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无声

第48章


 
  孟遥拧开水龙头,用水拼命擦洗自己的嘴唇。冷水让她冷静了下来,并为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会那样呢?难道情侣接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厌恶感?   
  《玩偶》十五(7)   
  她走出卫生间,只见男友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这让她为自己刚才的失控行为感到有些难为情。“对不起。”她小声辩解,“太突然了。”见男友要开口,她便马上转过身走到门口。“请你什么也别说。”她用最快的速度穿好鞋子,“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已经十一点了,孟遥仍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发呆。一阵晚风吹过,她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才缓过点儿神来。她抬起头,不远处的男友家仍然亮着灯,或许对方还在等待自己回去。可是她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回他身边了。他们中间有一层隔膜,隔膜来自胡炜。尽管理智明令她必须和胡炜一刀两断,但情感上她仍然对胡炜抱有某种幻想与期待,这使她无法彻底割舍过去的一切,从而无法从容接受眼下这全新的、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情感。 
  十二点了,窗口的灯还亮着。孟遥用公共电话给对方打了个电话。“睡吧,别等我了,”她说,“我还有些事情必须得去做。你也别来找我,我会再跟你联系。”不等对方开口她便挂断了电话。她得先把过去的事情统统做个了结,然后才能放下心来开始新的生活。 
  街上更加冷清,寒意也更浓了。孟遥站在街头,寒风吹得她将衣服拉得紧紧的。她已经郑重做出了一个决定:舍弃过去的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开始新生活,今晚就动身。在她看来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眼下这些剪不断理还乱、搅得她接近崩溃的纷扰。 
  眼皮开始发沉,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度过今晚。孟遥打开钱包,里面还剩三十多元钱,还有一张公交卡和电话卡,这就是她眼下的全部家当。她拉开钱包最里面一层的拉链,里面只有一张学校借书证,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孟遥收起钱包,拔腿往外走。她先向公寓门口的保安打听哪里有能到火车站的夜间公交车,然后坐车去了火车站。她得先找一个能够睡觉以及挡风避雨的地方,火车站是眼下的最佳选择。 
  夜里的火车站不像白天那么喧闹,放眼望去候车大厅里到处都是空着的椅子以及丢弃在椅子上的报纸。孟遥找来一叠报纸作枕头,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一晚她睡得并不踏实,不时被报站的广播声吵醒。但她仍然心满意足,觉得这总比躺在家里柔软的床上挨父母唠叨要好多了。 
  七点左右火车站开始热闹起来,孟遥被吵得无法入睡只好起“床”。她在洗手间里梳好头洗好脸,买了瓶矿泉水来漱口。刚接过矿泉水孟遥就后悔起来:火车站的矿泉水都是两块五一瓶,从仅有的三十几块钱中抽出两块五买这个来漱口实在太奢侈了。“反正还可以拿来喝。”孟遥安慰自己。漱过口后孟遥回到椅子上坐下,盯着前方大大的电视屏幕出神,心里同时思考着自己的处境。她只有三十几块钱,却又说什么也不想回家,她究竟该怎么办? 
  孟遥一动不动想了很久,最后站起身来到售票窗口前。“给我一张三十块钱的票,去那里的都行。”她说。 
  售票员莫名其妙地看着孟遥:“你要去哪里?” 
  “请给我一张大约值三十块钱的车票,哪里的都可以!马上出发的最好!”孟遥加重了语气。 
  “你得告诉我目的地的站名。”售票员说。 
  孟遥掏出三十块钱放在售票员面前:“就这些钱,给我张票就行!” 
