占之血的人或是他幕后的人擅长天机之术，那么这占之血必然另有妙用……跟着他，如果有机会，最好将他请来天霄学院，若是不能……也无妨，以夺得占之血为重！”老者神色漠然，语气肃杀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