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150 故老相逢人已非(上)


灵界,九霄开明宫,青华殿。
    自圣灵漱芫回返灵族后,灵帝特在琅玹殿附近辟出一方宫室,殿内格局装饰无不华丽,无不贵重,名之曰“青华”,以为漱芫居所。
    殿内一片寂静,圣灵漱芫坐在殿内的案牍前,以手支颐,神色宁静平和,看不出半分异样。
    忽然,她伸出葱白的玉指在案上的一排青绿玉简上轻轻拂过,朱唇轻启,语气中意味不明,“潜华?你我也有几万年不见了吧!”
    “四万七千九百二十一年了。”
    除漱芫外,殿内还有一人,那便是本代陆氏玄灵陆慎!只是素来轻佻桀骜的他今日却是毕恭毕敬,端端正正地站在殿下,连散漫的长发都梳得一丝不苟。听见漱芫问话,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不难发现其中深藏着的激动。
    “四万余年了……”漱芫轻抚着玉简的手忽然一顿,她长长叹息一声,似乎同样为此而感慨不已,“沉睡无日月,不知不觉,竟已过去这么久了!”
    “青华……你回来已经两百余年了,为何现在才召见我?”陆慎不禁有些郁闷,“我一直等待着你回来!”
    “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要紧的?”漱芫轻声一笑,从一排玉简中抽出一枚,“若不是你这次又惹了大麻烦,我却是根本不会召见你的。”
    “为……为何?”
    陆慎万万没想到漱芫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又惊又气,连上前几步,不满道:“青华!我们互为伴生玄灵,化形前漫长岁月一直待在一起,即便是化形后,你也从不曾对我疾言厉色……怎么今日如此……如此不顾念当年的半点情分?!难道,难道你其实真的喜欢他?”
    “潜华,慎言!”漱芫的语气重了一分,虽然依旧显得温和婉冶,但却无端教人察觉到其中锐利锋芒,“我与陛下的事情,不是你可以过问的!况且,今天召你来,不是谈论我的事情!”
    闻言,本就满心委屈的陆慎气恼地别过头去,根本不看漱芫,赌气道:“那我的事情你也不要过问!”
    漱芫的神色陡然一冷,她轻轻哼出一声嗤笑,坐直了身体,将手中玉简扔向陆慎,“你以为我想要过问吗?!看看这是什么!”
    陆慎本以为漱芫必会如以前一般好言安慰自己,却冷不防被玉简砸了个满怀,听见漱芫的话心中越发郁闷,当即分出一缕神念沉入玉简之中。
    须臾,他的神色变得难看至极,似乎玉简里的东西令他极为不悦。他愤怒地将玉简砸在地上,怒声道:“他元沧什么意思?!我同样是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圣灵!这几万年来,我在封绝古域里劳心劳力,为灵族付出了多少?!甚至,甚至连我的本体都被毁了,只剩神魂!若不是陆氏本代玄灵在化形时身死,我抓住机会夺舍了他,你恐怕就得去九嶷找我了!现在,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要惩治于我?让我去凌华玉涧开采矿脉?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暴怒的吼声在寂静的青华殿内回荡,但却没有引起漱芫神色的半分变化,仿佛在漱芫眼中,他根本就是只会张牙舞爪的小猫,半点杀伤力也没有。
    “青华!他元沧如此折辱我,难道你就半点不放在心上吗?”陆慎几步冲到案牍前,俊美的容颜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因为他,你可以完完全全地放弃我吗?”
    “好了,你说够了吗?”终于,漱芫开口说话了,她的神色云淡风轻,“不必跟我说你有多委屈,有多愤怒——如果我放弃你了,你以为现在会是我召见你吗?”
    “——你是说……”
    “陛下的确很是不悦,也的确想要下达这一旨意,但被我拦了下来。”漱芫轻描淡写地提及事情始末,“陛下犹不解气,但看在我的面子上,便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陆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嘴上犹不饶人,“哼!他厉害,他是灵帝,看谁不爽就折腾谁!”
    “你也不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陆慎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敬之语令漱芫眉头微蹙,当即她便冷声喝道,“意图谋害陛下如珠如宝的小徒弟,对少君不敬,每百年陆氏元老上奏给陛下的玉简中责备你的不计其数,这几百年来还屡次搜刮周饶国……哪一样不是一等一的罪过?!只罚你去凌华玉涧开采矿脉,已经算是轻的了!放在上古,你便是圣灵也只有身死魂灭一个结果!”
