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桑田赋

    一大家子终于又聚在一起。三月的时候花娘怀孕了，整天就看见狗子围在花娘身边打转。沈织在姑姑家带着穗娘和贺娘干活，忍不住问一边犁地的户娘，“我没记错的话，花娘似乎比我还小两岁？”
    户娘站起身来歇歇，擦着额头的汗，“是啊，马上就要生娃了。”
    “还早着呢！”沈织说，又问户娘，“你和陆大亮定了什么时候成亲？”
    户娘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高兴，“定了四月中的日子。”
    陆大亮准备先盖房子再成亲，但是沈大周在县里寻摸着做药材生意，想把狗子和陆大亮拉去帮忙。刘沈氏觉得户娘年纪大了，比户娘小两岁的沈织都要成亲了，干脆让陆大亮先别盖房子，成了亲再说。毕竟姑姑家新盖的房子大的很，也够住。
    然后陆大亮三个月时间把纳彩到请期迅速的过了一遍，现在就准备成亲的东西成亲就行了，反倒赶在了沈织前头。
    沈织进屋喝水，看户娘做了一半的嫁衣扔在那，不由拿起来看。户娘正好回来，沈织就说:“我不是送了你一匹红绸？你怎么还拿棉布做？”
    户娘边喝水边说，“绸子多贵啊？做嫁衣也就能穿一回，我还能天天穿着大红出门不成？我拿去做被面了，滑溜溜的能用好久呢！”
    沈织听得目瞪口呆，正巧沈大周回来，一身的灰土。沈织赶紧去厨房给他打水洗脸，“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房子怎么样了？”
    沈大周拿着帕子擦脸，“房子盖了一半，周师傅铺子里的生意刚起步，主要是些大户人家的丫鬟买些零碎的东西。铁牛叔帮我联络了一个药材商，我正和他谈着呢。”
    “你这也太辛苦了。”沈织心疼的说。
    “不辛苦。”沈大周看沈织心疼的表情，心里比干什么都享受，见户娘去后院锄地，飞快的在沈织嘴上啄了一口。
    沈织抿嘴什么也没说。
    沈大周干脆抱住她，“我下回回来，怕是要等到你姐姐成亲了，咱们可得有近一个月时间见不着，你想不想我？”
    “嗯。”沈织瞅了瞅门外，觉得应该没有人看见，慢吞吞伸手环住沈大周的腰。
    “你说你想不想我？”沈大周满意沈织的动作，不满意沈织的回答，得寸进尺的问。
    沈织抱着他的腰，刚刚能合住手，笑着说，“你腰真粗。”
    沈大周抱着她的肩膀，“我手能环你两圈呢。”
    沈织看有人来了，就放来了他，认真的说:“我会想你的。”
    沈大周高高兴兴的看着刘沈氏进屋，还给刘沈氏倒了水。姑姑拿着碗对沈大周说:“你去帮户娘锄地吧，你力气大，干起活来快些！”
    沈织接过姑姑的东西放在桌上，问:“这是什么？”
    “一些药。”姑姑边打开纸包边说，沈织凑过去一看，都是些党参、黄芪之类的药材，“赶明儿我杀只老母鸡炖了，你和户娘多吃点，养好身子早点生个娃。”
    沈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跑到后院去和户娘说这件事，户娘全不放在心上，“我娘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然后拿着嫁衣问沈织，“这个针是这样缝的对吧？要不你帮我绣朵花吧，这活太累人了。”
    沈织拿出自己做了一半的红裙子给户娘看，“我自己这才做了这么点，哪有功夫帮你？过一阵我还得去铺子里交货呢！”
    户娘拿着沈织绣缠枝花的裙子摸了又摸，和沈织一起笑，“你这可真好看。”
    姑姑心疼她，就念叨户娘，“难道我缺你这点做嫁衣的钱？你这还没嫁呢，就想着给夫家省钱了！”
    “拿陆大亮送来的金首饰您别捂怀里啊！”户娘笑着顶回去。
    “那不是留给你的嫁妆么！”姑姑没好气的说，把喂鸡的荣娘叫回来做饭。
    没过几天，沈大周就请了钱大婶来下聘，沈织收了沈大周送过来的两块皮子、一只金钗。姑姑和沈云留了钱大婶吃饭，花娘和狗子也过来凑热闹，钱大婶看着毛手毛脚的女儿，直叫她小心点。
    送走了钱大婶，沈二周回来了。沈大周不在家，沈二周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刘沈氏吃饭，虽然沈云在族学做先生管饭，但是不好留沈二周。
    一晃眼又到了淫雨霏霏的季节，被子怎么也晒不干，沈织担心的问户娘，“要是你成亲下雨怎么办？”
    “呸呸呸！”户娘啐了一口，“怎么会下雨！”
    户娘的新房就布置在穗娘的屋子旁边，大红的帐子和被面，被面上是沈织绣的鸳鸯交颈。穗娘正在和贺娘嘀嘀咕咕，沈织凑过去听，只听得穗娘说:“你说他们成亲了晚上干什么？我贴在墙上听能不能听的见？”
    贺娘小声的问:“你听见了能说给我听吗？”
