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她心中恼怒，一时间竟没有藏好，而是显露在脸上，是以萧衍与迦越皆是看见了她那犹带几分薄怒的神色。
    二人虽不知道元诩心中想了什么，却莫名觉得她此时虽含了怒意，但眉眼间多了几分羞恼，倒像是想起喜爱之人一般。
    萧衍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却有着藏不住的期待与不安。
    迦越此时顶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自然不会像他本体那般骄横跋扈，可那双眼睛亮得令人心惊。若不是元诩沉浸在回忆之中，萧衍一心观察元诩去了，必然是会被看穿的。
    良久，元诩才回过神来，却依旧沉默不语，似是不想把方才所想告诉摆渡人。
    迦越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萧衍亦对此很感兴趣，想要听到元诩的回答。
    “你可想好了？”摆渡人装着看了下周围情况，道：“时间不多了，若是拖延下去，恐怕就要误了今年转世的时辰，你们也只能等下一年了。”
    元诩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神色恢复了平静淡漠，清亮深邃的眸子里意味不明，“我想好了。”
    “哦？”摆渡人笑了起来，道：“既然想好了，那便说吧。”
    “不，我不想回答。”元诩嘴角微微翘起，牵起几分笑意，“我就在这黄泉等着，总有一天会等到他的。”
    说着，她全然没有在意摆渡人陡然间神色大变的脸，双手在船舷处一撑，悠然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要一步跨到浩浩荡荡的黄泉河水中去。
    “你不要轮回了吗？”摆渡人连忙喊住她，“一旦下去了，可就没有机会再入轮回！而且即便你等的人来了，你也不一定能遇得到。”
    “怎么会？”元诩微微笑着，可一直静静看着她的萧衍却无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我会遇到他的，只有让他也在这黄泉河水中浮沉，我的执念才会消去——所以，我不必入轮回了。”
    阴风阵阵中，元诩冷漠森寒的声音幽幽飘荡，似乎也沾染上了几分幽冥气息，显得格外空寂。
    摆渡人与萧衍皆为元诩话里所含的意思而惊诧，似乎不曾想到，元诩这等冷情淡漠的人也会有如此刻骨的执念。
    元诩却没那工夫与二人解释什么，一步已经悬空，几乎要沾上河水了。
    “回来！”
    却是摆渡人先回过神来，他与元诩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一时间阻拦不及，是以他握着竹竿狠狠敲了敲元诩迈出的那只脚，接着才往元诩那里大步迈去。
    萧衍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伸手一拉，将被摆渡人一敲愣住了的元诩拽回到他身边，低声喝道：“别冲动！”
    摆渡人恨恨地瞪了萧衍一眼，却开始数落起元诩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船是我的，既然在这船上，那一切都由我做主！”
    幻禁外，迦越睁开眼来，大为恼怒，拎起两只小狐狸的尾巴，“给我压住悬黎的神志！她执念如此之深，即便神志不清，也不会忘记，那时候逼问，必然会更简单些。”
    圣翼鄙视地看了眼自己家主人，暗暗摇头，不过是个好些的收藏品，主人这也太在乎了一点。
    不过它还是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嘶鸣，吓得那两只小狐狸只差没磕头求饶。
    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朝令夕改神神叨叨，可两只小狐狸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况且压制住那女修的神志这比方才容易多了，它们立即便动用起天赋之能，依言行事起来。
    迦越冷哼一声，一脸不悦，神识沉浸入幻禁之中。
    幻禁之中，元诩渐渐平静下来，不言不语，甚至没有拂开萧衍拉着她的手，只是垂首盯着那块黑色的三生石。
    摆渡人似乎松了口气，虽然萧衍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在自己的手上狠狠剜了几眼。
    “元诩，黄泉河水冰寒刻骨，你要是落到其中，那便是永世沉沦，每时每刻都要受到砭肌刺骨的折磨，你能坚持多久呢？”摆渡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丝丝蛊惑之意，“所以，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元诩抬起头来，眸中似乎蒙上一层白雾，呆呆望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只是一眼，萧衍便知道元诩又与先前的状态一样了，虽然有些不忿，但却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很想知道，能让元诩有如此之深执念，能让她承认此生不可或缺之人究竟是谁。
    “那么，告诉三生石，那人究竟是谁呢？”
