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闻言，华菱不由心中一凛，她早知道叶寰这儿家伙虽看似随性，实际上比谁都要冷漠刻薄，平日里若是有谁不小心犯在他手里，那绝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他也与一般灵族不一样，即便对待其他玄灵，都素来爱理不理；如果想找他帮忙，没有陛下的旨意，他是根本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想到自己刚刚在次圣宫里做的事情，华菱的确是无可奈何了，想也不用想，魔族必然很快便会发现万年玄玉棺失踪之事，届时恐怕那位次圣就要亲自出手抓住自己，性命难保啊！
    “叶寰，你必须将我也带出去……”华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叶寰，“我在次圣宫发现了漱芫大人！是的，漱芫大人还活着，被大五行四象噬灵冥狱镇压，我用【五行辟易】将她带出来了。如果你不将我带出去，等魔族发现……”
    叶寰的脸色陡然一变，当即断然否定道：“不可能！漱芫早就死了，四万年前，我亲眼……我这一脉上一任玄灵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还出现在次圣宫里！”
    华菱并没有在意他说到半路突然改口，毕竟她的心神可全都牵在逃出去这件事情上，见他不信，也懒得再解释什么，直接打开洞天灵宝，将万年玄玉棺取了出来。
    万年玄玉棺中，原本隐隐有着复苏迹象的女子又陷入了沉睡之中，半点也没有醒来的意思。
    叶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难以克制地涌起一丝恐惧之感。
    他分明亲眼看见的！
    看见她灰飞烟灭，无数精纯强大的本源涌进封绝古域的核心之地，维持着封绝古禁的运转。
    看见她的本体紫曦青华藤萝在短短几息之间仿佛经历了无尽岁月，枯萎、凋零，最后只剩下灵帝凭自己强大本源护住的那三寸长的一节。
    她怎么会没有死？她怎么可能没有死！
    “假的，这件事情不用让陛下知道！”叶寰神色一再变换，最后冷漠笃定地下了判断，“这不是漱芫，她死了，每个灵族都知道。”
    “怎么可能不是漱芫大人！”华菱却是不相信他的判断，反驳道：“她眉心的印记，分明是藤萝青叶纹！漱芫大人本体乃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有别的灵族拥有这印记！”
    “你知道什么！”叶寰眸光一厉，瞪了眼华菱，语气态度全然不似正在与一位与他地位仿佛的玄灵说话，反倒像是在训斥下属，“天下之大，隐秘诡异之事无数，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天地造化，必分阴阳，一体两面。即便是陛下的本体，元妙琅玹古树，也决不是独一无二的！”
    华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疾言厉色吓了一跳，可旋即，同样身为堂堂玄灵的傲气令她对此大感恼怒，语气亦不大好：“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愿意去相信！这棺中之人究竟是不是漱芫大人，陛下自然知晓！”
    叶寰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丝毫不为她这含怒的话所动。
    他是谁？
    他是叶寰，是《青阳造化天元经书》之灵，受天道钟爱的两门绝世功法之一，寿元之漫长，远胜这世间任何一人，虽然修为最高只能达到仙劫期第三重，可即便是灵帝也很是看重他！占个玄灵的位置，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可笑这些玄灵还真当他们能比得上自己！
    他亲眼所见，漱芫死得不能再死——况且如果不是确认漱芫已经死了，灵帝这么多年来又岂会苦寻复生之术？他虽不认为灵帝能成功，却也不会阻拦，谁没有执念呢？即便是他，也有放不下的人。
    可现在华菱竟告诉他漱芫还活着？可笑！
    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铁则，天命所在。天道之所以为人所敬畏，不过是因为它有着灵修们无法臆测的威能，倘若连生死都无法掌控，能被灵修所逆转，那谁还会敬畏它？这是天道绝对不允许的！即便是元恕的【改则】，叶寰也不认为它能做到这一步。
    须知那九嶷、归墟之中，何其多飘荡的魂灵？如果灵帝能做到，那无数年以前，远比灵帝强大的存在，又岂会做不到？
    ——等等！
    叶寰霍然转过身去，死死盯着棺中之人，神色中渐渐多了一丝恍然大悟。
    “九嶷！没错，我知道了！”叶寰喃喃道，“漱芫曾经去过九嶷的！陛下竟没有在九嶷找到她，必然是因为她被魔族先一步找到了！魂灵若是有本源支持，又还没有入轮回，即便到了黄泉，也是有可能被拉回来的！就像人族以前有个天尊的……总之，一定是这样了！”
    “真真是出人意料！没想到魔族竟还有这等心机算计，若不是被华菱误打误撞坏了事，或许还真让他们将漱芫的本源全数侵染，将之变成一个拥有着灵族本源和神魂，神智却分明是个魔族的可怕存在了！到时候……”叶寰忍不住惊叹一声。
