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新娘

楚湘齐回来了


“处理宫中琐事也只有嫡妃正宫才有这样的权力,要休息?侧妃偏房就有时间休息,只是到死也是个妃,主子爷再宠,无儿无女又能得意多久呢?”
    谁说云姐姐将来不会生孩子呢?太子妃纵然生了嫡长子将来封为太子,云姐姐的儿子也能封王啊!有儿子的妃子有什么号顾忌的!
    这话不像光说云姐姐,倒像把表姐一起骂进去了。表姐跟王贵妃不睦,太子妃跟云姐姐不好,私底下只怕早就把她们骂过几百次了,这样明了的讽刺倒是第一次。
    “若是真爱,又岂会计较名分?宫中姐妹众多,谁的孩子都是主子爷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呀!”
    太子妃脸色难看起来“我的儿子就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云姐姐笑道:“谁敢抢您的孩子呢?即便将来太子爷废了你皇室宗谱上也会明言记载小皇子乃废后所出,依旧是嫡亲长子呀”
    太子妃脸色愈发难看了,捏着丝帕的手指越来越紧,仿佛马上就会抓破云姐姐的脸。
    “瞧我说的什么话,太子妃出生名门家世显赫,废了您这大康的江山只怕也该动摇了;瞧我,越说越过,女子不得干政,奴婢告退了”
    我们还没动身太子妃就先走了,急疾如风,后面侍女差点没跟上;她身后是丞相府,她被废只怕相爷的官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不止是她倒霉,整个家族都会衰落,这种玩笑她开不起。
    云姐姐也不是轻易开玩笑的人,至少不是轻易跟她开玩笑;若不是咄咄逼人不言不逊,断不会当众说这样狠毒的话;看来这次她是铁了心要得罪太子妃了。
    太子妃刚走表姐就来了,不知道在旁边听了多久,反正不像才到的样子;
    云姐姐咬牙道:“名门闺秀怎么倒比不上普通人家的女儿有教养了?嫡亲长子又怎样?小孩子能不能养大还说不定呢”
    表姐道:“我又没说你什么,怎么这么大火气,瞧你们刚才站了那么久,快歇歇吧,还生气呢”
    太子妃够摆架子的,皇上面前还要我们坐下说话呢,偏偏在她面前得依照宫规站着回话。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原来是真的。
    “她是气疯了,生了儿子又怎么?太子爷还不是一样不理她,虽说被人捧着奉承着,可是关上门日子难过”
    云姐姐笑了一下,不像刚才那么气了;太子爷不理她却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好话说尽,太子妃地位再高得不到丈夫的疼爱又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呢?
    表姐去看了云姐姐的嫁衣,回去路上她问“是你把北公爵的画给皇上的?”
    怎么她知道了?
    “无麟画得好,为什么不给皇上看?皇上不是也高兴吗?”
    表姐没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麟有才,师承刘先生,皇上是爱才之人,又特别看重刘先生的画技,这样无麟定会受到重视;只是你把他推到皇上面前抢了风头,太子爷该怎么想呢?从前四爷抢风头再得意也是跟太子爷一起长大的他不会计较,换做这一位可不见得还能忍着,别当太子爷好脾气,他不招惹你可不会不惹北公爵”
    太子爷和无麟?我以为他只是有才就可以得到皇上的欣赏,却忘了皇上身边还站着太子爷。楚湘齐再得意总是站在太子爷那边的,他最信任他,不会有意见。换成无麟,难保不会生出事故。南关一战丢掉的不止是楚湘齐的脸,还是太子党在朝中的威信,只是皇上只剩这一位皇子,不投靠太子无麟又能去投靠哪边呢?
    我不去怡兰殿,因此到分路的地方表姐交代了几句就回去了;没带小曲小令,我也不急着回家,脑子里还想着表姐刚才的话,朝政上的事实在不懂,知道得也少,本朝向来是立贤不立长,嫡长子固然有优势,若是才智德行比不上下面的兄弟也要让贤,所以常有皇子们相互对立拉着一帮大臣各自为营,但是皇上只剩太子爷只一个儿子了,有谁来抢皇位呢?
    有人叫“郡主娘娘”,回神,原来是追云,只顾着想事情没想到都到定北宫了。
    追云说“郡主娘娘不进来坐坐?爵爷在家”
    难得他在。
    无麟大概才回来,外袍还穿在身上。见我进去,笑了一下继续低头看书。
    许久不来,定北宫比以前漂亮多了,梨花木桌上摆的白玉鼎原先是放在泰安殿左侧房的,跟皇上要了几次都不肯给,这会儿倒给他了。
    他坐着许久不动,说话也是淡淡的,我说“你这是怎么了?受重视还不高兴?多少人羡慕你呢”
    他苦笑一下说“人家羡慕的是我有锦宁郡主这么个靠山,背后站着的是宋家”
    这是什么话?他不高兴,一进门就发现了,没想到是冲着我来的。
    “你什么意思!”我生气了,从来是别人求着要我到皇上面前说好话,他倒好,帮了他还不领情。
    “什么意思?”他冷笑起来“是你把画拿给皇上看的?”
