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光偷来送给你

在赵知衍眼中，记忆中的宁繁只是班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同学，或许走在路上会打个招呼，间或听同学聊天会提到她，班上的聚会也会有她的身影，除此之外，三年的研究生生活，二人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依稀记得，毕业之际，她似乎消失了一段时间，毕业典礼、班级聚会都没有参加。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渐渐地，这个人逐渐从记忆中淡化，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赵知衍没有想到，三年后，她会以这样的方式，逐渐从自己的记忆中苏醒。
    那是一个飘雪的冬夜，深夜的街道上早已见不到一丝人影，雪静静地下着，整个世界显得格外静谧。刚刚录完节目，赵知衍有些疲惫，趁着等红灯的空挡，他微微闭了一下双眼，睁眼的刹那，眼角不经意间看见一个人影从拐角急匆匆走过，赵知衍有些诧异，冬日的夜晚，这么晚难得见到行走的路人，而且看其远去的背影似乎有些匆忙。这时，前面的指示牌终于变绿，赵知衍也不再看那已只剩模糊小点的背影，遂径直开车走了。不经意间，赵知衍瞟了一眼后视镜，街道上已杳无人影。
    不知为什么，赵知衍记住了这个冬日夜晚与自己插肩而过的侧影。
    三日后，周末，赵知衍应父母之命去医院探望刚刚回国就职的小叔，刚走进医院大厅，就看见一个女孩从电梯中匆匆走出，刹那间，人已经跑出了大厅。当女孩从赵知衍身边跑过时，赵知衍立即想到了那个夜晚拐角的侧影，他敢断定，她就是那个女孩。如此近距离地看，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从医院出来，赵知衍想着，既然已经见到小叔，不如也去看看小姑姑吧，况且自己新买的房子要装修，还得靠小姑姑帮忙。赵知衍知道，他的小姑是个工作狂，平常即使周末，也一定会在工作室。于是，赵知衍直接驱车去了小姑的工作室。
    赵知衍的小姑，是业内较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她创办的如归设计工作室也是本市的名牌企业之一。小姑与小叔是爷爷奶奶的晚来子，二人是双胞胎，性格却南辕北辙。小叔赵斐天性自由，爱流浪，爱四处行走；而小姑赵旻却生性文静，一心只扑在所热爱的设计上，甚至将它发展成自己一生的事业。
    将车停在工作室门口，赵知衍还是决定先给小姑打个电话。
    “小姑，你在工作室吗？那我就上来了。”
    “你上来吧，顺便给我带份午饭。今天我有个设计稿必须完成。”赵旻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显然正在工作中，却不小心被电话打断了。
    赵知衍会心一笑，和小姑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在附近转了转，赵知衍找了一家中餐馆叫了外带。由于正是就餐高峰，服务员之前就提醒过赵知衍，可能等待的时间有点长。赵知衍笑了笑，表示自己有时间。面对对面男子如沐春风的笑容，服务员像是被蛊惑般地领着赵知衍到空位坐下，然后立即红着脸跑进了厨房。这样的场景，赵知衍不知遇到了多少次，女生似乎总容易对着自己的脸脸红，本来笑容是为了化解尴尬的，结果她们的脸总会越来越红，然后笑着跑开……
    这家餐馆地段很好，来来往往，不断进出的人很多。猛然间，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她，那个一直偶遇的背影。赵知衍不禁失笑，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赵知衍的笑容吸引了邻桌女孩的目光，女孩的眼神里甚至有些痴迷。女孩的男朋友立刻换了个座位，挡住了女孩的视线。赵知衍收敛笑容，再次看向那个身影。刚刚在医院没有追上的背影，现在就这样再次出现了。她似乎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的，朋友在点餐，她一个人却盯着桌子，似乎她与这些世俗的人并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样子有点呆，也有点楞。朋友好像兴冲冲地向她推荐特色菜，她也没反应。直到朋友叫了她几声，她好似才从自己的世界走出，不好意思地浅笑，然后就和朋友一起看着菜单讨论起来。耳根有些微红，看起来很腼腆。
