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无字之天命难违

205 不及黄泉不相见(十)


“够了?”灵帝怒笑一声,“迦陵,我还没亲自去找你算账,你竟要阻拦我?”
    “正如你不可能看着元玖元恕死一样,他是我徒弟,我自然不能看着你杀了他。”
    “你也知道恕儿是我徒弟!”灵帝想起方才元恕的决绝之语,更是心中大恸,“可你徒弟做了什么?他既然胆敢如此作为,就休怪我不顾你的面子!”
    “他只不过是个为情所困又不知如何去爱的人罢了!你徒弟还没死,让她以后自己解决吧!”迦陵亦知此事确是自家徒弟不对,不由放缓了语气,“杀人这种事情,我们都做过太多,这根本毫无意义。晚辈的事情,我们插手,未免有失身份!”
    “我倒不知你竟如此巧舌如簧!”灵帝眸中怒色不减,“别以为我不知道冥烟也掺和进来了!”
    “她?呵……”迦陵眉头一皱,旋即冷冷一笑,语气骤然变得意味深长,“放心吧,自然有人不会放过她的,她终会付出代价,不劳灵帝动手。”
    虚空忽地又一次荡漾开波纹,李颐渊步虚凌空而来,见二人一副剑拔弩张之态,不由尴尬一笑,“这个,灵帝,魔主,你们准备在这里开战?”
    “与你何干!”灵帝冷冰冰地回答。
    魔主虽然没有说话,可那目光中分明也写着与灵帝一样的反问。
    李颐渊:“……这年头好人真难当!”
    “不是我说,千年之战马上开始,你们要打就等等呗!”李颐渊翻了个白眼,“别在我人族附近打,打坏了你们哪个赔?”
    “李颐渊……”
    灵帝终于渐渐恢复了冷静,他扫了一眼李颐渊,又望望迦陵,嘴唇微微翘起,勾出一丝轻蔑讥诮的冷笑,“你不必装出如此凛然模样,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那些勾当么?你大可放心,今日我不会动手,但……”
    一支血色箭矢出现在灵帝手中,那显然高高在上的诡异气息教李颐渊与迦陵二人皆是脸色一变——这是神灵的气息!
    “啪!”
    灵帝将箭矢生生从中折断,“我元沧今日在此立誓,灵族与人魔二族,势不两立,如有违背,当如此箭!”
    言毕,他将断箭狠狠往下方一掷,全然不管下方被神之血沾染后荒芜的山岭,伸手一招将被埋在乱石堆里的迦越拽到跟前,不等迦陵说话,冷笑道:“紧张什么?我只是取回不属于他的东西!”
    说着,他强力将迦越洞天灵宝的认主印记震碎,神识一扫便取出了元恕的灵躯,将其收好,才将迦越扔到魔主脚下,“你最好看好你徒弟,否则我不保证哪一日心情不好将他挫骨扬灰!”
    一道空间裂缝悄无声息地出现,灵帝看也不看二人脸色,一步迈入其中,消失不见。
    神之血箭矢一经落到地面,便迅速化为血色液体,其蕴含着的连神灵都能伤到的剧毒令山林顿时草木不生,所有生灵尽皆死绝!
    迦陵瞟了眼下方迅速扩大的荒芜区域,在李颐渊恼怒的目光中施施然伸手提起自己徒弟,同样撕开空间裂缝,回返魔界。
    李颐渊:“……污染环境就算了,交点治理费不会啊!”
    愤怒而无奈的他只好也赶回了昆吾宫,第一件事便是将其方圆十万里之内划为禁区,万年之内不许入内。
    当萧衍最后赶到时,这一片区域,除了被腐蚀得千奇百怪的嶙峋乱石,什么也不剩。
    灵界。
    “封绝,传令八氏玄灵、长老,一律在今日之内赶到灵邈山!”
    甫一回返灵界,灵帝便下达了一道严厉的命令——这一次,盛怒之中的灵帝绝不会善罢甘休,势要用罪徒的鲜血洗净他徒弟受到的侮辱!
    封绝自然看出灵帝的滔天怒意,哪还敢如平日一般跳脱?立即便将此消息传达到了八郡!
    他们都对不久前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数历山那惊人的波动,又岂是能轻易被遮掩下的?一丝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到一日功夫,八氏玄灵、长老接连使用传送阵、飞行灵器,匆忙赶到灵邈山。
    祖灵殿外。
    灵帝冷漠而威严的目光望着齐齐跪伏在身前的八氏玄灵长老,良久不语。
    死一般的寂静让所有灵族都心生惶恐,没有一个人敢有分毫动作!
