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可餐

    “这……”祁远洲率先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问简南。
    简南心下紧张不已，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是她又不敢抬头去看电视。好在这样的新闻也会考虑到死者，不会将容貌展现出来的。所以，简南就听到女主播继续毫无温度的播报，该死者左脸有部分烧伤，相关工作还在继续进行。
    “这是那天的女孩子？”祁远洲与小雅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因为那不同寻常的伤疤，他留有印象。
    简南略微点点头，三天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突然死去，换做谁心里也不好受！
    祁远洲见简南心情变得更加糟糕，赶紧换了电视频道，是一档什么搞笑节目。“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嗯。”简南低头恨不得将脸埋在饭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她不能怪小雅，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因为她自己说了谎，怨不得小雅。
    更何况，小雅作为一个母亲，她定然是想到要保护孩子。一个素来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和孩子的安危比起来，任何人都会做出选择。
    “小雅的事……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突然脑海中冒出苏欣苒的话来，简南慌乱中惊恐地看向祁远洲。“会不会是……”
    “咳咳。”祁远洲使了个眼，餐厅与厨房隔得并不远，三四个保姆正在厨房里收拾东西。祁远洲清了清嗓子，阻止简南继续说下去。
    简南胆战心惊地吃完这一餐，她从祁远洲的眼神中，看到了和自己差不多的疑惑。
    “准备走了？”祁远洲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微微笑起来，似乎刚才的震惊有余并不是他。他指了指那个行李箱，问道。“就是这么多东西？”
    “呃。”简南还没能调整心态。她有些诧异地看着祁远洲。或许，这个大男孩，她是从未了解过。
    “没关系的，东西如果有缺的，到时候再买。”祁远洲将行李箱提起来，里面很轻，大概只是一些常用衣物。
    简南叹了口气，她没有与保姆说什么，猜想之下，她们应当是会报告给骆怀岫。这个屋子里往后要住什么人，她们是否继续受雇。这些，与自己都毫无关系了。“走。”
    大步跨出门去，简南眼中全是黑暗，温暖来自“家”的光亮在她背后映照成一片。
    以后的路，就只有一个人了。
    祁远洲将车开出老远，在四下无人的路上才说。“我与苏欣苒，只是远方亲戚，其实并无交情的。我父亲与苏欣苒的母亲在祖辈是有些血缘关系，之后上一代人因为人少，便走了这样的亲戚。所以，我称她为表姐。两家也是重大节气时才会偶尔一聚。”
    “我……还能相信你吗？”简南看着车窗外一团团黝黑的倒影，苦涩地问道。
    祁远洲没有回答，简南她如今遍体鳞伤，如果没有自己，她要怎么办？“时间会证明的，你可以选择信或者是不信，但我不会离开。”
    “算是趁人之危么？”简南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她别过头去，微微闭上眼睛，拒绝再与祁远洲交谈。
    “……”祁远洲没想到简南会用这样的词来评论他，仿佛他是居心不良的小人。他自嘲地笑笑。简南她不明白，他是对她有所期待。
    但这期待，不忍亵渎。
    简南脑子里想了很多，小雅有孩子，她会自杀吗？骆怀岫给了她十万，这样的封口费大概不足以让她安心待产，还有孩子出生之后所需要的后续费用。
    可是，因为缺钱，就会走上绝路么？简南回想了一下，她与小雅接触的那几次，她戴着宽大的墨镜，因为太瘦，像是幽灵一样飘忽来飘过去。她眼中透露出的风轻云淡，给简南留下过极其深刻的印象。
    小雅的脸被烧伤，被毁容。这样的打击，她能坚强的走过，没有道理会为了钱财而去跳河自杀！
    所以，简南几乎可以断定，她是被害的！而且，就是苏欣苒干的！
    不管此时祁远洲站在哪一边，简南都不会张口与他主动谈这件事。他不过是那天听到苏欣苒撂下狠话的人证，照他的话，他与苏欣苒不熟，那么很有可能被苏欣苒伪装的善良和温柔给蒙骗！
    刚才在吃饭时，简南是一时无措，现下想清楚了，理智找回。
    “我去医院，很久没有看到莞尔了，夜里我陪床。”简南看着也快要到了市内，对祁远洲说道。
