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与执魔

此刻最累的就是小肥了，修炼七百年的魂躯快被这俩小女子给扯烂了，而一直陪伴着它七百年生死与共的小瘦此时也同样承受的噬体之苦也许从此成为路鬼再不得一起守候那个共同的心愿与秘密，但作为三个魂魄中的前辈，在无法突围之前他还是忍痛守候着她们，讲笑话，开玩笑，讲故事已转移她们对外面的注意力，不知何时，外面一切都消失了，黄云白草，暴雨狂风，僵尸与好友都不见了，天地一片混沌，仿佛他们三个成了这世界唯一存在的活物。
    “这是执魔的最后一招了，熬过去就云开月明。”小肥高兴地对那俩哭的眼红嗓哑的伙伴热切说道。
    “天亮又怎样，他们都没了……”阿萌声音嘶哑道。
    “不会的，他们不会就这样没了，也许一切都是执魔编制的幻境，它就想把我们精神整垮，也许此时在那条路上，小执他们三个也在跟我们一样遭遇着呢。”
    到底是没有恋爱的小离头脑恢复清醒的快些，但清醒后紧接着又开始发困了，经过这一下午的折腾，她实在是累了啊。
    “别睡，现在我们还在执魔幻境里，记得茉莉妈的记忆幻境嘛，只要睡着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小肥，再讲个笑话提神吧。”那俩迷糊糊的对它嘟囔着。
    “哎，真是被你们打败了，我以后就是死也不会再跟女生一起组团，真是麻烦啊，笑话笑话，人生，鬼生除了大悲剧就是小悲剧，哪里有什么笑话哦。”
    “别人的悲剧就是他人的笑话，比如你，是怎么在七岁那年吃撑死的？”
    阿萌是不好意思追问小肥这伤心糗事的，虽然极乐意听。但小离那家伙可是不管不顾大咧咧说出来。
    小肥呆呆不语，似乎在梳理这七百年来的经历思路，又似乎沉浸在往日美好中忘了此身所在。小离伸手想推他一把催促，被阿萌眼神给阻拦住。她们托腮坐在小肥面前静静的等待着。
    “我从小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出身哪里，记事起就在街头卖艺人指挥下去讨饭挣钱，每天最幸福的事情是没有被抽鞭子，按洛铁，吃了一顿饱饭。
    那些被拐卖偷盗来的诚实不会撒谎的小孩都被弄哑弄残摆在街面上以身挣钱，向像我们俩能说会道的就要多挣钱来报答未被整残的恩惠。
    我脸厚皮糙体壮，小瘦平时也很厉害，但就是怕看见别人家父子母子在一起的镜像，只要一看见就会哭一天，他不像我不会说话时就在街头乞讨，他是半路出家五岁时被人拐卖出来的，所以净想着逃走，也因为这个，被带我们的师傅给……在我们七岁那年大年夜第一次喝酒后，夜里来了几个人，用抹布塞住他嘴巴，像骟猪狗那样把他给阉了。过去半年后他才恢复过来，更想家人了，老是唠叨那年被骗出来时，家里桌上有一杯妈妈刚沏好的热茶，碧绿的叶子还打着旋儿，香香的气息满屋子绕，他下学回来，正渴的要命想喝口清茶，却被妈妈搂屁股打了一巴掌，催他去街上给父亲打二两酒，本来是要弟弟去的，可他耍赖说肚子疼，于是妈妈就催着他上街去，他忍着渴跑出去，这一去成了千古恨啊。
    他被骟了后那年八月十五，正是他被拐走的日子，我们几个好伙伴早就偷偷攒钱给他买了一搓上好的绿茶龙井，烧了热水泡在杯子里端给他让他喝个够，我跟另外俩伙伴装成他爹妈跟弟弟，把离家那天晚上那个的事情重新演了一遍，是弟弟出去打的酒，他一直好好的在家里写字，他哭着说自己是哥哥出去也应该，但要是喝了那杯茶就好了，被妈妈再打重些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慢慢忘了妈妈的模样与气息。
    我们这些讨饭的也是有地盘之争的，三两年间我们被转卖好几个地方当然从事老老营生，就是换换地方而已。
    有年春天清明，我跟小瘦在墓园里乞讨，那几天能连乞带偷得拿回好多吃喝，是旺季，所以从早到晚不停歇的转着寻新墓碑。