    “封绝古域内,四万余年来,牺牲了无数灵族精锐——这其中,多得是你们每一氏的族人。”灵帝的语气极为平静,像是在与他们闲聊一般,甚至带着些轻描淡写的随意,“孤以为,诸位深知我灵族境况,必会勠力同心,同仇敌忾……”
    这话落到众人耳中,却教他们无端生出更大的恐慌,他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受到过灵帝的宣召,可没有一次宣召时承受的威压如此可怖!
    “然而,孤终究还是错了……”
    不等众人把心提起来,灵帝的声音陡然一厉,“四万年,四万年你们从未进入封绝古域,你们做的不过是将那些英灵送入其中!你们已经忘记了我灵族当年的危难,因此便自觉犹有余力,可以开始勾心斗角了!”
    “华菱,萧郁离,陆慎……三位玄灵,他们谋划的事情,你们就真的半点不知晓么?!”
    灵帝冷笑一声,“华泾,萧筠玉!现在,孤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们。”
    二人脸色齐齐一变,膝行几步,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敬畏与惶恐,“臣在!”
    “叛族之罪,当夺其肉身,炼其神魂,灭其真灵,使永无轮回之机,使永世不得超脱……”
    光芒一闪,两位玄灵出现在殿陛前,只可惜皆是狼狈,气息微弱,显然是先前在琅玕青寻木自爆中受了重创。
    华菱脸色惨白地望着萧郁离,心知灵帝的惩罚必将无比可怕!
    “现在,你们二人,亲自动手行刑吧!”
    “陛下……”闻言,华泾立即匍匐在地,连连恳求,“陛下,还请饶他们一命吧!千年之战在即,何不让他们戴罪立功……”
    “孤让你行刑!”
    灵帝将一口青色的锋利匕首掷到华泾身前,“戴罪立功?哼……叛族之罪,任何功勋都抵不了!你若是不动手,那孤将找另一个愿意动手的人——当然,那时候你们就要和这两个叛逆一起受刑了!”
    华泾浑身颤若筛糠,这青色匕首灵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先帝传下来的戮灵刃,专门用来灭杀强大叛族之灵的灵器!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匕首,又恍如触电般缩了回来,大哭道:“陛下,陛下!还请开恩啊!念在巫即、巫礼两位大人的份上,请饶他们一命吧!”
    灵帝根本置之不理,冷冰冰的目光瞟向萧筠玉,“你也不愿动手?”
    萧筠玉苦笑一声,颤抖着捧起匕首,“陛下,臣有罪,臣不应在知晓此事后隐瞒不报,以致少君与元殿下……臣请自戮,死后魂灵进入封绝古域,为我族尽绵薄之力……”
    “你倒是乖觉!”灵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其他大气也不敢出的人,“还需要孤一个个点出来,哪些人参与了此事么?”
    一片死寂之中,又有四人越过人群,跪在灵帝面前,其中便包括凤修铭!
    “凤修铭……”灵帝摇头轻叹一声,“孤的恕儿信错了人!”
    凤修铭却没有像其他几人那般惊恐绝望,而是抬起头来望着灵帝,“陛下,臣有臣的理由,现在您已经找出了有罪之人,何不让其他人离去?臣将一一道来。”
    灵帝微微眯着眼,似是在思量他话中深意,良久才道:“都回去吧,孤将择日改封三位玄灵。记住,同样的事情,如有下次,那就不是废一两个玄灵这么简单了——你们一氏,都将为之付出代价!”
    其他人如释重负,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后,立即逃命似的离开了灵邈山。
    灵帝袖袍一挥,几人全数进入他的【界】中。
    当年陆慎曾见识过的琅玹殿中,灵帝高居王座之上,冷冷望着凤修铭,“现在,你可以一一说清楚了。”
    凤修铭平静地站起身来,走到跪在一旁的漱芫面前,微微俯身望着她,“你知道我是谁么?”
    漱芫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是凤修铭。”
    “啪!”
    凤修铭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在漱芫脸上,将她打得匍匐在地。
    对此,灵帝只是冷冷看着,什么也没说。
    陆慎立即便是怒目视来,“你……”
    “我怎么了?”凤修铭讥诮地反问一句,“我打错了么?她是什么人,我只会比你更清楚!”
    闻言,漱芫心中一颤,不敢相信凤修铭话里透露而出的深意。
    “她是谁?”灵帝冷冷问道。
    “我的来历,陛下想必也猜出了几分……”凤修铭轻轻擦了擦手,“我是虚凰——准确来说,是虚凰的生前。”
    萧郁离与华菱皆是惊愕地望向凤修铭。
    “难怪……”灵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你是当年漱芫提到过的那只凤凰。”
    “是啊,当年凤凰与真龙一族迁往上界,我那时还未出世,被遗落在此。没有凤凰一族的种种传承与洗礼,我必死无疑。漱芫大人偶然间救下了我,并让我答应她一个要求——如果她是漱芫大人,又岂会不认识我?”凤修铭冷笑着斜睨漱芫一眼,“她不是,她不过是一个得到了漱芫大人在九嶷留下的灵躯、本源以及绝大部分记忆的魔族!在此之后,她才被魔族转生成了一个不完全的灵族!”