    “你本来画得好,皇上也爱才,为什么不给他看?”
    “你以为你是在帮我?”
    “我本来就是在帮你”
    “帮我?”他狠狠的脸上一点笑意没有“帮着让外面看我笑话吗?百场胜仗比不上你的一句话,你就这么尊贵,我就这么下贱?你让我成了他们的笑柄!”
    “他们妒忌你自然要胡说了,你何必去理会呢?”
    他冷笑“我娘当年就是太好被人妒忌被人陷害,最终远嫁,没想到现在我也走了这条路,我只想安安静静用自己的军功才能证明我的本事,你为什么要胡来?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在帮我?皇上是赏识我,可是皇上的赏识只定位在诗词歌赋这些虚无的东西上面,与其这样被赏识我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吗,你明白吗?”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我被吓到了,从没见过他这样。
    “楚湘齐有什么本事?慕云潇有什么本事?萧云深又有什么本事?他们不过生得好,仗着皇上喜欢,给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所以你们都捧着他们,我呢,谁给过我机会?”
    “你••你别这样”被他吓得我都不敢说话了,这么凶,这么狠“你有才华迟早会被发现的,为什么要跟他们比呢?”
    “太子爷我不敢比,可是楚湘齐呢?他娘从前的地位并不比我娘高,可是就因为皇上是他亲舅舅,他就能平步青云,什么好事都是他的,这不公平,不公平!”
    “小声点”宫里到处都是耳目,他这番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到皇上那里了。楚湘齐虽不在,但是太子爷在,知道了一样不会让他好过。
    “你自然要我小声,楚湘齐地位越高你的地位也就越尊贵,不是嘛,郡主娘娘?”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是静得吓人,冷漠得吓人,严肃得吓人;
    我是要嫁给楚湘齐的,所以楚湘齐的地位越高我也就越尊贵,他没说错,只是我为什么要受他的委屈让他骂?
    “你没说错,皇上也没说错。你比不上楚湘齐,再多的机会你都不会有他的地位,你永远比不上他!”
    他笑起来,为我终于说出这番话,笑声挺吓人的,我往门边走了走,他说“这种地方不是郡主娘娘该来的,请回吧”
    下逐客令了?他这里有什么是我留念的?跨步出去,没多远就听见里面东西落地的声音,发脾气?摔吧,反正都是他宫里的东西。要收拾也是他的人去收拾。
    “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回你主子哪儿去?”
    追云把我送到门口才回去。我板着脸,他也不敢多话。被人下逐客令,真是耻辱,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人笑着请进门,连皇上的泰安殿都是随意出去,他有什么资格给我下逐客令?他比我地位高?高得过皇上去吗?他认为自己壮志难酬有人从中作梗,原来是冲着楚湘齐去的,他要展示自己的才华让人信服,他要超过楚湘齐,偏不让他如愿!
    追云又来了一次,说是新做的小点心给我尝鲜;精致的食盒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枣泥糕,远远的就能闻到甜味。御膳房最近没做这道点心,他们又没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必是追云自作主张让人做了来的。
    “你们分了吃吧”
    小令站着看了又看,差点没把我脸上看出朵花来。一向喜爱甜食的我怎么对这样美味的点心不感兴趣了?不是不喜欢点心,只是对送它来的主人没好感。
    “不吃就喂狗,现在就扔出去”
    小令赶紧把食盒拿下去,远远的拿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跟我时间长了她们是最了解我的,只要不高兴再好的东西都没用。从前在书房念书不用功被娘责骂,我晚上故意蹬被子让自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药也不吃,我不高兴就搅得全家不安宁,从此娘再也不为念书的事骂我了。
    小曲送茶来,青瓷杯中上好的碧螺春,这个时节除了皇上自己的库房里珍藏着一罐只有伦王府有了,昨天才让小曲回去取了来。新汲的山泉水使得茶香更甚,接过杯子,不烫不凉,正是饮茶的时候。
    小曲乖巧的站在一旁帮我理了理头发又把软塌上的书一本本收好,她一直很乖巧,特别跟小令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表姐都夸她会办事能看人眼色行事。这不算什么,她的乖巧之处是在我不会发脾气的时候跟我说那些让我生气的事。
    “按理说咱们也该回赠些东西,不然倒说是我们无礼了”
    我笑“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往怡兰殿送礼,你可见过敬妃娘娘回赠过谁了?”
    “他们是求娘娘办事自保的,人家又不是送来巴结的,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小令回来了,不知是怎么处理那盒枣泥糕的,反正别让我看见。
    顺势在放脚踏的台阶上坐下,房间里都铺着地毯不会弄脏衣裙,还是拿帕子仔细扫了扫“往咱们这儿送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别有用心?姐姐你把人都想得太好了!”
    “他下毒了不曾?”小曲脸上还带着笑,语气却严厉起来“你由着郡主胡闹,夫人回来了有你好受的”
    要过年了!