    元诩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也渐渐有了几分波动，坐在她身边的萧衍第一时间感觉到她身子甚至颤抖起来。
    萧衍只犹豫了短短一瞬，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在她耳边说道：“告诉他，告诉他我们就能一起去轮回了。”
    也许是他这句话真的起了作用，元诩原本已经有些清明起来的双眸再一次蒙上了雾气，她断断续续地回答：“是……是……”
    “是谁？说出来，就可以重入轮回……”
    “不可以……”元诩狠狠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压得她难以喘息的东西甩掉，重复道：“不可以……”
    摆渡人眉头微皱，轻声道：“元诩，看着我。”
    没有丝毫防备，元诩怔怔地对上了摆渡人的眼睛。
    刹那间，摆渡人那双原本浑浊不清的眼睛变得诡异起来，幽冷的血色漫过漆黑的瞳孔，似乎带着奇异的吸引力，令元诩顿时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虚幻世界之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清明再一次被消磨殆尽。
    “是谁？元诩，你会告诉我的，对吗？”
    “师……”元诩张口说出一个字，却又没能继续下去。
    她清淡平和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几分痛苦狰狞之色，一滴滴冷汗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转眼就打湿了她柔软乌黑的头发，之后又顺着发丝、脸颊滑落而下。洁白的贝齿被咬得咯咯作响，红润的嘴唇上渗出一丝丝血色，显然已经被咬破了。
    仅仅只是一个名字，却好像比上百次战斗更加可怕。
    一滴汗水打在萧衍拉着她的手上，冰凉湿润的触感令他心中一痛。他几乎就想要唤醒元诩，打破这个幻禁，找那背后设计之人算账。
    “不，我需要知道那人是谁，如果元诩果真已经心有所属，那我也不必自作多情；若不是……”萧衍眸中闪过一丝杀意——若不是，他自然不会好心，杀人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却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别怕，你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对你很简单对吗？”既然已经想明白了，萧衍自然不会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他握紧了元诩那直冒冷汗的手，与迦越一般，也用上了迷魂蛊惑之类的灵术，声音低沉而喑哑。
    即便元诩神魂强大异常，可先是在毫无防备时被那奇异灵花蛊惑，之后中了落魂钟，再中了流图素忘狐的天赋之能【控魂】，又身处高阶幻禁之中，身上还有【天隐魔神锁】，身边两人又都不怀好意，唯恐她清醒过来——这重重限制，令元诩几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如果迦越不是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询问起其他来，说不得便会得到满意的回答。
    “师……师兄！”
    元诩陡然间神色大变，闷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双眸微闭，神色顿时萎靡了下去。
    萧衍一怔，万万没有想到元诩的反应竟然如此剧烈，立即伸手要扶住她。
    而摆渡人神色极为不善，似乎对这个回答极为不满，那双血瞳中煞气毕露，蕴含着恐怖的怒意。他低声道：“师兄是谁？”
    “魔族，你太过分了。”
    出乎萧衍预料，他的手还没能碰到元诩的衣服，一道强大的灵力便打了过来，若不是他素来谨慎，恐怕也讨不了好。而那只握着元诩手的手也陡然一空，再度看去，元诩已经站了起来，一步踏在浩浩汤汤的黄泉水中。
    元诩此时神色萎靡，脸上泛起一丝丝不正常的嫣红之色，唇边的血迹那般触目惊心。不过元诩显然有些疗伤的手段，只几息之间，神色又恢复了正常，看不出先前受了伤。她冰冷地环顾了四周，那双眼睛亮得可怕，里面燃起的烈焰似乎能毁灭一切。
    “幻禁？哼……”
    元诩冷笑一声，右手中流光一闪，一张无弦的深红色长弓突兀现出。她不言不语，却是狠狠将长弓拉成满月。
    先前那次动用虚灵星劫弓，碍于修为，元诩的神魂无法调用太多，是以威力并不可怖，萧衍借着乾蓝宝珠挡了下来。
    可这次，元诩是含怒出手，而且为了挣脱神魂压制，此时九成以上的神魂已经苏醒，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幻禁之外，圣翼惊诧地望着九天之上浮现的九颗斗大星辰。
    那九颗星辰颜色各异的星辰似乎相互勾连，隐隐构成一只凤凰——这非是元诩的命格之星，而是虚灵星劫弓的炼制者凤修铭的命格之星！
    “轰！”
    浩大堂皇的星力坠下，全数灌注进元诩手中拈着的那根几近于实质的神魂之箭。
    危险的气息四散溢开，迦越与萧衍都是神色一变，他们知道这一箭的目标不仅仅是幻禁，还有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