    漱芫脸色骤然惨白,照理说,谁也无法看穿使用过转生之术后的她,可凤修铭却一语戳穿了自己的来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可能!记忆里根本没有!
    “什么?”陆慎惊怒地望向脸色惨白的漱芫,“你不是她?你竟不是她?那她呢?她在哪里!”
    “漱芫大人早已死去,轮回转世,这世上早没有漱芫此人了!”
    凤修铭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击在陆慎心头,让他茫然失措,让他不敢相信!
    “不……这不可能!”他愤怒地咆哮,“她留下了预言,她说她会回来!我等了她四万余年,每一日都是煎熬,她不可能骗我!”
    灵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眸,不愿让人看见他此时心中的沉沉伤痛。
    死后直接进入轮回,自然是没有执念;而没有执念,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
    “这是天命的旨意,”凤修铭怜悯地看着状若疯狂的陆慎,“她不能——也许是不敢违背。”
    “你一定在骗我……”陆慎绝美的面容扭曲而狰狞,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似乎谎言重复了一千遍就能成为真相,显然根本没有将凤修铭的话听进去,“你一定在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她说过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她让你答应她的要求,与恕儿有关是么?”灵帝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只是显得格外疲惫。
    “是的。彼时她虽救了我,可却也知道我因为没有凤凰一族的秘术,不可能存活,因而将我带到景星山,告诉我这里将会诞生一位天生玄灵,而我要做的就是成为天生玄灵!”凤修铭的眸中满是追忆,昔年那道倩影似乎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她告诉我,天命诅咒每一位天机玄灵,因此他们都不得善终。但因为她的虔诚,天命大为满意,赐予她一个机会——一个让下一任天机玄灵不再是天机玄灵的机会。这个机会稍纵即逝,她需要好好安排,所以才选中了我。”
    灵帝沉默片刻,才道:“她有没有提起过孤?”
    “抱歉。”凤修铭微微躬身以示歉意,“她并没有提及。”
    “很好,很好。”灵帝重复一句,微微摇头,“你无罪,孤不会处罚你,但——恕儿不会原谅你,这就是对你的惩罚。”
    凤修铭亦是早有所料,并不惊讶,只是长叹一声,“我自然知晓,可我——别无选择。”
    “他们受这个魔族蒙蔽,才犯下大错,虽罪不容恕,但到底情有可原,”凤修铭恭恭敬敬地跪下,“这也是漱芫大人的计划,还请陛下开恩。”
    灵帝的目光一一扫过萧郁离、华菱、华泾……眼前这些人,哪个不是帮凶?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自己——可笑,当真可笑,自己为了一个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人,伤害了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徒弟,并永远,永远也得不到宽恕与原谅!
    漱芫,今时今日,我确是明白了,你不过,只是祖灵殿中的一块神主,仅此而已。
    他自嘲一笑,摆摆手 ,“都去封绝古域驻守万年,生死……各安天命。”
    人界,琅琊郡。
    刚刚与穆昀暂时分别的邬文新驾着遁光朝昆吾山而去,不禁想到方才见识到的怪异天相,忍不住又开始思考那位陌生大能的死生问题。
    “哎,我想这些做什么?”邬文新狠狠一拍脑袋,“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等回了昆吾宫去问问师尊!”
    他这才稍稍将注意力转移,开始琢磨如何让师尊同意将穆昀也收入昆吾宫中。
    正当此时!
    一枚黑色法盘从天而降,准确无比地砸在邬文新头上,力道之大,竟将他的遁光生生震散!
    “啊啊啊啊啊!”
    邬文新惊叫一声,终于在与下方山峦亲密接触前稳住身形,重新驾起遁光,这才避免了一个尴尬无比的死法。
    他忍不住揉了揉脑袋上被砸出来的好大一个包,不满地瞪着手里的黑色法盘——有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鬼?现在在罡风层里飞遁的灵修这么没素质,乱丢东西么?!
    他仔仔细细打量了片刻这个让他险些没了小命的黑色法盘,并没有瞧出什么特异之处,也就不当回事,抱怨了一句“倒霉”,便将其随手扔进储物袋的角落里。
    等雄伟巍峨的昆吾山从云雾之中浮现而出时,他已经将方才这个小插曲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嗯,先去拜见师尊!”
    邬文新降下遁光,轻轻哼着灵语苑最新发行的话本里记载的乐曲,朝着钟离商洞府所在的那一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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