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光偷来送给你

一天的浮潜过后，返程时，所有人精神都有点怏怏的，恨不得快点回到酒店，扑向柔软的大床。可莫清宁不得不提起精神，向所有人说起明天的安排，“鉴于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我们明天就做一些轻松的观赏活动。明天我们只参观两个岛，后天去深潜，大后天再参观两个岛，留给大家一天的休息时间，再回国，怎么样？”
    所有人似乎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莫清宁定下了安排，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吹着海风，看着晚霞。
    晚饭吃得很匆忙。沐瑶勉强撑着才让自己没睡着。相比之下，林崖精神最好，他很能适应这种旅行的状态。所以，最后，莫清宁将一切都交给了他，自己也回房了。
    阳光穿透黑夜，驶向白天时。赵知衍按时醒来，充足的睡眠赶走了疲惫，重新带来了容光。赵知衍惦记着宁繁，昨晚她根本没吃任何东西，也不知道现在是否饿了。于是，赵知衍在洗漱好后，从厨房要了一碗白粥，然后去了宁繁房间。
    赵知衍只敲了两声，门就开了。宁繁捂着腹部站在门内，脸上的表情很痛苦。赵知衍立刻就察觉到了，忙问：“宁繁，怎么啦？”说着，放下手中的托盘，扶着她往里走。
    宁繁在床上躺好后，才委屈道：“肚子有点痛。”
    赵知衍摸摸她的额头，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醒来就开始了。”
    赵知衍很心疼，因为宁繁一直用手按着腹部，额上也不停冒着冷汗，显然疼得厉害，可还在忍着，于是安慰道：“你先躺着，我去找医生。”
    半个小时后，医生来了，最后的诊治结果是可能对某些海鲜过敏，这才引起腹痛。赵知衍缠着医生问了好久，最后才放医生离开。吃过药之后，赵知衍又端来一碗温热的白粥，让宁繁吃了，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今天，就待在酒店休息。”以宁繁现在的样子，赵知衍不放心她出去，不免得叮嘱一番。
    宁繁想反驳，可又想到自己的身体，还是答应了，不过之后提了一个附加条件。赵知衍能猜到她会提出什么要求，但还是期待地看着她。只见她笑盈盈地说，“你得陪我，不然一个人肯定很无聊。”
    宁繁这样子，赵知衍怎么可能走开？他本来就打算留下来，也就顺口应了下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赵知衍去开了门，门外是程希、沈浅和纪循。
    程希着急地问：“宁繁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只是海鲜过敏。”
    程希送了一口气，立刻走到床边，宁繁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相比不久前，已经好了很多，双颊上泛着微微的粉红。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宁繁倒是主动笑着和程希打招呼，程希心中微叹，关切道：“病了，就留在酒店休息。”难得大大咧咧的程希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宁繁使劲点点头，那略带委屈又乖巧的模样惹得程希直发笑。宁繁也跟着傻笑。一时间，室内笑声吟吟，分外轻松。
    直到临近出发时间，沈浅不得不打断她们的谈话，提醒程希该集合了。程希才不舍地与宁繁告别。离开之前，程希也特地嘱咐赵知衍，“宁繁就交给你了，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太惯着她了。”赵知衍微笑应下。程希仍不放心地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和沈浅他们一起离开了。
    之后的大半天时间，宁繁果真乖乖呆在酒店休息。赵知衍处理事情时，宁繁就拿起自己的绘图本在床上画着什么。偶尔，赵知衍抬头，发现宁繁一脸专注地写写画画，右侧的头发挽在耳后，露出白皙剔透微粉的小脸，他都会有瞬间的失神，等到回过神后，心底总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时光脉脉，有美一人，近在咫尺，相思从此入骨。似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宁繁抬起头，触不及防的，就这样对上了那双如泓的双眼。宁繁下意识地闪躲。赵知衍眉头微蹙，正准备开口时，电脑里弹出了视频的对话框。赵知衍只好暂时收回目光，点开视频。原来是小姑赵旻。