    服务员将打包好的饭菜送了过来，赵知衍收回目光，起身走出餐馆。经过她们桌旁时，赵知衍听到她和朋友小声地讨论着今天的午餐，声音很低，带着少女般的甜糯，甚至说话时语气也带着不自觉的撒娇，一点不像已经工作的人。不过看她的年纪，好像也不大，说不定还是学生，真是一个单纯得有点呆的女孩。
    赵知衍甩掉心里的想法，慢慢走回工作室。或许今天的阳光太明媚了，自己才会对一个几次偶遇的人想这么多？赵知衍心里自嘲道。不过刚刚经过的时候，发现她真的有些熟悉，到底是谁呢？
    赵知衍在办公室找到了正伏案的小姑，殷勤地为小姑送上午餐，扫了扫满桌的图纸，随口问道：“你们周末还加班？”
    赵旻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饭。赵知衍立刻意识到，碰到了小姑的逆鳞。小姑一向注重礼仪，认为中国一些古礼很有存在的价值，人们不该忘却，应该奉行。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一定不能说话，别人也应该自觉保持不说话。因此，不能说话的赵知衍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幅设计图，眼前一亮，这幅署名为Fiona的设计图，艺术感和空间感都很好，色彩搭配，氛围营造也很出色，像是一幅印在图纸上的艺术画。而且十分注重细节，从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就可以看出来。
    “在看谁的设计？”赵旻的声音把赵知衍拉回了现实。
    赵知衍将设计稿递给赵旻，赵旻接过，看了一眼，随后放下，“你还真会挑，这幅作品是其中我最满意的，然而我觉得还有雕琢的空间。”
    “反正以我这个外行人来看，这幅图已经很完美了。”赵知衍知道艺术家大都追求完美，不允许作品有丝毫的瑕疵，这似乎是通病。不过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这样的人，我们才可以看到那些不朽的作品传世，这样的确很好。然而生活本身就是繁琐的，散乱的，未经雕琢的，只要能趋于完美，已经是足够幸福的事了。所以，同样是一幅图，他和小姑却给出了不同的评价。
    赵旻提议道，“那就让她帮你作室内设计吧，我记得你刚买了房。”
    “小姑，谢谢你。我本来时间不多，你可帮了我大忙。”
    “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最近有个大单，抽不出时间。”赵旻了解赵知衍，自从工作后，赵知衍求人办事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或许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又或许明白求人总归是欠了人情，总要还的。今天既然开口了，赵旻当然会帮他。
    事情都敲定好了，赵知衍也轻松了，凡事也就很好商量了，“我无所谓，房子又不急着住，您安排就好。”
    赵旻拿起桌上图纸，再次问道：“确定Fiona？”
    “我很喜欢她的设计，就她了。”
    “我知道了，我会让她联系你的。”说完，看看右腕上的手表，接着问道，“还有事吗？”
    双胞胎的感情一般都很好。赵斐和赵旻也不例外，虽说性格不同，但两人十分合拍，一直都很要好。
    “小叔回国了，我刚刚去过医院。”
    赵旻连眼睛都没从图纸抬起，不过声音很柔和，“他给我发了邮件，原来这么快就回来了。”对于赵斐的回归，她很高兴，是那种妹妹对哥哥的期盼。
    “早知道，就该让小姑去劝他回家。”赵知衍这样想着，话已说出了口。
    赵旻将赵知衍推出办公室，指指腕上的表，对他说，“他会回去的。现在我要工作了。”
    赵知衍看着电梯的数字从1慢慢变到10，叮咚一声，门开了。
    每次碰到她，好像都是不期而遇的。
    她和朋友绝对都没想到，电梯外有人，而且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在直盯盯地看着你。一时之间，呆楞在当场。
    她呆楞的表情还挺可爱的。然后，随即赵知衍意识到，这样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自己似乎也挡住了她们出来的道路。当下，赵知衍立刻浅笑表示抱歉，并让开了路。
    她对赵知衍鲁莽的行为并未介怀，反倒是和她一起的那个女孩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似乎又气又恼的。
    赵知衍走入电梯，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赵知衍看到，她似乎回头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