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1905·第2部

第55章


    胡客对鳞刺早有向往之心,但此时鳞刺在手,却有一种将其丢弃的念头,但他终于还是没有这样做。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方向,将鳞刺的刃身擦拭干净,然后割下衣服上的布,将鳞刺层层裹好,放入怀中,这才抬起头来。
    大火已经吞噬了门窗,寝殿内烟雾渐浓,再不想办法脱身,胡客就将被困死在火海之中了。
    胡客忍住浑身十几道伤口的疼痛,搬起长桌,猛地撞开大门,冲出了寝殿。
    在寝殿外面,只站着屠夫一个人。
    见胡客忽然冲出,屠夫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之色。他看了一眼胡客的身后。透出敞开的殿门和弥漫的烟雾,他看见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雷山。
    屠夫难以置信地看着胡客,说道:“老狐狸说得真准,果真只有你才能杀得了王者。”
    胡客没有理会屠夫,径直从屠夫的身边走过。
    屠夫叫道:“你去哪里?”
    “追天层的人。”胡客浑身是伤,竟不顾伤势,仍要立即追踪。
    “你不用去了。”屠夫说道。
    胡客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问道:“为什么?”
    “老狐狸已经带着其他死士去追了,”屠夫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得手,在回来的路上了。”
    胡客松了一口气。
    “胡客,”屠夫忽然语气一变,说道,“老狐狸派了死士去追杀姻婵。”
    胡客猛然一惊,转回身来,说道:“你说……”
    胡客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柄锋利的剔骨尖刀,猛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阴阳
    屠夫拔出了剔骨尖刀。
    胡客紧紧地捂住了腹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正发疯似的从指缝间涌出。他踉踉跄跄地后退,脚步摇晃了数下,勉勉强强地站住。
    “为……为什么?”胡客抬起头来,双眼死死地盯住屠夫。
    “斩草须除根,”屠夫冷冷地说道,“只有杀了你,刺客道才会真正覆灭。”
    胡客吃力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不明白,”屠夫说道,“当年老狐狸跟踪王者的马车,伺机行刺王者,却反过来被王者重伤。老狐狸的身手远比不上我,他身受重伤后还能从王者的手底逃脱,你可知是为什么?”
    胡客又摇了摇头。他两腿无力,已快站立不住。
    “那是因为老狐狸从王者的马车里抢走了一个婴儿,用问天在那婴儿的手背上划了一刀,逼迫王者不敢轻举妄动,这才得以脱身。”屠夫冷笑道,“那婴儿是王者的独子,本应该是刺客道的下一代王者,哪知如今却成了南家的后人。”最后五个字,屠夫拖长了声音,又刻意拔高了音调,仿佛每一个字里都发出了冰冷的笑声。
    屠夫的话比方才匕首的偷袭还要狠,直接刺进了胡客的心里。胡客暗暗摇头,心中一个劲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些年里,他为了报南家的灭家之仇,吃尽无数苦头,历经各种磨难,今日好不容易才告成功,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方才雷山明明可以杀死他,但鳞刺刺到胸前却忽然停下,雷山死在他的手里,眼神却万般复杂,如果屠夫所言是假,雷山为何要这样?雷山临死前说出“小心韩”三字,虽然话未说完,但显然是让他小心韩亦儒,雷山如果不是猜到了和他的关系,又何必用尽最后一口气来提醒他?瞬息之间,胡客的头脑里转过了万般念头。这些念头彻底击倒了他。他终于站立不住,双腿一弯,猛地跪在了地上。
    屠夫又笑道:“老狐狸说天底下只有你一人能杀得了王者,你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吧?”他说着这话,手握滴血的剔骨尖刀,一步步向胡客走来。
    胡客的头脑一片混乱,眼前忽而出现胡启立的模样,忽而又闪过雷山临死前的眼神,以至于屠夫走到了身前,他也全然没有反应。
    “还记得我在火车顶上跟你说过的话吗?”屠夫说道,“你以为你赢了,却未必如此。”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跪倒在地的胡客,冷笑了几声,手中的剔骨尖刀,缓缓地举起。
    就在这时候,左侧突然有人叫道:“杀猪的!”