    我跟小瘦一天没见，到晚上突然爸爸（就是头子）集中了人慌张的坐船去了水上，我慌张的也没看到小瘦就上了船，到半夜忽然被人掀起来让到甲板上去，爬上去就看到小瘦被捆着蜷缩在当中，爸爸手上拿着一个火红的烙铁，我们排着队挨个儿过去接过烙铁在小瘦身上按一下，听伙伴们说今天在墓园小瘦看到他父母了，跑去去追被爸爸看见抓回来的，这才连夜开船逃出来。
    每个人都必须狠狠地烙他一下见到脸上冒烟才算，不然就被反烙一记，甲板上小瘦疼的死去活来满是皮肉焦糊的味道，大家哆嗦着轮着圈子去烙他，啥时候爸爸说了停才可以住手，我看他是要下死手了，心里慌得不行，四处看看，恰巧这时远处开来一只商船，还有歌舞妓乐在演奏着，女人应该都心软吧。我急忙跟前边的伙伴儿换了位置紧走到小瘦身边，这时候爸爸乏了，进去喝酒，让一个大些的伙伴在监视着我们，我假装摔倒扑到小瘦嘴边一把撕掉了塞嘴的抹布，低声喊着快叫救命！！
    小瘦此时已经半昏迷了，我只好再次低声说，妈妈的清茶在那边等你呢。他忽地睁开眼此时商船已经来到了我们侧边，爸爸正从仓里走出来，我拿起烙铁狠狠按在小瘦最敏感的脚趾上，他惨叫着跌跌撞撞朝船舷边爬去，一边惨叫一边叫着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那边商船上的女眷加着舞女全都被他惨状吓呆了，爸爸扑过去捉他，被我们大家扑上去压在地上，商船上接连跳过来几个壮汉从我们身下拽出爸爸，捆绑起来，把我们这一船都送进了官府去，爸爸被押进了死牢，我们都被洗漱一番换上旧衣在官衙前，让人来认领，或者收养，销售的父母也找到了，他们的小儿子重病刚死掉，见了小瘦自然欣喜若狂，但第三天凌晨，小瘦又出现在我们暂时栖身的寺庙门前，父母执意说这个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儿子是健全人不是残废。
    再去找时，那夫妇连夜搬走了。
    他说终于喝上妈妈的清茶了，但喝了一杯就睡着了，醒来就在庙门前了，他们还是我爸妈，但我不是他们那个健全的儿子了……我不怪他们。
    眼见小伙伴们都被领走了，出了寺庙寄养的那些残疾严重的孩子就剩下我跟他了。
    一天来了一对山村的老夫妇，一看见慈善忠厚但我听到了他们跟主持的对话，
    喜欢那个胖的，但不能再胖了养不起啊，过十天来看看，要是又胖了就要那个瘦些的吧，没有多少活做，就是给我们老夫妇作伴儿。
    自那天后我一天三顿跟小瘦抢吃的欺负他揍他他见天瘦下去，我却成了肥猪。
    第十天老夫妇来了要带小瘦走我太兴奋了端起大盆子喝粥，笑着呢，粥呛进食管内一口气上不来就给噎死了。
    我这里被无常带着刚要走，西边又飞来路牌，他们只好带我回去，眼见小瘦飞跑着过来兴奋地抱住我，这个傻子，他碰头自杀了。
    我们来到休宁因为无辜寻死是枉魂要被惩罚的，那时候火狐还在勾押司，就把我们的事儿给掩盖过去，知道我们不愿意在轮回，就把我们送到休宁去了，那时候休宁还是一个游魂的乐园，我们俩再不用为吃的操心，不吃不喝整天跟着风走随着露游。这一切到蓝妖作乱占据休宁后结束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我们来帮吴执是因为自己，也是为了报恩火狐，本想多陪你们一段时间的，但似乎……大鹏看到我的时书有变动，也许……哎，走到哪说哪儿吧。”
    “是大鹏要你去梦蝶砂做管理员？”小离与阿萌齐声道。
    “ 呵呵，是有人要去做管理员了，但不是我，无所谓啦，子早就在川上曰过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小肥看了眼汹涌的云海波浪，淡然一笑转身疾走，许久回头，仍在原地傻傻站着那俩小女生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