    四万年前的事情，主要还是灵、妖、人三族的纠纷，与魔族、鬼族却是没多大联系的。可没想到看似粗犷剽悍的魔族竟然不动声色地算计了这么多年！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真将华菱丢在这里不管。
    叶寰瞟了华菱一眼，打开了他的洞天灵宝，道：“你带着漱芫进洞天灵宝，我自然有法子将你们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华菱被他这陡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了，不知道他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一时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动身。
    “还磨蹭什么！”叶寰不耐烦地冷喝一声，“不进去，那就在迷谷等死！”
    华菱一惊，乖乖带着漱芫进了洞天灵宝。
    “真是麻烦！难怪和萧郁离那家伙看对眼了！还是元恕小丫头爽快，不过那小丫头恐怕也没几天悠闲日子过了，陛下大概很快就会将她抓回来吧？”叶寰低声抱怨了一句，旋即又不知想起什么，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这次看来是没办法去找紫霄的本体了，先回灵界，等小丫头被抓回来，让她帮忙推衍一番！”
    抱着这种毫不客气的想法，叶寰悠闲地选定了一个方向，一步踏出数百丈远，很快消失在雾气之中。
    他并没有发现，就在他离开此地后不久，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声突兀响起，似乎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人族，琅琊郡。
    巍巍昆吾山，上穷云海间。在凡人眼中，这是不可亵渎的仙家宝地，里面住着浮游列缺、登遐倒景的仙人；在人族灵修眼中，这同样是只可远观的圣地。
    昆吾山脉内共计有一百零八峰，其主峰昆吾山高达三万六千丈，恐怕只有洪荒之中才有比它更高的山了吧。
    昆吾山巅，昆吾宫。
    当荧惑星动，赤光摇动之时，原本正在低头给一株奇异灵花浇水的老者忽然心有所感，抬起头来，目光似乎穿透了宫室，望见了无尽浩瀚的星空。
    他一身朴素至极的麻布衣服，头发已经全白了，慈眉善目，与凡人中那些六七十岁的老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他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以及眸中偶尔浮现出的种种微妙情绪，恐怕没有人会认为他便是人族第一强者，昆吾宫宫主，李颐渊李天尊。
    “荧惑星动……”李颐渊微微叹了口气，眸中似有悲悯之感，“天下又要起一番争执了！”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朝殿外走去，边走还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唉，天下如此之大，洪荒无尽广袤，几族之间又何必相争？擅自决定对鬼族宣战，师弟的心性已经走偏了！竑序是他的徒弟，这么多年也学得和他一样，太过凶暴，唉……等下一次千年之战过去，我也要找另外几位好好谈谈这天下的事情了……说起来好像前些年小七跟我说了明年又要召开仙灵法会了，嗯，反正修炼无事，去瞧瞧我人族的后辈俊杰，倒也不错……”
    远在九渊府的元诩自然不会知道叶寰正盘算着怎么让她当免费劳力的好事，也不知道华菱这次回到灵界将会引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同样不知道一位闲得没事干的天尊竟琢磨着来看人族小辈们的仙灵法会——虽然这三个对她都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但无知的即是幸福的，虽然有些小烦恼，但元诩这些年在九渊府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不是吗？
    ——并！不！是！的！
    看着眼前一脸人畜无害的萧衍，元诩面无表情，一勾手将萧衍手里的洞府分令牌抓了过来，玉指紧握，狠狠用力，在听到一阵轻微的碎裂声后，慢慢将手摊开，洒掉满手的令牌碎末，接着拍了拍手，这才说道：“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
    萧衍隐晦地瞟了眼元诩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想想方才那暴力的一幕，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浮现在脸上——他竟然觉得此时的元诩出乎意料地可爱，这才像是个正常人。
    ——打住，不能再想，否则后果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