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叶子

而那天，筒子楼拆迁前，所有居民最后一天搬离筒子楼的日子也到了！如同那些脱落的梧桐树叶，我们终于也到了脱离筒子楼这棵树，飘落四方的时候。他跟着家人在我家之前搬走，那天我哭了，也不知道是为了即将离开从小生活的家园而哭泣，亦或者只是因为他的离去而哭泣。或许那时候的我们都知道，彼此很难再见，虽然还在同一座城市，然而世界那么大，今后又要如何擦肩！他将自己最喜爱的琴谱送给了我。我却因为伤心哭泣，直到他离开，都不曾记得送他什么！后来我们搬进了新家，是比以前筒子楼中的房子大了十几倍的房子，然而我却并不开心。
  我看着天边的鸟儿飞过。它们飞翔在高空之中，见证着脚下大地每一寸的变化。原本低矮的房屋，在岁月的洗涤下，逐渐变得高大，城市如同我们的成长，褪去原本青涩的影子，最终变得繁华耀眼，纸醉金迷；安静没有了，童真没有了，一切的喧嚣愈演愈烈，像是一场暴力电影，血腥的上映着，疼痛的却是我们的青春。那些过往的日子，最终随着那一群群搬离城市的飞鸟，不知去向何方，也不知是否还会回来！
  进入高中，我知道，自己不在是个孩子。一切的青涩与无知，在我踏入高中校门的那一刻，尽数的被挡在了校门外面。我任由它们各自去流浪人间，任由它们终于离我而去！我如同打了胜仗的士兵，昂首挺胸的走进校园，走进我报道的班级。却并不知道，我的童真，我的无虑，早已输给了青涩不再的成熟！
  青春期的我们，总是很容易打成一片，短暂的上午，我周围多了很多新朋友。在此期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张脸已不再稚嫩，多了些青涩退去的沉稳，也多了些许久不见的漠然。他似乎也认出了我，似乎有对我笑。只是那之后，我们便几乎没有了其它交际！
  很想跟他聊聊，多年不见，仿佛应该有无数的话可以说。然而遗憾的是，我却终究不知该说什么！像是本有的话题，也不知被什么给尽数吞没，最后也只剩下了看似熟悉，却很陌生的一个浅笑！他没有在看我，只是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书本，在嘈杂的教室中，他的安静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如同一幅画卷，让我忍不住便会沉溺其中。
  “哇，想不到我会跟葛思宇同班，你们知道吗，他可是去年省区钢琴大赛的冠军！”
  “是啊是啊，他可是我偶像，我一个闺蜜初中就跟他同班，而且还跟他表白过。”
  “我可听说他特别孤僻，向来都没什么朋友的。”
  “是啊，我也听说过，不过我倒是听说他这人似乎不怎么样……”
  一群女孩围在我身边，不知道是否发现了我对他的关注，竟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开始没完没了，所说的尽是关于他的传言。我听着听着，从开始的感兴趣，直到后来莫名其妙的不舒服，终于还是皱起了眉头。
  “夏可欣，你不会对他有意思吧？”陈琳用肩头碰了碰我，一脸古怪的看着我说。
  “哪有。”我急忙否认着，一把将她推开向外走去，回头辩解道：“只是他很像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
  “大姐，您这借口未免太老套了些吧，一看就知道没追过男生……”我也不去理她后面说些什么，径直离开了教室，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或许不过是想要逃避些什么吧。
  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走着走着，我发现了不远处一座显得老旧的楼舍外的一颗梧桐树。那般景象，却在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儿时的记忆，忍不住的靠近它，这是学校的琴房所在。站在梧桐树下，我仰起头看着树上繁密的叶子，莫名的发了会儿呆。转过身，接着走进琴房，琴房的门有些老旧，透过玻璃，我看见了其中摆放的一架钢琴，很老的那种钢琴。大门并没上锁，我推开门，老旧的房门发出有些刺耳的吱呀声响，琴房中还算干净，只是那架旧钢琴琴盖遮盖的白布，却似乎说明了它如今的宿命，像是被遗忘了很久，也许有好长时间都没人弹奏过了吧。
  “你是来报道的新生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却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头，他手中握着扫把，似乎是在打扫这顿楼舍。他看着我，眉头皱了皱。
  “哦，老爷爷您好，我是新来的学生，无意中走进了这里，您是？”我急忙解释，一边紧张的左顾右盼，一边有意无意的打量着他。我发现这老头似乎除了脸上严肃了些以外，倒是与我见过的其他老头没什么区别，一脸被岁月蹉跎了的痕迹，脊背也有些佝偻。他一双眼睛盯在我身上，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接着看了看我身后那架老旧的钢琴，问道：“会弹琴吗？”我觉得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摇了摇头。他似乎显得很失望，转过了身去，依旧握着扫把，缓缓走向琴房的一个角落，去扫那里的灰尘；同时头也不回的对我说：“没事就离开吧。”
