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的自我

  “苏拙？”花西颜也不清楚为什么叫她，反正是叫了。接下来她看到苏拙抬头，拿手机的手自然下垂露出米白衬衣包裹的鼓鼓胸部。
  苏拙问她有什么事。花西颜摇头，她只觉得累，提不起一丝说话的力气。
  电梯门开了，花西颜率先走进站到电梯右边角落，然后看着苏拙进来。她以为苏拙会站中间，没想到她迈一步进来靠在右边电梯壁上继续玩手机。傅勉聿挂断电话后进来，站在电梯中间。
  电梯门缓缓关闭，最靠近层数按键的苏拙似是一无所觉。花西颜刚想开口叫苏拙，傅勉聿已伸手按亮1楼按键然后收回了手。傅勉聿的动作没一丝不妥，但苏拙的脸红了，飞快地瞟了眼傅勉聿，视线在他手上略作停留便收了回去，挺俏的鼻尖渗出细密汗珠。花西颜还想再看，傅勉聿走过来站在她们中间挡住了她的视线。
  电梯门刚打开苏拙便走了出去。傅勉聿没动，花西颜也没动。直到电梯门要再次关闭，傅勉聿说走吧，花西颜才随他走出去。
  骄阳高悬，绿叶婆娑，苏拙声音特别的清凉：“我先回学校了。”
  花西颜点点头，看着苏拙转身，看着她的倒影被拉长又缩短；又看看往另一个方向走的傅勉聿，心中冰凉。
  苏拙回到宿舍，看到何东秀捧着西藏图册看，便没出声，拉上窗帘后快速将衣服脱光换上睡衣睡裤后进卫生间将自己上上下下洗了个彻底这才出来。
  何东秀挪开图册露出半张脸，问：“苏拙你不是和花西颜出去的，怎么独个回来了？”
  “西颜有个同学聚会，我不方便跟去。”苏拙回答后,瞟眼那西藏图册，说句：“西藏漂亮吧你也想去”
  西藏是漂亮，只是这个十一，何东秀有别的安排。摇头，何东秀将图册递还给苏拙，问：“你的藏游计划得怎样，不说要找几个驴友一起去，怎么我听花西颜说你又报旅游团了？”
  苏拙接过图册。她起初想的，和这图册一样简单，够惊艳却不具备参考价值。网上邀人同行，给建议的不少，愿意去的不多。再来网上寻来的女性，一听她没有长途旅游经验，基本上都是婉拒同行。而男性抛来的橄榄枝，苏拙还不太敢接。第一次去西藏，为了不给自己不给别人找麻烦，还是报旅游团稳妥。苏拙说。
  何东秀歪头看苏拙好一会儿，半开玩笑说：“苏拙，你要是有男朋友就好了。即便不报团，也能保证有一个人会陪你去西藏，又稳妥又有现成的劳力用。”
  苏拙唇角轻挑，有男友的话，去西藏确实要容易的多。但有男友就一定能去西藏的话，花西颜不早就去了。可实际情况是，从高中时候就叫着去西藏的那个，到现在，也没踏上西藏。有些时候，多一亲近之人就是多一个累赘。
  苏拙不语，何东秀鸡婆地问一句：“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个？知根知底，安全系数比你自己找的可要大很多哟？”
  苏拙笑了，笑得无奈，反问一句：“东秀，你这么漂亮怎么也没有男朋友？”
  何东秀被噎，转转眼珠便想编个谎话糊弄过去。只刚要开口，苏拙抢先说：“我要听真话，你别想骗我。”
  何东秀这才认真想了想，撇开少时的青涩相恋，她还真没有找男朋友的心思。上高中是不允许；上大学了男少女多，比例失调严重的情况下能看上眼的男的莫不是把姿态端得高高的，她才懒得拿自己热脸贴别人冷屁股，所以她就没有男朋友。
  何东秀把这话说了，当然隐下自己的初恋不提，然后探问：“怎么，苏拙真想要男朋友了？”
  苏拙看何东秀一眼，违心点头。片刻后补一句：“算了，你别给我介绍，以后再说吧。”
  何东秀奇怪，她刚才提给苏拙介绍男朋友，苏拙没说反对但那推脱之意很明显；这刚点头又很快拒绝，很大可能就是她心里有人了，小姑娘这是欲语还羞。话说到这份上，那她就八卦一下，应该无伤大雅。想着，何东秀鸡婆地多了句嘴：“苏拙，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想想向来与苏拙同进同出的花西颜，她又补加一句：“花西颜知道吗？”
  苏拙明媚的眼睛蒙上阴霾，忆起傅勉聿家中花西颜从卫生间出来看向她时眼中的了然，其间夹杂的隐隐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苏拙和花西颜同龄，除了学习外花西颜样样都领先于她。当花西颜的胸脯像小山般鼓起时，当她翻看不被允许看的小册子时，当她轻声细语谈及傅勉聿时，苏拙都像无知的孩子，被动地接受学校不曾设置的女孩心理成长课程。从花西颜那儿,苏拙知道了什么是喜欢，第一次知道生理冲动不可耻。 
  但在花西颜注视她的那一刻，她觉得她的身体从未有过的肮脏。她该是众人眼中的乖宝宝、瓷娃娃，她不该把念想付诸行动，尤其是展露在傅勉聿面前。
