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视

第33章



  丽娜耸耸肩。「我猜你会发表一些什么女性主义的屁话,说女人想做什么都可以放手去做,而男人应该要习惯这种事情,但是……」丽娜又停了下来。「比方这么说吧,」她说,「假如我把车子停在亚特兰大的市中心,摇下车窗,钥匙还插在车上,若是车子被偷了,你说这是谁的错?」
  杰佛瑞不是很懂她的逻辑。
  「外头有性侵害罪犯。」丽娜接着说。「大家都知道这些变态的家伙——通常是男人——在寻找女性受害人。他们不会挑选那些看起来能照顾自己的人。他们挑中的目标是不会、或不能挺身反抗的对象。他们会找像茱莉亚·马修斯这样安静的目标下手。或是有生理缺陷的对象。」丽娜又补充一句,「就像我妹妹。」
  杰佛瑞盯着她看,不确定要不要听信她那一套思考逻辑。丽娜有时候会让他感到意外,但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就像泼了他一头冷水。他还以为这种理论会是麦特·霍根那种人的主张,却没想到会出自女人之口。更没想到丽娜会这么说。
  他的头往后靠在枕垫上,一时之间两人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帮我顺一遍整个案子的流程。我是指茱莉亚·马修斯的案子。告诉我在身体检查方面有何发现。」
  丽娜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她的前排牙齿都被敲掉了。她的脚踝曾经被绑过。她的耻毛都被刮掉了。」丽娜停顿了一下。「还有,你知道的,他把她从里到外彻底清洗过了。」
  「用漂白剂?」
  丽娜点点头。「嘴巴也清洗过了。」
  杰佛瑞仔细地看着她。「还有呢?」
  「她这个地方没有瘀伤。」丽娜指着自己的膝盖。「除了掌心的穿孔和皮带造成的淤青之外,双手并没有自卫时会形成的伤口或痕迹。」
  杰佛瑞思忖这番话。在整个过程中,茱莉亚·马修斯八成是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尽管对杰佛瑞而言这实在是说不通。强暴是一种暴力罪行,大部分的强暴犯并不是真的要和她们做爱,他们从折磨女人、控制女人的行为中,可以得到更强烈的快感。
  杰佛瑞说:「再说说别的。你们发现茱莉亚的时候,她是什么模样?」
  「她看起来就和一般人没两样。」丽娜答道。「这部分我跟你说过了。」
  「全身赤裸?」
  「没错,一丝不挂。她全身简直是裸体的,整个人双手向外摊开平躺着。她的双脚在脚踝处交叉。就这样躺在车盖上。」
  「你觉得会不会是基于某个原因,所以她被摆布成那个样子?」
  丽娜回答。「我不知道。大家都认识林顿医生。每个人也都知道她开哪一种车。镇上就只有那么一辆。」
  杰佛瑞突然觉得胃肠翻搅。这不是他所预期的回应。他本来是问丽娜:受害人的身体摆出那种姿态是否有特殊意涵,并希望听到和他一样的结论,亦即那女孩是被安置成钉死于十字架的姿态。他以为加害者选中莎拉的车子,是因为它停放的位置离医院最近,一定会有人发现它。这种可能性——这个犯罪行为其实是冲着莎拉来的——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杰佛瑞暂且抛开这个念头,继续询问丽娜。「我们对于这个强暴犯知道些什么?」
  丽娜仔细考虑如何回答。「好吧,他是个白人,因为强暴犯有种倾向,他会去找和自己同一种族的对象下手。他的记性超好,因为她全身上下都被漂白剂彻底擦洗过了;会使用漂白剂表示他懂法医学,因为那是去除实体证据的最佳良方。他很可能年纪稍大,有自己的房子,因为很显然他是把女孩钉在地上或墙上,像你就不能在公寓大楼里干这种事,由此可见,他在镇上绝对不是无名小卒。他很可能还单身未婚,因为老婆回家若发现有个女人被钉在地下室,这可有得解释了。」
  「你为什么会提到地下室?」
  丽娜又是耸耸肩。「我无法想象他会公然把她钉在户外。」
  「即使他是自己一个人住?」
  「除非他确定不会有人来拜访。」
  「这么说,他是个独行侠啰?」
  「嗯,或许吧。可是,既然如此,他是怎么遇上她的?」
  「问得好。」杰佛瑞说。「莎拉有将血液送去做血液毒理分析吗?」
  「有啊,」丽娜说。「她开车送去奥古斯塔了。至少我有听她说要去那个地方。她说她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杰佛瑞指着路旁的小巷。「走那边。」
  丽娜连忙来个急转弯。「我们今天要把高登放出来吗?」她问。
  「还不用。」杰佛瑞说。「我们可以利用他嗑药的罪名,逼他跟我们合作追查是谁在朱莉亚四周晃来晃去。根据珍妮·普莱斯的说法,他对自己的女友根本就是紧迫盯人。以机率而言,高登最有可能注意到朱莉亚身边有生面孔出现。」