  我“哦”了一声，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这个有些古怪的老头，便不在停留，离开了这间琴房。走出琴房，这时学校的铃声响了，我也急忙向着新教室跑去。
  高中第一天，有些莫名，却又带着一丝重逢的喜悦。
   
2
更新时间2016-5-15 15:17:19  字数：3081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他，开学至今已过去了三周，这期间他似乎只对我笑过，每次我们四目相对时；除此之外我不曾见过他对任何人微笑，总是那般的沉默，孤僻！然而虽说如此，我们之间的对话却依旧少得可怜……
  “葛思宇，周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恩。”
  “葛思宇，你的英语笔记借我看看吧。”
  “恩。”
  “葛思宇，还你笔记……”
  “哦。”
  …………
  ……
  我似乎总是在寻找与他交谈的话题，却总是败给他的一字回应！后来我终于发现他的一些秘密，他每天早上来得很早，从来没有上过体育课，每次体育课都会缺席，听说是校长首肯的，我不知道他如何获得校长的首肯，不用上体育课。然而终于有一次，正在操场上看别人练习折返跑的我，无意中瞟见一个人走向教学楼后的他，当时他的手中似乎握着一本不知是什么的书本，我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好奇，便佯装不舒服，向体育老师请了假，说要回教室休息。我们的体育老师是个年轻的大男生，刚毕节过来不久，跟我们这些学生的关系一直不错，没有一点老师架子，我很顺利的从他手中骗来一个休息的特权，然而我并没有去教室，而是偷偷的循着他走过的路找了过去，最后竟是又一次到了那间琴房外，我听到一阵阵的琴声从中传出，那是有人正在弹琴，如同炎日下的一丝清凉，灌进我得身体，仿佛从未听过这般美妙动人的曲子，即便我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当时的我也并不知道是谁在弹，只是静静的站在梧桐树下，静静的闭上了眼，静静地听着那拂过心灵的声音，听得痴了……
  好久好久，那琴声终于停了下来，我缓缓的睁开了眼，再也忍不住，快步走进琴房，就在我即将推开琴房大门的那一刻，透过大门的玻璃，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张曾今在树荫下出现过的脸庞，那道仿佛生长了翅膀的身影。细碎的光辉透过琴房窗户上的玻璃，点点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发着光，原来小时候的那一幕，到了现在，终究犹如昨日，我不觉的笑了，却忘记了在去推开那扇门，就那么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静静的看着他。
  他突然转过头来，我以为他发现了我，心中也是乱跳起来。然而我似乎多虑了，他转过头，却是看向琴房内的一角，我一时好奇，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到之前见过的那个老头，此刻正安静的坐在琴房一角，脸上的严肃已然消失，转而变为柔和的笑容，正对着他轻轻点头。这时他也笑着转回头来，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躲在门外偷偷注视着他的我，看着他突然顿在我脸上的视线，他似乎有些吃惊，我开始慌张起来，没来由的慌张，竟是一时忘记了逃走，他先是惊讶的看着我，片刻便转为了微笑，很温暖很温暖的微笑。我见到他对我笑着招了招手，似乎是示意我进去，脚步很不争气，最终我进了琴房，那老头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对着他点了点头，又像我点了点头，却没有了第一次见我时的严肃，接着他佝偻着身子，独自离开了琴房。
  “刚才是你在弹琴吗？”我没话找话，问出的问题却傻得令人无语，只是好像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小偷，当时我已然顾不得那许多，想到什么便说了。
  “恩。”又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在我没来由的感觉到有些失望的时候，他忽然说：“好听吗？”
  三个字，这次是三个字，又是没来由的一阵欢喜，我急忙点着头，像是小鸡啄米，他似乎笑了，声音很轻，说：“riverflowsinyou；”
  “什么？”我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奇怪为什么他会突如其来说出一段英文。他对我笑了笑，笑容恬静，他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刚才我所弹奏的，也是这首曲子。”
  我突然觉得有些脸红，急忙低下头去，点着头……“真的很好听。”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自顾自的说着：“这首曲子可以弹出两种版本，而我却只喜欢旋律缓慢的这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