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静美的长空忽地被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一座古朴的宫殿从中一跃而出，稳稳地悬在虚空之中，并不前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幅巨大的图卷自遥远处飞临而来，正是玄扈门的天玄琅琊图！
    原本乘着宫殿的玄扈门众人鱼贯而出，踏上图卷。而与此同时，掌控着天玄琅琊图的公仪溯一步踏出，进了宫殿。
    “门主！”
    在望见姚华的同一瞬间，公仪溯便震惊地瞪大了眼，连忙冲上前去，满是担忧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姚华朝他摆摆手，虽然依旧萎靡不振，可他到底还是仙劫期的天师，单单自爆本命灵器虽然算得上损失重大，可并无性命之忧，这也是他当时能那般果决地选择的原因。
    “门主突然传讯，让我等全数撤离，现下又受了重创，”公仪溯叹息一声，担忧不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自爆了本命灵器【灵胥古经】，这才得以脱身，”姚华神色疲惫，闭目说道，“快走吧，不要在苍梧郡逗留，立即赶回玄扈山！”
    公仪溯依言而行，这座宫殿很快落到天玄琅琊图上，与之融合。之后，天玄琅琊图丝毫不加停留，撞入浩浩罡风之中，风驰电掣般往东南而去。
    “门主，那霍岐真怎会这般厉害？”
    “不是他，”姚华恨恨地一捶手边的茶几，眸中满是愤怒怨恨，“是九嶷里的那个老家伙！”
    “怎么会？”公仪溯这才明白为何姚华如此狼狈，原来是那位现身了，只是……“他怎么能离开九嶷？现在还没到九嶷开启的时候！”
    “哼！恐怕都是萧衍做的好事！他与灵族那位玄灵有些交情，恐怕又许了什么诺言，请来她逆转天机，将那老鬼放了出来！”
    姚华堂堂仙劫期天师，怎会关心容浅予与瞿非白的小打小闹？自然想当然地认为元恕是因萧衍而来——不过这个结论只教他更为愤怒，想起几百年前的种种，饶是他养气功夫极佳，也忍不住怒声道：“真是冤孽！当初就不该答应那个老鬼，将萧衍那混小子从九嶷中带出来！”
    “唉！当真是失策！”公仪溯亦是极为恼怒，“早该让他们父子自生自灭，还省了许多麻烦！数百年谋划，一朝成空！门主还因此受了重伤……不过，那位玄灵私自插手我人族之事，难道天尊大人会允许？”
    “不然怎么办？让天尊大人闯进灵界将她抓住来明正典刑？她并不是代表灵族，只是孤身前来，顶多算是逾矩。而且李天尊见到那位大人后，恐怕不会计较这件事！最重要的是，总归得给灵帝陛下几分薄面，现在我人族形势不佳，若再不慎惹恼了灵族，岂不是雪上加霜？”
    姚华脸色阴沉地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种种，不禁又思考起未来的事情来，良久脸色才变得好看了些。
    他长长吐了口气，像是要把方才在魁梧男子那里受的气全数发泄出来。见公仪溯满脸忧色，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出言安慰道：“罢了，终究是我等与先天灵宝无缘！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付出如此多代价，萧衍恐怕也不会再追究了，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招惹他了！至于以后，倒是可以放心，我离开时感受到了李天尊的气息，此战闹得太大，他不得不现身——只是，一旦现身，难免有失偏颇，难以服众，恐怕禁令不久就会恢复，你大可不必担心会有其他宗门趁我伤重之时前来攻打……”
    闻言，公仪溯思量了一番，确是这个道理，稍稍放心了些，又与姚华商量了一些战后事宜，不一而足。
    玄扈门跑得早，虽然损失可谓惨重，但总归脱身去了，不比天霄学院，此时被强迫着签下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协议——刚刚到手没多少年，都还不曾捂热的陈留郡十四府，划出十府归九渊府；珍藏多年的无数宝物，尤其是煞魂瘴云之类的高阶秘宝，三成作为赔款……
    在九渊府说出《和平约契》中的条款时，楚凌绝的脸色黑得如阴沉的雷云，大有一怒之下再度开战之势。可是这些条款，都还是看在李天尊的份上才稍稍宽松了些，他若是不答应，恐怕不用思考未来如何应付九渊府，因为这里就将是他的葬身之地！
    咬牙切齿地立下了天道誓愿，楚凌绝这才将天霄学院的灵修全数召到一处，进了天煞荡魔舟，灰溜溜地离开了。
    至于谈千澈那呆呆傻傻的魂灵？早被楚凌绝一怒之下扔出了船外！
    终于将这件事情解决，李颐渊也松了口气，苦笑着看向魁梧男子，“前辈，这下可还满意？”
    魁梧男子瞥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失望之意丝毫不加掩饰，教李颐渊心中一惊，“沉睡几万年，没想到人族的后辈已经堕落至此！果然，当年我陨落时的猜测没错，让那个老家伙引领人族，只会让一切无可挽回！废了灵族和妖族又如何？连自己族人都能下如此狠手，人族有何未来可言？”