    “赵知衍，我这两天没空去帮你看房子，反正你也就去两天，想来也没什么事。”
    “没事，我回去后就过去看看。”
    “玩得怎么样？”
    “还行。”
    赵旻显然在工作室加班，桌子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一堆图稿。即使开着视频，也不过是在刚开始的时候抬了一下头，然后就埋头在那些图稿中了。就连同赵知衍说话时，手中也忙个不停。赵知衍侧头看看床上的宁繁，她仍是刚才的那副模样，低头在图纸上画着什么。这样子与视频里的小姑很有几分相像。赵知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屏幕时，小姑已经抬起了头，盯着他，神情有些凝重，“赵知衍，回来后去见见你小叔，他可能又要离开了。”
    赵知衍终于明白小姑为何会突然找他了。这应该才是主要的原因。浪子赵斐又要飞了。看小姑的神情也知道，她不愿意赵斐离开，二人一定也已经详谈过了，但结果可想而知，肯定没谈拢。看来，赵斐再次打定主意要离开了。
    “我爸妈知道了吗？”
    赵旻不耐烦地丢掉手中的笔，“我哪敢告诉大哥大嫂？”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小叔，他准备去哪儿？”
    “南美。”
    关上视频，赵知衍不由想起，大学毕业那年，小叔从国外赶回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但仅仅在家只待了三天。临行前一天晚上，小叔带他去了那所著名的医学院，他曾经求学的地方。那晚，小叔心情很好，话也相对多些。小叔甚至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大学时代，说起了曾经的同学，可说着说着，小叔突然停了下来，之后，心情似乎变得低沉了，一直沉默着走出了学校。直到回到了家，临近家门前，小叔才再次开口，带着些微的笑意，“小衍，恭喜毕业！以后我可能不会经常回家了，好好照顾大哥大嫂和小旻。”当时，赵知衍本想追问小叔，为什么不会经常回家？可小叔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径直进了屋。赵知衍失去了最后问话的机会。过了这么些年，当赵知衍再次听到小叔即将离开的消息时，他似乎能猜到小叔的一些想法。小叔，或许就是那样的人，生而为行走而来，习惯穿梭于不同的文明中，不停向前。因为只有这样，他的生命才有寄托，他的生命力才不会枯6萎。这样的人，必定是有着坚定心智和强大心力的人，所以，也注定何玥会成为小叔心头的砂，而何袖最终只能是一个过客。
    “在想什么？”宁繁的问话拉回了赵知衍的思绪。他差点忘了，这是在宁繁房间。“赵知衍，你刚才出神了好久，连我在你身边站着都没有察觉。”
    赵知衍合上电脑，反问道：“是吗？我刚才的确在想事情。”
    “刚才和你视频的是赵总吧？”宁繁小心翼翼地问，而且带着明显的试探。
    “是啊，小姑不帮我看房子，让我早点回去了。”赵知衍突然想逗一逗宁繁，又道：“刚才忘记代你向她问好了。”表情很是一本正经，语调里却满是揶揄，再加上那若有似无的浅笑，任谁也听得出赵知衍话里的意思。
    宁繁拐入装傻，立刻转开话题，“赵知衍，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出去逛逛吧。”虽然比较僵硬，赵知衍也没拆穿她，而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好啊，我们去逛逛小镇。”说实话，赵知衍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酒店里。出来旅行，总归接近大自然、接近当地才更好，才更能体会到旅行的意义。
    赵知衍和宁繁先到餐厅吃了饭，然后才慢悠悠得出了门。才走到酒店门口，赵知衍突然叫住走在前面的宁繁，“你等我一下。”然后便急匆匆地上楼去了。很快，赵知衍就回来了，右手上拿着一个大边沿的遮阳帽，至于左手嘛……竟然是一瓶防晒霜。宁繁瞪大眼睛望着他，巴掌大的小脸上，表情很是纠结，半响，才呐呐地问：“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的防晒霜？”