    这声音十分清脆,一听就是姻婵的声音。
    屠夫扭过头去,只见一个人正穿过天井疾步奔来,瞧身形便是姻婵。
    姻婵离得尚远,屠夫急忙手起刀落,朝胡客的头顶砍去。但他只砍到一半,便不得不回刀封挡左侧,叮叮声之中,好几支黑色小箭接连被剔骨尖刀挡下。但屠夫左手受伤,此时持刀的是并不惯用的右手,并且他的右臂也受了伤,因此刀头上的功夫只发挥了不足五成,未能挡下所有的小箭。他的肩头猛然一痛,已被一支小箭射中。
    屠夫颈侧受伤,只能小幅度地扭头,借助身后的火光,还是看清了插在肩头的小箭。这支小箭长约三寸半,箭矢十分特别,前部为针状,后部却是三角形。
    看清这支小箭的形状,倒让屠夫吃了一惊。“眉针箭!”他脑海里闪过三个字。
    姻婵已经趁机冲到屠夫的身前,连续布毒,逼开屠夫,护在胡客的身前。
    屠夫遭眉针箭偷袭,不由看了看四周。
    “不用看了,”姻婵将一张手掌大小的弓丢在了屠夫的脚边,“那女人已经被我毒死了。”
    姻婵所说的女人,是南家十二死士之一、使眉针弓的呜镝。姻婵逃出济世堂后,屠夫有伤在身不便追击,呜镝便替屠夫去追杀姻婵。姻婵长时间与呜镝缠斗,最终设计毒杀了呜镝。等她赶回客栈时,胡客已经去了云岫村。她看到了胡客留在桌上的那页纸,知道了胡客的下落,因此心急火燎地赶来云岫村。她不知道田家宅院在哪儿,但看见北村有火光,便朝火光赶来,正好撞上屠夫对胡客下杀手。
    屠夫看了一眼脚边的眉针弓,冷笑道:“你竟然能毒死呜镝。”他话音刚落,脸上的冷笑便僵住了。他嘴里说出的“毒死”二字提醒了自己,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插在肩头的眉针箭。
    眉针箭虽然没有射中要害,但这箭已经过了姻婵的手,又怎么可能干净?
    果然,屠夫的肩头很快麻木。
    这种麻木感像瘟疫一般,向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飞快地扩散。
    屠夫想齐肩砍断手臂。他试图举起剔骨尖刀,可手臂酸麻,拿不住刀柄,剔骨尖刀反而从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紧随剔骨尖刀倒在地上的,就是屠夫本人。
    屠夫浑身难以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姻婵脱下了外衣,按在胡客腹部的伤口上,然后扶着胡客走过天井,走入善厅旁的回廊,缓缓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小半个时辰过后,寝殿已快烧成灰烬,火势小了许多。
    这时,有七个人走进了田家宅院,来到了寝殿外的天井,围在屠夫的身边。
    这七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其中站着的六个人,是南家十二死士中,除屠夫、虞美人、呜镝、明断、秦道权和阎子鹿外的六人,而蹲在屠夫身边的那个人,则是假死了大半年的胡启立。
    屠夫尚有一丝气息。他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了胡启立的脸。他嘴唇微微张开,口齿不清地说道:“王……王者死……死了……胡客逃……逃……”
    胡启立点了点头,表示已听明白了他的话。
    屠夫又道:“我怀……怀里……”
    胡启立将手伸入屠夫的怀中,摸到了一样冰冷的东西。他将那东西取出来,是一根尺长的方形铁条。胡启立手指一捏,方形铁条错开,原来是一把小巧的铁扇。
    这把铁扇的出现,让胡启立面有惊喜之色,但同时又皱起了眉头。
    “阴阳!”胡启立低声道,随即看着屠夫,“你从哪里得来的?”
    屠夫的嘴唇动了动,胡启立急忙将耳朵凑近,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屠夫已经没办法再说出更多的话了。他嘴唇未合,双目不闭,就那样看着夜空而死。
    胡启立没有过多地理会死去的屠夫。他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近寝殿,在火光下撑开了那把名叫阴阳的铁扇,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很快,他便在扇柄处发现了一条很不显眼的接缝。
    胡启立拿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沿着那条接缝挑开,使得扇柄的柄盖脱落,露出了中空的扇骨。
    胡启立迫不及待地朝扇骨里看了一眼,随即凑近火光仔细地瞧,最终确认扇骨里空无一物。
    胡启立脸上的惊喜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扇骨里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
    胡启立搜遍屠夫的全身,但没有发现他要的东西。他站起身来,盯着屠夫的尸体,摆了摆手。六个死士抬起屠夫的尸体,扔进了尚在燃烧的火中。
    将屠夫的尸体火化后,胡启立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地上。
    地上有明显的血迹。
    胡启立的视线微微抬起,跟随血迹穿过天井,延伸进了回廊的深处。
    胡启立转回头来,看着天井中六个身穿黑衣笔直站立的死士。
    “胡客已经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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