    “你身体不大好，还是我去。你住在我那里，或者去酒店，随你选择。”祁远洲想了想，他内心是站在简南这一边的，莞尔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心眼儿比简南要多不知道多少个。
    在祁远洲心目中，简南还是小时候那个忍着泪水将玩具递给自己的那个小女孩。明明受到了莞尔的背叛和伤害，还要去看她。
    “去医院。”简南不再多说，如果是三天前的那个下午，她死活不会去探望莞尔的。
    可是，在这三天之中，她想清楚了。苏欣苒下手如此狠毒，小雅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都会被害死，而莞尔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莞尔给自己下了药，简南也是能理解，她绝对是迫于无奈。
    但简南不傻，她那天肚子剧痛，回到卧房之后上吐下泻，头晕目眩中摔倒在地，手臂被不锈钢的毛巾挂台刮出一条大伤口，她当时失去意识，等醒来之后，半边衣衫都被血沾湿。她便连忙将衣服换好，她唯恐骆怀岫回来之后瞎担心，非要带着她去检查，于是那血衣服就带到楼下垃圾桶中丢掉。
    从苏欣苒那天的语气中来听，她下的药应该是使自己堕胎流产的药。简南可以确定，那血，是来自手臂的伤口！
    所以，莞尔根本就没有背叛！没有出卖她！
    这些简南没有与祁远洲解释，他们二人算是不太熟悉的关系，自然是不用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祁远洲拿她没有办法，送到医院之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上了骨科的病房。
    “你好，请问这个病房里的病人呢？”简南对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愣住了，赶紧转身出去找了医生。
    “她已经出院了。前天有很多人到医院来大闹了一通，后来她就走了。”有护士查了一下，然后对着简南解释。
    简南慌了，她连忙拿着手机打给莞尔，手机无法接通。“怎么办！祁远洲，你能不能找到莞尔！”
    简南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苏欣苒那么狠毒的一个人，要是对莞尔下手……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朋友除了酒里的我认识，其他都不知道。她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亲人，我也没有办法找到。”只是夜里去祁远洲的酒里工作。其他的时间，祁远洲也没有资格管。
    简南对莞尔所知的很少，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转悠。
    “好像是你手机在响。”祁远洲看着她捏手机，也没有要接听的意思，只好提醒着。
    简南真是着急的晕了头，小雅已经死了，小雅与莞尔的身份都差不多，这样的边缘人群，即便是出了事，也很少有人关心的！“喂，秦可。”
    “你到哪里去了嘛，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电话也不接……”秦可系着围裙，她刚才才被祁远瀚从厨房里赶出来。
    菜没有做好一个，盘子倒是摔碎了一叠。祁远瀚看着秦可扭来扭去的背影，真想往这丫头屁股上狠狠地揍一巴掌。不会做饭就直说，还非要逞能！摔了盘子还要怪这些盘子是以不平衡的受力点堆叠的，谁家的盘子不叠在一起？！
    真是欠教训！
    “我现在要找莞尔，很着急，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简南说着就要挂电话，秦可还是没变。那么欢喜雀跃的声音，无忧无虑的。
    “莞尔呀……”秦可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傻了，莞尔不是在我这里吗，诶？她没有告诉你么？”
    简南在即将挂电话那一瞬间听到，连忙追问。“在你那里？！学校？！”
    “不是啦，喂，你是有多不关心我啊！咱们这样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莞尔当时有了危险，就知道要找我呢。好啦，我跟你说地址，然后你快过来！”秦可进到厨房里，抱着祁远瀚的手臂晃悠了两下，甜甜蜜蜜地说道。“我家大叔亲自下厨，你有口服了！赶紧来！”
    “呀！大叔……”
    秦可挂了电话，不小心手劲儿一大，把手机给晃到锅子里去……
    “秦可小朋友。”祁远瀚眯着眼，淡淡地笑着。
    “我走，我这就走。乖啦，不生气。”秦可踮着脚还差一截，她非要用小手去摸祁远瀚的脑袋，结果被那腹黑的笑给shock到。上一次他这样笑的时候，是自己刮花了他的爱车，上上次是因为她砸碎了家里的一套唐三彩。
