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过去四十余年。
    不过不知是元恕吸取了上次离家出走的经验，因此这次的隐姓埋名更为到位；还是因为灵族主要还是忙于准备对魔族的战争，一个擅自出逃的被废玄灵引不起多大的重视，总之——叶寰无数年来建立的情报网竟然真就没发现元恕的踪迹。
    这个结果自然让灵帝一闲下来便恼怒不已。
    他原以为玄灵之位被废的消息传出去后，元恕必然会心有不满，因为还从来没有天生玄灵被废掉玄灵之位——一旦心中不快，行事恐怕就不会那般严谨，叶寰也自然有了可乘之机；然而事实是对此元恕好像根本置若罔闻。
    ——其实，元恕的确不知晓此事，因为她正在洪荒潜修呢！
    因为找不到元恕，那么私自将元恕放走的元玖自然便成了灵帝的出气筒。
    就在刚刚，灵帝又将他从封绝古域召了回来，旁敲侧击想要从他这里获得些关于恕儿此次出逃目的及目的地的信息，然而不出意外，这又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谈话。
    想起元玖离去时垂首不语的背影，灵帝心中半是不悦半是欣慰。
    不悦自然是因为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而欣慰却是因为元玖的表现——即便是在自己面前，他有的也只是尊敬而非畏惧；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这样的表现，无疑是在暗示着灵帝，自己的徒弟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来支持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不畏任何挑战与威压！
    “罢了罢了，”灵帝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等恕儿要与本体融合之时，自然会被发现，届时再将这逆徒抓回来好好教训！”
    ——这也是无奈之举。
    元恕第一次逃出灵界靠的是夺舍陆锦、用分魂离神术伪装出一个新的神魂，这正是灵帝能轻易找出她的原因——元恕不知道，任何灵修进入灵界都会被封绝记录下气息，一个从未记录过气息的灵修离开灵界，自然会引起封绝的注意，当时灵帝便能将元恕抓回去。只是彼时灵帝知道她的“用途”，于心不忍，才暂且放她离去。无论元恕走到何处，其实都有叶寰的人偷偷监视着，以防万一。即便后来白然未曾找到元恕，时间长了，灵帝也会派人将元恕带回来。
    而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元恕是在灵界外使用分魂离神术，即便灵帝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分辨出每一个人族的气息与其对应的身份，自然无从查起。
    正当灵帝决定这件事暂且放一放的时候，刚刚离开琅玹殿的元玖也正朝着他的青冥殿走去。
    元玖这四十余年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封绝古域危险至极，那位神灵虽然已是命不久矣，可反扑却始终未曾停止。不知是不是被灵帝那不同寻常的举动狠狠刺激了，它的反扑愈演愈烈，每次必有好些封灵军陨落——要知道，封灵军的人数可远比魍魉军少，而且每个战士的修为都至少是元婴巅峰！虽然知道那位神灵的力量消耗速度大大增加，但这等激增的消耗依然教灵族的几位圣灵心疼不已！
    在这样的反扑中，即便是圣灵，稍不留神也会受伤，元玖如何敢分心？
    而好容易才轮得上的闲暇时间，也被寻徒心切的灵帝无情占去了。
    ——好么！还要应付一个不知究竟是只想找徒弟还是与此同时想着怎么把徒弟洗白白送给情人的师尊，这日子真是不要太难过！
    “恕儿啊恕儿，我这次可真是亏大了！”元玖伸手取出一枚玉简，将自己的苦闷尽数烙印进去——这是他这些年来的一个习惯，“等下次见面，你该怎么报答我？我要不要提个让你‘以身相许’的要求呢？”
    “少君，好久不见。”
    一个温和清婉的声音在身前不远处响起，元玖长眉一挑，他自然早知道前面有人，没有先一步打招呼不过证明了他的态度——嗯，你是谁啊？我需要跟你打招呼么？
    元玖漫不经心地抬眼一扫，“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漱芫大人。”
    漱芫好似根本没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甚恭敬，依旧笑得婉冶风致，教远处的灵族守卫看了如沐春风，“陛下又找你问元恕的事情？”
    不知从何时起，她倒是不以长辈身份自居了，对恕儿也是直呼其名，看来，到底也觉得堂堂长辈行这等卑劣之事脸上挂不住了？
    元玖不无恶意地揣测着，嘴里却绵里藏针地回答：“此事归叶寰管辖，我因是待罪嫌犯的缘故才能知晓些情况，漱芫大人与此事无关，现下过问，似乎……不大好吧？”