    多少年了，再没被这么劈头盖脸地指责，李颐渊只觉一阵羞窘，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位人族先辈，只能嗫嚅着道：“前辈，这只是权宜……”
    “你也无须辩解，听那些每千年来一次的灵修说，你修炼的是圣德之道？哼，不能明察秋毫，不辨是非黑白，如何敢自称圣德？”魁梧男子轻蔑一笑，不再看被他骂得一声不响的李颐渊，随手抓起谈千澈、容浅予、瞿非白三人的魂灵，“我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人族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李颐渊肃容敛衽，恭声道：“恭送前辈！”
    连他都行此大礼，其他人族哪敢怠慢，一个个大礼参拜，齐声道：“恭送前辈！”
    对此，魁梧男子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别的表示，状似不经意地朝萧衍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旋即立即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不知不觉中，萧衍已是热泪盈眶，方才那个眼神快得仿佛只是幻觉，可他却在瞬间便明白过来父亲对他的勉励之意，在心中喃喃道：“父亲大人，我不会让您失望的！很快，等九嶷再度开启，我就来见您！到那时，我必然已是一位仙君了！”
    尘埃落定，李颐渊满心沉重地离开了九渊府，回到昆吾宫后，不曾知会青要宫，直接宣布禁令恢复。
    对此，青要宫没有丝毫反应，倒像是默许了一般。
    灵界，数历山。
    当元恕神念从九渊府返回到祭坛上时，元玖已经将天雷之劫尽数接下，衣衫上甚至连半点褶皱也找不到，好像他方才不是去接天劫，而是去沐浴更衣了似的。
    元恕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让特意将被天雷弄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换下的元玖大失所望。
    见元恕脸色不好，元玖立即走上前去，伸手扶住她，嘱托道：“恕儿，事情已经结束了，立即休养，接下来几百年不要离开数历山，否则被气运之劫缠上，你可没好果子吃！”
    然而元恕却只是摇摇头，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冷静道：“我还要再用一次【改则】，天威浩荡，师兄还是快些离开，我自己能应付。”
    闻言，元玖脸色大变，走上前去，厉声喝道：“元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改则】本就是挑衅之举，你接连动用，莫非真当自己是占了！即便是占，也是因为违逆天命而死的！”
    被他这么一番怒斥，本就心情沉重的元恕只觉一阵悲哀，难道天命就是如此，不动神色间，就能操纵着其他人，迫使着我的命运回到他所规定的“正途”？
    “可我总归是要试一试的！”清明的眸中染上怒火，元恕死死盯着元玖，像是在盯着她最最痛恨的天命，怒声喝道：“我不会就这么屈服！你终究会失望的！”
    元玖被她这莫名其妙之语骂得一愣，不知她究竟中了什么邪，可看元恕又一次祭起天衍命星盘，便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再用一次【改则】。
    想到她现在的愤怒也好，悲伤也好，都是因为一个可恶的人族，元玖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无名之火，脸色一沉，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要是对我有哪怕半点真心，就不会这么任性！你可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伤害最爱你的人？元恕，你真是残忍得可怕！”
    元恕浑身一震，忍不住望了一眼元玖，在看见他悲哀的神情之时，心中亦是一阵没由来的痛苦。
    她想要停下，可又似乎听见虚空响起一声冰冷冷的嗤笑——“所以我就要这样屈从于你的安排吗？啊！我恨你，凭什么连我生命中的那一点点温暖，最后都要受你操控，变成囚牢？我恨你！”
    不等她再有动作，一声饱含怒意的斥责在整个灰暗空间响起，“元恕！跪下！”
    怔怔地望着一步步靠近的灵帝，元恕终于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自己已经输了！
    元恕忽地露出一丝笑意，只是却显得那般悲哀，那般绝望。她再没有丝毫反抗，重重跪下，低下头，闭上眼，恭声道：“拜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