    不是一个，而是一整套。所以秦可的理由又是，谁让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摆出来的，还要放在一起！这不是给人留下可趁之机吗！就算是不被摔碎，也会被小偷连巢端了啊！
    祁远瀚好不容易落了点清静，这丫头又悄无声息地折回来。“大叔，你不会是生气了？”
    祁远瀚还记得上次她那套生气理论，绕来绕去，还美其名曰弗诺伊德的诡辩产婆术……“你再进厨房半步，我就真的生气。”
    “哇！我家大叔好勤劳耶！真是操持家务的小能手！棒棒哒！”秦可凑近了，笑嘻嘻地。“那大叔……你要是没有生气，就再加个菜哦，简南要来。”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要是逗她说生气了，那便是自己心眼儿小，没度量。这实话实说了没生气，还要被要求加个菜？
    “我知道！咱们家里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点菜，但是，加个菜，随便什么都行。”秦可眼巴巴地看着祁远瀚，主动抱着他的腰，额头抵在祁远瀚的背上。“好嘛好嘛大叔。人家想吃糖醋大排了。”
    “……”这叫不准点菜？祁远瀚猛然间发现，家里所有立下的规矩，全部都是他自己提出来，然后秦可加以演绎，可归根结底，最后还全部尽数落到来约束自己了？！
    “来，亲一个！”秦可拉着祁远瀚转过身来，她相对来说娇小的多，踮着脚抱紧他的腰。
    祁远瀚顺从地吻住她的唇，碾磨了一会儿，直到锅里冒出热气。
    “好了。大叔不生气哦，我去看看莞尔怎么样了。”秦可粉面桃腮，她勾着祁远瀚的手指，依依不舍地出了厨房。
    看，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吻就能解决好。如果还不行，那就两个！
    秦可哼着歌跑到客房，祁远瀚认命地开始解冻大排，顺便把她的手机放在一边。刚才她说谁要来？简南？那不是骆怀岫的小侄女么？祁远瀚有点犹豫，现在就公开他与秦可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
    不过说不定，秦可这个傻里傻气的，老早就跟好姐妹简南分享过了。所以，再藏着掖着也没有用，不如就大大方方地面对。
    “这个地方……”祁远洲听着简南的指示，怎么感觉这地址那么熟悉，好像他是来过。
    “怎么了？”简南忽然意识到，秦可一个穷学生，是不可能在繁华的市内买起一套房子的。她在学校有宿舍住，也没有必要在外面租。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祁远瀚的家。
    “呃，你送我到前面那条路就好了。这么晚了，我去看完莞尔我们就挤一夜，你不用担心的。”不管祁远瀚到底有没有家室，简南肯定是不能让秦可受到伤害！简南对着祁远洲说道，看他那样子，一定是来过的，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刚才是秦可给你打的电话？”祁远洲问道，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啊，是啊。说是莞尔在一个朋友那里，所以我要过去看看。”简南扯了个借口，反正祁远瀚是秦可的朋友啊。只不过是男朋友！那莞尔是秦可的朋友，等量代换，不就是莞尔的朋友吗！
    “哪个朋友？我哥？”祁远洲简单联系了一下，不要说秦可了，就是简南的交际圈都窄小的很，就这么几个人，猜来猜去还能猜不到么？
    “……”简南不该把几幢几楼都报告给祁远洲，那一层还能几家住户呢，很容易就被祁远洲知道了！
    “上次，我送秦可去夜班的时候，很偶然地提到我嫂子，她当时脸就变了。”祁远洲心里明白着，只是他没有说出来。秦可又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他当时就觉得心疑，现下前后一联系，恐怕是真的。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秦可那几天是因为我的事情烦心，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南没料到祁远洲能猜到些端倪来，赶紧拿出手机来，要问问秦可看怎么办。
    “哦。”祁远洲的脾气很好，他笑了笑，但很显然是不相信的。
    简南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击着，发给秦可短信息。“祁远洲要来，你看怎么办！”
    秦可在客房里，而手机落在厨房的架子上。祁远瀚专心致志地烹烧着爱心糖醋大排，厨房里锅碗瓢盆响成一片，哪里会留心到手机的震动声。
    “只是我们几个女孩子的，你去的话，不合适？”简南试探着，看他要去的决心有多大。
    那边也不知道秦可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简南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秦可与祁远瀚之间的亲密劲儿，但是她一口一个我家大叔。真是甜蜜的不得了。要是被祁远洲撞见，那真是麻烦！