  “苏拙，苏拙，你没事吧？”何东秀看着苏拙苍白的脸，叠声问。
  苏拙摇头。
  花西颜回宿舍已是第二天凌晨五点。
  苏拙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被花西颜冰凉的手弄醒很是不高兴。正要坐起来表达不痛快，却见花西颜已爬上自己的床铺。
  “一块睡会儿？”花西颜问。
  两人不是第一次同睡，苏拙身体后移空出半个床位后身体贴墙躺下。花西颜扯开苏拙被窝钻进去。
  “我妈有带什么话没有？”苏拙问。
  “没有，孟老头什么也没说。”花西颜翻个白眼，继续说：“苏拙不是我说你，这都快六年了孟老头对你好得都超过他亲生丫头了，你连一声爸都不肯叫，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你不懂。”苏拙说。
  “随便你。”花西颜有些不耐烦，转而语调有些抑郁说：“昨儿见孟老头儿觉得他变了好多。想想高中那会儿他瞪眼警告我们说再敢拉个小手碰个小肩就给我们好看，现在一脸带褶的笑,真不太适应。傅勉聿他们那届的都说孟老师真显老了，两边鬓发都白了，但我印象里孟老师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有一点不一样了,我看他老想把背挺直了，像给我们上课时那样，可没一会儿就弯了。”说着花西颜转脸看向苏拙，问：“苏拙，你说等我们老了是不是背也挺不直？”
  “应该是吧。”苏拙淡淡应声。
  花西颜叹口气，过了一会儿又说：“苏拙，孟老师问我你吃得怎么样，钱够不够花，能不能跟上学习进度，还问我你有没有交男朋友。”看苏拙一眼，她忍不住问：“苏拙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问，但是你和傅勉聿是怎么回事？来这城市后你们没见过几回，当时你怎么想的，好奇？单纯的玩玩？”
  苏拙把头埋进被里，她是好奇，但没想和谁玩那件事。在错误的地点情动难以自持，她自己也不清楚那时怎么会那么放荡。
  “这事你想怎么处理，要不要告诉孟老师？”花西颜问。
  苏拙身子瞬时石化，这种事遮着掩着当没发生不就行了，她没想过要告诉孟老师。一旦孟老师知道，妈妈也会知道，她该怎么想她这个女儿？
  “他用套了吗？”花西颜凑苏拙耳边轻声问。
  苏拙倏然后退，看着花西颜犹疑好半晌才开口：“我就是在他家等你，没发生你想的那些事。”昨天她醉在那如梦似幻的欢愉里，恨不得融入傅勉聿骨血；要不是傅勉聿把她从他身上扯下来，她不能想象会发生什么。只这事，她知道、傅勉聿知道就可以，花西颜爱怎么想随她，她不能对花西颜亲口承认的。
  苏拙如此回答，花西颜忍不住反问一句：“对我，你都不肯说实话？”隔一会儿她又说：“做便做了，敢做不敢当吗？”
  苏拙把被子掀开，露出头，看看另一张床上的何东秀，只见被子随着呼吸慢慢起伏。收回视线看向花西颜，她说：“我就是在他家等你，这有什么敢不敢当的。”
  “你在他家等我？”花西颜慢慢复述一遍，随后一副懒怠模样说：“你在傅勉聿家里待了近四个小时的事咱那届知道的不少，我说出去的。我以为有个十分钟半小时的我就能去他家找你，所以我说你在他家时也就没顾忌什么。我没想到和傅勉聿的朋友能玩一下午,说起话来都忘了时间。”
  花西颜没对外说一句傅勉聿和苏拙的交集，但是她不甘心。她需要拿这事来诈苏拙，她想知道傅勉聿是不是喜欢苏拙，喜欢到什么程度？她真的不相信，傅勉聿是那样随便的一个人，她需要苏拙出口给她证实，昨天什么都没发生！
  花西颜不是和方大德在一起吗，怎的会和傅勉聿的朋友玩？苏拙惊讶了下随即放开这念头，她脑里只回荡着‘你在傅勉聿家里待的事咱那届知道的不少’。她心里打了个突，想起‘咱同学洗澡找了个男的搓澡的’，心下惴惴不安，再看看何东秀的床，又看看花西颜，一颗心止不住地下沉。现在她才开始害怕。
  苏拙不说话，但那瞬时苍白的脸、恐惧的眼神，却比说什么都顶用。花西颜半闭着眼，她的心又开始钝钝的疼。有些事不是说苏拙不承认、傅勉聿回避不提便当真没发生过。只是她一直把苏拙当长不大的孩子，在苏拙意识到男女之别、明白清楚地知道男女欢愉是怎么回事后她又总忍不住调笑、试探苏拙；丢给苏拙另类小说看她酡红脸蛋急匆匆洗澡换衣。她觉得无伤大雅，因为苏拙的学习从没落下过，做得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偷偷喜欢傅勉聿。可这算什么啊，苏拙不开口不伸手，一直乖乖守着路人甲的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