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拙的自我

第5章


  “苏拙,傅勉聿他不适合你。你还小,专心念书,知道吗。”孟老师尽量放柔语调。
  苏拙只是点头,却不曾抬头。
  孟老师一颗心悠悠下沉。他喜欢听话又上进的孩子。但苏拙这样一句反话不说却过分听话服从的样子,又让他担心。他从没见她畅快地表达情绪,这样长期压抑若得不到合理纾解也是很麻烦,他是不是该找个心理学家咨询一下?
  躺床上的傅勉聿睁开了眼睛,无声地看向孟老师。只能看到他背影,因为床位低的关系倒是能看到苏拙正脸,一张脸似是扯了落霞幕布般红得晶莹刺眼,细碎白牙几乎要陷入饱满唇瓣,显见是觉得羞臊不堪到了极点。
  傅勉聿呆住了,他没觉得孟老师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他爸教训他时可从没这般和风细雨过。再说了他要是有苏拙这样漂亮的女儿,在她择友上绝对看得更紧。 所以傅勉聿理解不了苏拙为何这么大反应。但苏拙是他叫来的,没理由看着她羞成那样不开口。而且每多看一眼苏拙,都会动摇他的判断,觉得孟老师过分了。
  傅勉聿容忍不了自己脑子进水、颠倒黑白。好歹得让孟老师顺了那口气。想想那句‘召之即来’,怕是孟老师早认为他们之间有猫腻,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问也问过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他这个不被孟老师待见的学生也该起来圆场子了。要不然等苏拙被迫把那等私密事说出来,就不止顺气这么简单了,孟老师会对他挥老拳的。而他,对挨揍没兴趣,也不干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对于傅勉聿的‘及时醒转’,孟老师只哼了一声,没作多余表态。潜台词就是:小子,我不揭穿你装睡的事,以前的事我也只当没发生过,但今后离我宝贝女儿远点。
  傅勉聿眨眨眼,神来一笔:“老师,您饿了没,我给您点餐去?”
  孟老师被噎了,他实在料不到他这个学生这么厚脸皮;再看苏拙,仍红着脸坐一边不言不语。他都有些抓狂,同一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反应怎么就天差地别呢?是傅勉聿的父母教育太成功,还是他对苏拙的教育太失败?
  送孟老师上火车看着火车缓缓开动,苏拙面上羞涩还未褪尽,看了眼傅勉聿,略一点头后转身想走,却不想傅勉聿开口叫住她说跟我来一下。苏拙诧异,她不认为她和傅勉聿之间有什么事需要共同探讨。想也不想,她直接拒绝:“我还有事,你要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吧。”
  “昨天的事。”傅勉聿言简意赅。
  昨天的事,四个字说起来很简单,但真要认真对待却是特别费劲。在傅勉聿的小公寓里,苏拙的视线左右飘忽,就是不肯落在傅勉聿身上。傅勉聿的视线倒是落在苏拙身上,可苏拙越逃避和他的对视,越让他记起她的羞怒妖娆。好不容易四目相对,傅勉聿本想说‘你把昨天的事告诉你妈妈吧’,但出口的却是:“苏拙,没人在我身上趴过,除了你我也没伺候过别人做那种事。”
  这就是傅勉聿要说的昨天的事,他想趴到她身上来扯平吗?苏拙接受不了,只能诚恳劝解:“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你至少还得活五十年吧,你怎么敢保证以后没人趴你身上,不做那事?”
  “我不敢说以后有没人趴我身上,也不能保证不做那事。但有件事我敢保证,就是你的后五十年足够你把那事做腻!既如此把你的第一次给我如何?二换一,你不吃亏。”傅勉聿反说。
  苏拙目瞪口呆,冲口而出:“你歪理,同样第一次,第一次吃人参果和第一次吃西瓜能一样吗?”
  “对人参果和西瓜来说,不都是经嘴吃进去过胃肠再排泄出来。人并没有因人参果贵重另给它造消化系统不是?同样被吃,同样的消化吸收排泄,你说哪里不一样?”傅勉聿说着深深地看进苏拙眼里。
  苏拙不说话了,她不傻。傅勉聿歪曲命题起意刁钻,她再反驳下去就是掉进傅勉聿的语言陷阱,最终同意傅勉聿二换一的提议。
  苏拙不语,傅勉聿只当她默认,起身过来要抱苏拙却被苏拙躲开。
  “别闹!”苏拙恼羞成怒。
  苏拙不愿意,傅勉聿便收拢情思回归正题。只话一说出,苏拙气得几要背过气去,直接开口说:“傅勉聿你别太过分,我按你意思过来已是违背本意,你不能再对我有任何要求!你说的事我也不可能办到。”
  傅勉聿依旧平静,话音冷的如过冰一般:“咱俩儿共处一室的事你妈迟早得知道,你不说她就不会想?她想的怕是要比咱俩做的更私密、更不堪。”
  苏拙承认傅勉聿说的没错。花西颜说他们那届的多数都知道她和傅勉聿共处一室的事,那这事就瞒不住,自然会有很多人多想、多传,妈妈知道是早晚的事。但她以前没和傅勉聿单独处过,以后她也没想和傅勉聿纠缠,再有孟叔这层关系及傅勉聿的清冷孤高,没人会真正相信她和傅勉聿之间能发生什么事,除了花西颜。苏拙把意思表明。
  花西颜没对外散播他和苏拙共处的事,却对苏拙说她把事说出去了,图什么?傅勉聿懒得去琢磨。于他,昨天的私密事不叫事,共处一室更不算大事。原来他还顾忌苏拙,现苏拙亲口说她选择无视,他自也不必纠结。只是苏拙不在乎,苏拙妈妈就能不在乎吗?为了避免以后麻烦,傅勉聿还是选择开口。
  