    “也对。”祁远洲不好叫简南为难，他答应了，在前面路口停下来，目送着简南下去。
    越是不让他看，就越是有问题。祁远洲看着简南冲他挥手，而行李箱全部都留在自己车的后备箱里。所以，在这里等她？还是不等了？
    祁远洲先是给哥哥祁远瀚打了个电话，可是响铃到最后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于是，他给嫂子林琳打过去了。“嫂子。”
    “嗨！远洲！”林琳似乎在做什么，跑的气喘吁吁。“我在澳洲呢，你有什么事吗？”
    “啊没事，就是突然想你和毛球了。”祁远洲揉了揉头发，他有些矛盾了。
    “哈哈哈！我在海边啦，你听！”林琳畅快的笑着，然后将手机挥着。“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哦！对了，你想毛球了啊，毛球不是在爸爸家吗？”
    自从有了毛球，林琳就习惯性地与毛球一起将祁远瀚称为爸爸，她停住脚步。“是不是毛球生病了或者是……”
    “没有，我就是代表我妈问的，哎呀老人家更年期。我不跟你说啦，回家吃饭呢。你在外面好好玩，家里一切都好。”祁远洲不再多说，他心慌地挂了电话。
    他的这个嫂子，一向是浪漫的。现在还有心去澳洲玩？而且还是一个人，不带孩子，不让他哥陪着？！
    酱汁已经淋上去了，过水焖锅收汁就好。祁远瀚洗干净手，走出厨房看看秦可别又出什么岔子捣乱的，看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就拨了过去。
    “哥。”
    “嗯。什么事。”祁远瀚几乎没有接过祁远洲的电话，现在打来，应该是有事。
    “你在哪里。”祁远洲蹲在地上，看头顶上的天空。他哥和嫂子，是他一直以来对婚姻的美好幻想。那么恩爱，没想到都是假象！
    “在家。”祁远瀚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没有必要兄弟俩在这个时候聊闲话？“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个只会惹麻烦挨家法的么？”祁远洲顶了几句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哥哥，会对爱情对婚姻不忠！
    祁远瀚扶了扶眼镜，他走到小阳台上，没有回应。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哥，嫂子呢？”祁远洲很难想象，上一周他们全家还在一起快快乐乐地吃团圆饭，怎么会变的这样快！
    “你到底想说什么？”祁远瀚正问着，秦可从背后一把抱住他撒娇。“大叔，饭做好啦？就这样偷懒哦？”
    祁远洲清晰地听到秦可的声音，他所有的猜想瞬间得到验证，慌乱中挂了电话。
    “大叔？”秦可也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她撅着嘴问祁远瀚。“大叔你怎么了？呃，你刚才在讲电话哦？”
    她的尾音俏皮可爱，祁远瀚叹了口气，将手机递给她。“对，远洲打来的。”
    “啊？！”祁远洲？那不是大叔的弟弟么？哎呦，那就是自己的小叔子呀！秦可捂着脸不好意思了，又有点愤慨。“干嘛啊，远洲怎么这样，有没有蹭饭的自觉性，都这个点儿了，好意思不提前说下就来的么？呃对了，你做的饭菜够吗？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大家都要来做客呢？这是不是就叫做不约而同。”
    “……”她的重点明显是跑偏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饭菜够不够？吃货就是这么简单的脑神经么？
    “你都离婚了，怕什么。是不是怕他误会什么。”秦可当然知道祁远瀚心里所担忧的，她无所谓地拉着祁远瀚的手。“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我秦可做事光明磊落，你连自己的弟弟都要顾及，也活的太累了？！在一起就在一起啊，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嫌弃你是二婚！大不了，我拿着你的离婚证去给祁远洲看啊！”
    “……”祁远瀚嘴角又漾出一丝笑来，他慢慢地逼近。“你是说，你找到了我的离婚证。”
    “呃。”乱翻别人东西总归是不好的，但是都离婚了快五年，要不要这样藏着呀！“那个，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
    “那东西也太不小心了，知道你往后是女主人，也不长点眼。”祁远瀚也没有其他什么表情，秦可有点摸不准了，他这样笑着，是不乐意？“上周末你说唐三彩什么来着，你是职业惯犯？小东西，不收拾你，你还要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