    “呵呵，少君果真如传闻一般，最是肃正峭直……”
    漱芫的话同样也是别有深意，肃正峭直？既然肃正峭直，如何竟成了待罪嫌犯呢？！看来也不过是浪得虚名嘛！
    “漱芫大人既对此事颇有兴致，不妨亲自去问问陛下，想必定能满意而归。”
    “多谢少君指点，”漱芫轻笑一声，“那我便不打扰少君了。”
    元玖随意点了点头，在漱芫动身之前从她身边走过。
    漱芫看着元玖挺拔的背影，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少君又如何？总有一天，你会什么也不是！
    正当此时，元玖骤然回过头来，不出意外地捕获到了那丝与漱芫平日表现全然不同的情绪。
    他那锋利得宛如刀子的目光让漱芫不禁僵了一瞬，这才又习惯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元玖什么也没说，好像自己方才什么也没看到，回过头去，继续朝青冥殿走去。
    一声轻蔑的笑声顺着风从元玖离去的方向传来，让一贯温婉的漱芫几乎要维持不住虚假的笑意。
    这声蔑笑仿佛一记重锤，砸在漱芫心头，即便元玖什么都没做，可她明白，这是他的警告——或者说，宣战！
    阴沉的目光落在元玖消失的回廊拐角，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也要让元玖永远消失！否则，一切计划，都将有倾覆之危！
    距离千年之战还有不到六十年，而这次的千年之战对于人族而言显然更为艰难，不仅需要应对一个从未有过大规模冲突、相对而言陌生的鬼族，还要时刻提防着来自妖族的刀子——甚至，说不定灵族应付魔族犹有余力，顺手也来落井下石。
    因此，战前筹备早在十数年前便开始了。
    青要宫统一分发了一些大规模的战争型灵器、杀伤性超强的道符的炼制之法——当然，这种炼制之法已能称之为族群不传之秘，青要宫也只是将其送去了人族的一些大势力大宗门。
    昆吾宫则从各大宗门势力中抽调了许多灵修，演练一些大型剑阵、联合灵禁。这些人在千年之战上的折损率不算高，因而各宗门都极为乐意送人前去。除此之外，一些相对而言不算重要的合击之术也被送到各大宗门，由各宗门自行演练。
    九渊府，清古宫玄圣殿。
    穿过重重高大古拙的殿门，萧衍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他的目的地——九渊府院长，霍岐真的居所！
    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院落，风格与玄圣殿其他建筑别无二致，看起来平平无奇，倒是有些配不上霍岐真的身份。不过萧衍知晓，院长并不经常留在九渊府内，这里不过是个暂居之所，在遥远的洪荒深处，有着他的真正洞府！
    如果非要说这院落中有什么奇异之处，那也许便在于，其中密密麻麻种满了无数青竹，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白衣少年双眸微闭，站在一竿青竹旁逸斜出的细瘦枝桠上，广袖当风，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在他周围环绕着一百口食指大小的飞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每口飞剑一动一震都演出当日他力敌姚华、楚凌绝时使出的剑阵之妙。
    蓦地，他长眉一抖，一口青色飞剑离了剑阵，化作一道青光，朝刚刚踏入这院落的萧衍直直飚射而去，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被划开一道漆黑裂缝，久久不能弥合。
    萧衍不避不惧，寒星般的眸中没有丝毫波动，直到那青光离他不过寸许时才厉声一喝：“止！”
    说起来倒是好笑，对灵修而言，方寸之间，能成什么事？况且他并没有动用哪怕一丝一毫的灵力，而是像个无知无畏的凡人帝王，来玩弄金口玉言这一套，好像他一言既出，青光便会遂他意止住去势一般！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喝，那青光仿佛通灵一般，速度骤减，似乎真要乖乖听命行事。
    并不是没有感情的青光心生畏惧，也不是它的主人合谋与萧衍演上一场好戏，而是青光周围的时空突然间仿佛变成了泥沼，困住了疾若奔雷的它！
    接着萧衍伸出手来，轻轻在那能轻易割裂空间的青色小剑剑脊上一弹——
    青色小剑轻轻震颤着，在萧衍收回手指后三息，才传出一道低沉得不似金铁之声的声响。
    似乎对此很是惊讶，霍岐真惊诧地睁开眼来，伸手一招收回青色小剑，惜字如金般说道：“进步不错。”
    萧衍点点头，并没有因为霍岐真这话而谦逊一二，因为如果这样，霍岐真接下来必然会道——“知道不足就要继续努力，好了回去修炼吧”。
    “不知师尊寻我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