    沈织愣在原地，又觉得十几岁的孩子好奇是正常，贺娘和穗娘刚好在这个年龄段。就算有心，沈织也没办法告诉她们俩这种事，沈织实在说不出口。
    祭拜过祖先，陆大亮就回来了，忙着成亲的事。成亲前双方不能见面，户娘就住到了沈织家，和沈织一起睡。
    沈家这几天似乎在收拾箱笼，好几辆马车排在角门，不断的有丫鬟婆子出入。因为户娘成亲，沈云特意请了假，回来时却把沈织叫到了后院。
    “哥，什么事？”沈织问。
    沈云略微蹙眉，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递给沈织，“这是沈公子托我带给你的，说你成亲时他人已在金陵，这块玉佩当是贺礼。”
    沈云不知道沈织和沈易的事，沈织也没什么好说的，抿嘴道，“哥，你帮我还给他，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我成亲那需要他的贺礼？”
    “你...与他...”沈云叹口气，最终还是没有问，把玉佩收进怀里，“我找个时间还给他。”
    “哥。”沈织叫住准备往外走的沈云，“我和他，如果有什么，就是他从罗家少爷那救了我一回。至少对我来说是的。”
    沈云笑着回头，“我知道了。”
    “沈公子的除服礼还未办，看沈家如今的境况，怕是要去金陵，借此机会走动走动，好未沈公子明年参加会试造势。”沈云忽然说道，“我们与人家，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
    沈织笑着过去牵了沈云的袖子，“我过得好好儿的，要和人家一条道做什么？就是你读书的事，明年的科举你参加么？”
    沈云摇头，笑道，“不怕不中，就怕中个同进士回来！”
    户娘成亲前一晚，姑姑抛开了两个小女儿跑到沈织家，拉着户娘在沈织屋里絮絮叨叨。沈织忍不住，钻进厨房贴在木门上听，只听见姑姑一直说着怎么孝顺公婆，怎么持家，就是不见正事。
    然后就听刘沈氏说，“明晚洞房...”
    沈织笑自己傻起来和穗娘贺娘没什么两样，听得越发仔细了。
    “你跟着陆大亮就行了！女人头一回总是疼的，忍忍就过去了！”
    沈织憋闷的站起来去了后院，发现沈大周正在后院里。
    “回来了啊。”沈织有气无力的说。
    沈大周靠近她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怎么没精打采的？”
    沈织觉得自己好笑，就真的笑了出来，她打开沈大周的手，“没事。”
    回头的时候姑姑已经讲完了，从厨房出来看见沈织二人，一拍大腿叹气道，“早知道把织娘你叫上一起说了，你成亲我就不用特地告诉你了。”
    “那您别跟我说了。”沈织笑着说，刘沈氏给户娘说的话跟没说一样，“该怎么办怎么办呗！”
    沈大周摸不着头脑，“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说？”
    沈织闷声笑，姑姑脸上挂不住，指着沈大周道，“你个呆子！”
    半夜沈织和户娘说悄悄话，问她，“你现在有没有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户娘问。
    “要嫁去别家了啊。”沈织说。
    户娘呿了一声，“在我家住在我家吃，我娘我妹妹成天打转，有什么舍不得的？这话你该去问陆大亮，看他离了家有没有舍不得。”
    沈织闷声笑，“你怎么这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
    户娘翻了个身，问沈织，“那嫁给沈大周你会不会舍不得？”
    “有一点。”沈织说，“我想大家一大家子都在一起就好了，但是哥哥要读书，沈大周要做买卖，我要开铺子，姑姑想留在沈家村...”
    “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啊。”沈织轻声道。
    户娘不在意的说，“那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呗。”
    “等你家的大房子盖好了，过年过节的还能句在一起。”
    “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了，老了还可以和孩子显摆。”
    沈织拍她的肩膀，“你才多大啊就这辈子！等我哥考上进士，咱们一起去金陵。”
    “得有钱啊。”户娘边打哈欠边说。
    “不然我开铺子干什么？”沈织道。
    户娘陡然睁开眼，“你那铺子生意怎么样？要不我也掺进去？”
    “想的美！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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