    她们不提我都忘了。
    每年这个时候娘该回来的,或早或晚都是这几天了。回家忙着筹备过年的事,除夕带着族人上香磕头,大年初一进宫拜节,然后是一系列的活动,直到元宵以后才不用每天进宫。然后,等到立春一过娘就又走了,再见她,我又大了一岁!
    年年如此,今年却没接到娘要回来的消息。连陪她在庙里清修的李姑姑都没让人回来过。
    想到这点我就烦了,再也听不进去小令的笑话。直直躺在软塌上看着雪白的屋顶,耳边是小曲小令的争闹声。我说“好了你们都别说了”
    小曲最明白我的心思,带着几分笑说“或许是李姑姑忘了也不一定啊,她记性一直不好”
    “就是”小令接话“要不是看她是家里的老人早就让文娘挤走了”
    这人可真有坏事的本领,好好的话到她嘴里全变样了。虽然文娘是不满李姑姑地位比自己高,但是她们一年见不到几次也没什么矛盾,娘一走整个家都交给文娘管了,还不是抬举她嘛?
    小令识相的闭嘴。房间里又静悄悄的了,狠狠的把头埋到枕头里面,昏昏沉沉只要睡去。一到冬天就犯困,特别不出门的时候,一整天都不愿梳洗。表姐让我看书解乏,选来选去能看的也只有几本诗词,翻过几页随手丢到一边又开始睡了。
    我让她们以后再收到定北宫送来的东西就自己分了,不然就扔了,总之别让我看见。可是每次收到东西小曲还是会回禀一句,她是最会记事情的,连我多久没去泰安殿请安都记得清清楚楚。
    “装病也没这么久啊,再不去请安御医该来了”
    小令唤人来给我梳头,天冷了出门准备着斗篷,头发只简单打了几根辫子,发髻也挽得低低的,这样才不会被斗篷上的帽子磕着。
    泰安殿外面我碰到无麟了。紫金束发冠,玉带朝服,想必是下朝就随皇上到书房。
    远远的点头,我没想过跟他多说什么,明显他也不理我,只是礼貌的点了下头就走了。
    皇上正喝茶,见我请安便打趣我“病好了?难得居然下地了”
    真要命,按规矩长辈面前只能做凳子的三分之一,偏偏皇上坐在临窗锦榻上,照文娘教的坐法半天下来早就痛死我了。
    万般不愿,还是带着笑坐下。皇上心情不错,只说了那一句就没再跟我计较了。趁着高兴我剥了个橘子分好递给他,更逗得他笑起来,看吧,天威难测,上一刻还在训我呢,这会儿就夸我乖了。
    红木几上棋盘未撤,黑白子杀得难分难舍,随手拿起棋子解局,还没落子就被皇上叫住了“别乱动啊”
    一盘棋而已,泰安殿里还没什么东西是我不能动的。
    “皇上又跟谁下棋呢?”
    以前都是楚湘齐陪着皇上下棋,换别人都不敢赢他。
    “说起来倒是你有眼光,推荐了个有才华的人”
    无麟?果然是他了。这盘棋还没几个人敢碰的,以前太子爷开玩笑说那是楚湘齐御用来跟皇上对弈,没想到短短数日就换了个执子者。
    想到他我就不高兴了,橘子也不剥了,皇上笑道“怎么自己捧上来的人这会儿又不乐意看人家好了?”
    “皇上爱才,您面前自然有才者居上了”
    皇上笑了一下,继续吃橘子。侧身立肘盯着棋盘,不知道他们是谁执黑,不过红木桌没动过,皇上又一直有坐在左边的习惯。悄悄取下枚白子藏进袖中,棋盘上黑白局势随即发生改变。他不是自命清高不争宠奉承?任他怎么争扎也逃不出这片困局。
    “锦宁”
    “啊?”赶紧回神“皇上您还要不要吃橘子?”
    “你这丫头总是这么活泼,这样也好,身边有个解闷的人”皇上忽然叹气“等老四回来你也该收敛了,别再跟以前一样胡闹,要记住不是小孩子了。”
    等楚湘齐回来?皇上怎么突然说起这话了?
    不过我倒真想他快点回来,看不得无麟这么得宠。皇上不是最疼他的,他跟无麟又是死对头,若是他回来这泰安殿的软塌上只怕要换一个人坐了。
    “你娘什么时候回来?”
    被他这么一问我心里也失落了,至今还没接到李姑姑的消息。
    皇上仿佛猜出了答案,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说“那你留在宫里过年吧,还是搬回怡兰殿去住,大家一起热闹点。”
    我又回到怡兰殿住了。
    楚湘齐回来的时候年已经要过完了。貂皮雪衣,策马直入宫门,皇上在泰安殿召见,没怪罪他耍脾气私自离京,没怪罪过年不回来拜节,相反怕他旧伤复发立即要御医去诊脉。听李公公说那天皇上心情格外好,连晚膳都多吃了些。
    这就是差别,同为皇族,同是舅舅,待遇却是天差地壤。
    作者有话要说:
    四爷,欢迎回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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