  后面的乘客开始窃窃低语,有的不耐烦地催促售票员。售票员只好收下三十块钱,将一张车票与两块钱找零一起交给孟遥。孟遥看了看车票,上面印着个陌生的地名,上车时间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 
  上车之后孟遥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她正要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上却只有不到十块钱,甚至连返程票都买不起。尽管如此她仍没有下车。她已经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能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她要远走高飞。想到这儿孟遥深吸了口气挺直胸膛,满怀忧惧与自豪目送火车伴着汽笛声离开站台。 
  三个小时后火车到了站。下车后孟遥兴奋地东张西望,像个刚刚越狱成功的囚犯。肚子叽里咕噜响了起来,这才让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早饭。   
  《玩偶》十五(8)   
  孟遥从火车站附近的小吃摊上买了个两块钱的大饼,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寻思怎样才能走得再远一些。口袋里只剩下五块钱了,公交卡在这里也不能用,这让她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孟遥找了个当地人问清路,先用一块钱坐公交车来到当地的市中心广场,坐在广场上的花圃边。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能去哪里,只能先坐下等待。周围充满了陌生的人和东西,这让她感到莫可名状的恐惧。她抬起脑袋仰望天空,却只觉得天空也在不停旋转;她又低下头,却感到脚下整个大地都在晃动,而广场也仿佛伴随着晃动不停扩展,越变越大,好像要把自己吞没在其中。孟遥清楚地感觉到恐惧感此时正在自己身上迅速蔓延。头又痛了起来,同时心脏产生阵阵悸动,让人想呕吐。孟遥赶紧用手捂住嘴,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她没有方向感,但她不在乎。她不敢继续坐着,不然心中的恐惧感会杀死自己。 
  已经中午了。今天的太阳不知为何格外暴烈,仿佛一百个大火炉在孟遥头顶燃烧。她喝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可是没有用。因为曝晒头昏得很厉害,身体也十分虚弱。她找了个阴凉的墙角想歇一歇,谁知刚刚坐下就感到天旋地转、几乎昏阙——忽热忽凉的副作用。她紧闭双眼,无力地靠着墙根直到昏阙感完全消失才重新睁开眼睛。她不敢再到处乱走,蜷缩在墙角直到太阳完全下山才敢从阴影里走出来。她开始感到害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可是接着她马上告诫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绝不能软弱! 
  肚子有些饿,这让孟遥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她摸了摸口袋,只剩下一块五角了。她尴尬的揣着这点儿可怜的现款,坐在街边一条长椅上茫然地发着呆。这时一个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塑料袋和一个挎包的中年妇女在孟遥身边坐下。她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袋子稍作整理,然后将挎包压在那些塑料袋上面。从衣服口袋里传出手机铃声,于是她背对着孟遥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孟遥打量着中年妇女那些大大小小的东西,忽然发现有个黑色的东西从小巧的挎包里探出一角来,再仔细一看——是钱包! 
  有救了!孟遥看了中年妇女一眼,对方仍然背对着自己在专心致志地说话。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拿钱包,同时还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然而她的技术并不高明,将钱包从挎包里抽出来时把塑料袋弄出很大的声响。不等中年妇女转过身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孟遥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 
  毕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孟遥被吓慌了。她慌不择路,只顾着拼命向前跑。马路口亮起的红灯也未能阻止她的脚步,她径直冲进了车流之中…… 
  “孟遥!” 
  声音听起来好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孟遥挣扎着睁开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胡炜和父母再熟悉不过的脸。 
  “你们怎么来的?”孟遥的声音很微弱。她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一条腿上打了石膏。她使劲回想,却只记得自己偷钱包被发现,于是害怕地逃走了。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我一接到电话就来了。你还好吧?”通过胡炜解释孟遥才知道原来自己在逃跑途中闯红灯给汽车撞得昏了过去,被好心人送进医院里。通过她钱包里的学生证医生打电话到湘宁中学找到了胡炜。一听到消息胡炜马上向学校请假赶了过来。 
  “还好没有断骨头。”医生说,“不过伤得这么厉害,至少得一个多月才能完全康复。” 
  听医生这么说父母和胡炜都松了口气,与之相反孟遥却非常沮丧,为自己计划的破灭失望不已。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孟遥听见父母含着眼泪问自己。“你把我们都吓死了!” 
  “我只想出来走走。”孟遥昏头昏脑地回答,“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玩偶》十六(1)   
  孟遥曾经希望能通过这次事情改变父母和胡炜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争取与努力完全没起任何作用:由于伤势并不严重,第二天晚上胡炜和父母就把孟遥送回了家,胡炜还向孟遥父母保证,一定帮孟遥补上所有落下的课程。看见胡炜对自己女儿如此关心,感激之余孟遥父母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让女儿跟着胡炜呆在湘宁中学。而胡炜也和以往一样依旧心甘情愿担当孟遥父母的代言人。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孟遥戴了两个月的石膏。孟遥受伤与离家出走的事很快就在高三(5)班的同学间流传开来,而且什么样离奇的版本都有。这使得孟遥在同学眼里变得愈加古怪,也被同学愈加疏远。 
  转眼已经高三下学期了。在胡炜坚持不懈甚至放弃寒假休息的努力下孟遥的成绩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虽然不能与成绩最好的时候相提并论,但起码能保证跟上班级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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