    “是啊，我刚从你房间里拿出来的。”赵知衍回答得很坦然，似乎没察觉到有不对。
    “你拿来干吗？”宁繁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沌，完全转不过弯来。
    “给你啊。”赵知衍似还没发觉宁繁的别扭，回答得依旧坦然。
    “算了，给我吧。”宁繁一手抢过防晒霜，然后指着遮阳帽问：“这也是给我的？”
    赵知衍喏喏地点头。
    宁繁无奈，瞪了赵知衍一眼，把帽子也抢了过来，然后向洗手间走去。
    宁繁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处，赵知衍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刚刚，赵知衍去拿防晒霜和帽子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不过恰好记得宁繁出门前没抹防晒霜，而中午的太阳又很毒。待他返回，看到宁繁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他故意装作不懂宁繁的话外之音，就是想看看宁繁到底如何应对。是像以往那样直接问出，还是像刚才那样无奈接受？最后的结果，赵知衍很满意。若在以前，遇上这种情况，宁繁一定会直接质问。因为在她看来，朋友之间，总要有个度，而且也必须坦诚。但是现在，很明显不一样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改变，赵知衍现在还不敢确定，然而事情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似乎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赵知衍觉得，以后应该多做一些这样的小事，说不定会发现更多……美好的变化。
    宁繁出来时，脸上仍有些不豫。待走到赵知衍身边，甚至赌气地将包包往赵知衍身上一扔，不管不顾地就走了。赵知衍心情好，当然不会见怪。其实，他也很乐意替她拿包，因为这种事好像是某些人的专属，不是吗？眼看着宁繁即将走远，赵知衍大步追上宁繁，低声哄着，“我都计划好了，我们可以先去教堂，那附近还有一个博物馆，可以顺便参观一下，然后去泡温泉，怎么样？”
    “没意思。”
    “那我们做个环岛游，怎么样？”
    “不想走。”
    “那就在这附近转转？”
    “无聊。”
    现在看来，宁姝和宁繁这两姐妹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此时的宁繁，和宁姝在议题会议上的表现，不是很相似吗？如果赵知衍再接着问，宁繁也一定会找出借口否决。姐妹俩，还真是“一致对外”啊。
    “那你说去哪儿呢，我都听你的。”赵知衍亦步亦趋地跟在宁繁身后，继续温柔哄着。
    宁繁不理，继续向前走，与赵知衍隔开一定的距离。
    赵知衍追上，低声道：“慢点走，气温高，容易出汗。”
    宁繁不听，快步向前迈了两大步，仍与赵知衍保持一定距离。
    “别这样走，路上不平整，小心摔倒。”看来，赵知衍还真打算就这样和宁繁耗下去。即使这样，声音也不急不躁，反而出奇的温柔体贴。
    宁繁回头狠狠瞪了赵知衍一眼。赵知衍浅笑而立，自然地与她对视。宁繁立刻转过身，不理会身后人的追赶。
    一前一后，你走我追，前面的女子娇俏可人，后面的男子清雅温柔。过路的行人无不含笑地看着他们，好多游人也趁机围了过来，有的甚至举起手机，对着赵知衍拍个不停。渐渐地，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把本不宽大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赵知衍身旁的人最多。一时间，小镇的街道很是热闹。
    宁繁和赵知衍可能都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的情景。
    宁繁也不沿着大路走了，索性快速拐入小道，甩开赵知衍。
    赵知衍急忙从人群中突围，赶紧追了过去。宁繁走得很快，他怕追不上她。
    赵知衍沿着小道走了五分钟，还是没有见到宁繁的身影。赵知衍心里开始急了，他开始回想，宁繁到底是不是走进了这条小道？有没有可能当时他没有看清？赵知衍心底的怀疑越来越多，脚步也迈得越来越大。正当赵知衍准备放弃回头寻找时，他发现，宁繁俏生生地站在前面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