  ☆、吾悦之
  傅勉聿扭头看窗外,话音干燥低沉:“我高一时喜欢过一女生,叫晓芙,一起出去过两次,都是去KTV唱歌,她喜欢唱歌。高二时她跟不上学习进度留级了。后来她好朋友跟我说她打过胎,还说她妈妈知道这事时差点没晕过去。那时候我脾气挺暴的,就去质问她。晓芙不停哭,不停说没这回事。我哪里肯信,斩钉截铁地要求分手。”
  傅勉聿说到这儿停住了。
  苏拙静坐不动。同样是女生,一样从高中走过,那时候不能说从思想到身体都纯洁如水,但心思相对来说是单纯的。那个时期的女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灰色地带,脚踏两只船的情况基本上不会出现;可能会对那亲密私事好奇,但真正能放开自身去接受异性侵犯的绝对是凤毛麟角;生理卫生课又不是白上的,高中怀孕打胎,对苏拙来讲等同天方夜谭。
  “后来能心平气和地坐一起聊天时,晓芙提出这事。当时她那好朋友也在。然后我就听她好朋友说晓芙经血淋漓不断,还吃妇科用的药,就以为她怀孕了。”傅勉聿注视着苏拙,继续说:“晓芙当时就哭了,她说她给她妈解释过所谓怀孕打胎的事,但她妈表现的比她还紧张,一个劲儿地说没事,她也不相信。等她解释完了,她妈妈又连连点头说就是这样的。”
  苏拙觉得晓芙妈妈不见得完全相信晓芙怀孕打胎,但她不会彻底打消对此事的疑虑。从她知道怀孕打胎这事时,不论真假,这都会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除非晓芙在她面前是张白纸,除非晓芙的生活在她监控之下。否则对于未知的事情,尤其是事关私密,人往坏处想的多。
  这就是傅勉聿坚持要苏拙打电话给苏拙妈妈的理由:对最亲的人,那个无条件爱你的人,别有事藏着掖着,说开了,大家过得都舒服。
  苏拙琢磨一会儿,开口仍是我不给我妈打电话。
  “嗯,你不爱打就不打。”傅勉聿话音依旧清淡。
  “西颜喜欢你,你们曾经也好过吧,现在……”苏拙出口,未说完却被傅勉聿截断。他说他和花西颜还没好到用‘们’的地步,也从不曾好过。可要那样的话,花西颜怎么知道他这里有那种盘的?苏拙问出声。
  傅勉聿盯上苏拙眼睛,良久问出一句半:“你喜欢我?所以昨天……”
  苏拙狼狈起身,她对他的喜欢已经是过去式。昨天,那是一个错误。
  傅勉聿看着苏拙走向门,问出最后一句话:“昨天的你,是喜欢驱使欲望,还是欲望指挥你的身体?”
  不知道,苏拙不知道。她不相信自己会对着个不喜欢的人坦露情感。可傅勉聿搂她之前,她却早已动情。
  傅勉聿眼里蒙上郁色。身陷爱恋那种患得患失的甜蜜滋味,和晓芙相恋那段时间,他尝得够够的。自那之后再没有女生能给他那种感觉。他觉得遗憾,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去爱别人了。可昨天乍见苏拙,他心动了。可那种心动难以启齿,是年龄渐长,思想不够纯粹,导致爱人的动机也不够纯粹?还是说那根本不是爱,是他的问题?没人给他回答。
  苏拙要走,可傅勉聿家的门铃恰恰好响起,她不得不乖乖退至一边。傅勉聿过来,透过猫眼看过门外人,对苏拙留句‘等我一会儿’后开门出去顺手关了防盗门。随后模糊话音传进来,与傅勉聿对话的是清脆活泼的女音。苏拙不愿偷听,挪步走回来到书架前停步坐于高脚椅上。
  等,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傅勉聿没回来。看着满满书架,再发了会儿呆,回过神,还不见傅勉聿开门回来,苏拙有些无聊。视线开始在书架上游移,最后停留在书架最上层的一本书上,《中国旅游图志》。她站起来踮脚去够,摸不着,搬来靠背椅踩上去,小心地将书拿下来。
  将靠背椅放回原处,抹去上面脚踩痕迹。再拿纸巾拭去书上浮尘又洗过手,苏拙这才翻开书。书本第一页右下角是傅勉聿签名,正中竖写两排十个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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