  「说的也是。」丽娜表示同意。
  「前面靠右边停。」他一边指出方位一边起身。「你要进来吗?」
  丽娜仍坐在方向盘后面没动。「谢了,我留在这里就好。」
  杰佛瑞坐回椅子上。「你有别的事情没告诉我,对吧?」
  她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长叹一声。「我恐怕让你失望了。」
  「你是指昨晚的事件?」他问道,接着又补了一句。「我挨了一枪的情况?」
  她说:「有些事你并不晓得。」
  杰佛瑞伸手握住门把。「法兰克在处理这件事情吗?」
  她点点头。
  「你有办法防范未然吗?」
  她耸动肩膀,差点就顶到耳朵了。「我不晓得自己还能否防堵任何事情的发生。」
  「往好的方面想,其实这不关你的事。」他说道。杰佛瑞原本还想多说些什么话来安抚她,但是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丽娜得自己想通才行。过去三十三年来,她在自己周遭建构了一座堡垒。他不打算在三天之内就摧毁它。
  他反而跟她说:「丽娜,我现在只把重心放在找出杀害你妹妹和强暴朱莉亚·马修斯的歹徒。至于这个——」他指着自己的脚。「——我可以等结案之后再来处理。我想咱们俩都看得出来事情的轻重缓急。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全都远走他乡。」
  他把车门推开,再用手将受伤的那条腿抬出车外。「天啊。」他发出呻吟声,并感应到膝盖痛得在喊疼。他的腿因为坐了太久车子而僵硬不堪。等他好不容易下了车站好身子,屁股上却已渗出点点汗珠。
  他一边往家门走去,一边感到自己的脚剧痛难当。他的家门钥匙和车钥匙挂在同一串钥匙炼上,所以他只好走向后门,穿过厨房走入屋内。过去的两年期间,杰佛瑞一直在亲手重盖自己的家。他最近的计划是在改建厨房,他花了一个三天的周末把房子的后墙打掉,并打算一回家就动手补墙。结果一场枪击事件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先前已经在伯明翰的散热器材料行买了细长的塑胶片,然后把它们钉成二尺宽四尺长、别无装饰的塑胶板。选择塑胶材料的原因是可以遮雨挡风,不过现在他家后面还有一个大洞待补。
  杰佛瑞来到客厅,拿起电话拨了莎拉家的号码,希望能在她出门上班前联络上她。结果他听到答录机的启动声,于是又拨了林顿家的电话号码。
  响到第三声时,艾迪·林顿接起了电话。「这里是林顿公馆。」
  杰佛瑞试着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和气。「嗨,艾迪,我是杰佛瑞。」
  电话那头传来硬物撞击的当啷声,很像是话筒掉到地上的噪音。杰佛瑞隐约听见碟子和盘子的敲击声,接着是含糊的交谈声。几秒钟之后,莎拉接起电话。
  「杰佛瑞?」
  「是我。」杰佛瑞回答。他可以听见莎拉开了门往露天平台走去。在杰佛瑞认识的人当中,家里没装无线电话的就仅有林顿一家,所以卧室和厨房都各装了一台分机。要不是两姐妹念高中时在厨房分机上面装了十尺长的线路,否则她们哪来的个人隐私。
  他听到关门声,接着莎拉说:「不好意思。」
  「你还好吗?」
  她避而不答,反而说:「昨晚中枪的可不是我。」
  杰佛瑞迟疑了一下,她尖锐的语气让他感到纳闷。「茱莉亚·马修斯的状况我听说了。」
  「很好,」莎拉说道,「我在奥古斯塔化验过血了。莨菪含有两个特异性分子标志。」
  他的化学课念得一蹋糊涂。「你两种标志都找到了?」
  「是的。」她答道。
  「这么说,关于这两个案子,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家伙。」
  她的发音很清楚。「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片刻过后,杰佛瑞说:「尼克有个很懂莨菪中毒的下属。他十点钟会带那位专家来局里。你可以过来吗?」
  「我可以利用门诊的空档过去看一下,但是没办法待很久。」莎拉说。她的语气变了,变得较柔和一些。这时她说,「我现在得走了,好吗?」
  「我想把昨晚发生的状况仔细弄个清楚。」
  「晚点再说,好吗?」这一次,她没等对方回话。电话喀嚓挂断的声响传入他耳里。
  杰佛瑞叹了一口气,同时一跛一跛地走向浴室。他边走边望着窗外,想确认丽娜还在不在。她还待在车里,双手抓着方向盘。看来他生命中的每个女人今天似乎都心事重重。
  冲了热水澡、刮了胡子之后,杰佛瑞觉得舒服多了。他的腿还是感觉僵硬,但是移动的时候起码没那么痛了,甚至可以说行动自如也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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