    “哼,那周饶国不过是我灵族末流附庸族群,本无大用,不过是看在他们有一身炼器的好本事才留了下来,我搜刮几次又怎么了?那凤修铭还兼并了整个紫蒲国呢!况且我搜刮宝物,还不都是为了送给你吗?”陆慎撇撇嘴,低声反驳道,“陆氏那些老不死的,早几千年他们敢责备我?我可是堂堂圣灵!元玖一个小辈,我便是不敬又如何了?至于元恕那小丫头,哼,想到我就来气!”
    “话不能这么说!”漱芫也看出陆慎此时只是在死撑着不认错,因而温言道:“你当年是圣灵,可现在只是个玄灵!旁人不知你的来历,也只会将你当作玄灵!实力决定地位,没了实力,怎么能得来高人一等的地位?你现在修为跌落,又还以圣灵自居,桀骜不驯,陆氏那些元老责备你也是正常。少君乃是未来灵族之主,你如何不应尊重?周饶国毕竟是我族附庸,不宜压迫过甚,况且那些宝物放在我这里现在也是浪费而已,你就不必费心了。至于元恕……她怎么招惹你了?”
    “我修为跌落还不是为了灵族?现在却落到这境地,真教人心寒!你也是,为灵族付出何其多!现在连天机之术都没了,本源也大受损伤——我们是伴生玄灵,我当然能感觉到!不足一万年了吧?”陆慎恨恨道,“落到如此境地,如此境地!那元恕算什么天机玄灵?算什么天命之子?这天下只该有一个天命之子,那便是你啊!我们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早早便定下计划,要用元恕复生你,可事到临头,元沧竟一拖再拖!也不知道那个古怪的小丫头有什么用!现在倒好,她才是天机玄灵,她竟取代了你在灵族的地位!教我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闻言,漱芫平静的神色首次起了一丝波澜,仿佛被陆慎此言踩到了痛脚,姣美的脸上浮现一丝哀伤,一丝失落,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不,不要说了!”
    “事实就是如此!元沧他何等自私!若不是我技不如人,岂会让元恕那小丫头有半点活路!”陆慎却没有依言停下,依旧喋喋不休,仿佛偏要一次性发泄他这几千年来的压抑与愤怒,“她该死!”
    “我叫你不要说了!”
    漱芫同样提高了声音,狠狠一拍案牍,精致美好的容颜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眼眶中盈起了一泓秋水。
    因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惊愕不已,陆慎怔怔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眼前的漱芫何等熟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当年的模样。可当年的漱芫总是云淡风轻,总是温婉柔和,从不会如此,从不会如此!
    “都是因为元沧,都是因为魔族,都是因为元恕!”
    无名之火从心头涌起,陆慎愈发记恨起几人来,暗暗在心中发誓必要让三者付出代价!
    良久,漱芫渐渐平静下来,怒色消退,只有那依旧有些发红的眼眶证明着方才她罕见的愤怒。
    “抱歉,我失礼了。”她的语气平和得好像方才的失态只不过是陆慎想象出来的一场幻影,“这件事不必再提了!”
    陆慎见自己的话惹得漱芫不快,心中记恨的同时也暗暗责备自己,明知漱芫心中不好受还说这些,因而此时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虽然他心中并不是这么想的。
    “言归正传,”漱芫又一次伸手一一拂过玉简,旋即抽出一枚,扔向陆慎,“陛下让我处理你的事情,我虽不愿重责,可至少也不能违逆了陛下的意思。我听闻即便已过去了一百余年,凤郡紫蒲族仍不能很好地融入我族——这麻烦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好吧。”陆慎最是不喜欢这些麻烦事,但他素来不会违背漱芫的意思,也相信漱芫此举必有深意,因此同意了。
    “此去凤郡,切记,不要招惹了凤修铭,否则出了事情,别指望我再袒护与你!”
    “知道了。”
    等陆慎领命离去,漱芫静静坐在案牍前,不言不语。除了两枚玉简,殿内一切都与先前一般模样,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不知过去多久,漱芫忽地慢慢笑了起来,唇角微微翘起,眸光深沉晦涩,说不出的惊艳。
    “活了几万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愚不可及!”她轻声自语,笑意悠远,“不过,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午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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