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顾落怎么了?”
江航实在是没想到他抱着顾落一出单元楼,萧离就迎面跑了过来,
江航眼睛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萧离怎么会在这儿?
萧离只觉得大脑一瞬发懵,
顾落窝在江航的怀里,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就连嘴‘唇’鼻尖,也是半丝血‘色’都没有。
怎么搞的?这都是个什么状况?
抓住顾落的一只手,萧离能感觉到顾落一直都在发抖。
“顾落到底怎么了?”萧离再次艰难的开口,眼睛中尽是焦灼,
顾落咬着牙,眼圈立刻红了,
江航表情镇定,强压制心底的焦躁,平静的说:“快,萧总监,麻烦你帮我把顾落送到医院,我会随后赶到……我楼上还有一个……”
萧离立刻俯身过来,抱住顾落,
江航转身上楼,必定他也得把米诺送到医院去。
顾落想对着萧离笑一下,可是肚子疼得厉害,轻轻调节了呼吸,顾落用极虚弱的声音说:
“你怎么会在这儿?”顾落没忘,萧离是跟着唐糖走的。
萧离没说话,手臂紧着顾落,低头,鼻尖一碰顾落,在她的脸颊轻微的擦过之后,小跑着抱着她钻进了车子里。
车子瞬间启动,奔着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要说,萧离怎么会出现在江航的楼下?
其实,江航和顾落都没发现,萧离一直都在他们的车子后面跟着。
顾落更是不知道,萧离只用了几分钟便结束了唐糖对他那份爱慕,
当时,糖糖说:
“萧离你什么意思,人见不着,电话也不接,好歹给个话儿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离笑了笑,“唐糖,其实,我是个‘挺’不知趣的人!”
糖糖眼斜着他,哼了一声,“你现在才知道。”
萧离微低着头,“唐糖,我想我们……不合适。”
唐糖的反应是猛‘抽’两下鼻子,望着萧离笑了两声,
从小到大,她就没被人拒绝过,可‘不合适’这三个字,萧离差不多快说了三年了。
“我们虽然认识三年了,可确定关系才几天啊?合不合适,我们呆久了才会知道,萧离,你现在凭什么觉得我够不上你的标准?”唐糖那种不懂拐弯,一条道走到黑的脾气发作了,口气不由自主咄咄‘逼’人起来,
萧离略作沉‘吟’,“我没标准,只是……对不起……”
“对不起?用得着说对不起来吗?我喜欢你,关你什么事!”
萧离被唐糖呛了一下,一时被她抢白得说不出话来。
看着唐糖,萧离心里有些不忍,糖糖虽然任‘性’,却也是最真、最透明的一个人,对糖糖,除了实话实说,萧离也没别的办法。
一阵沉默之后,萧离缓缓问糖糖:
“我出国前有个‘女’朋友,唐糖,你大概听说过吧?”
唐糖心头忽的就是一凉,真是她想提哪壶萧离就提哪壶,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萧离心里有个人,对她来说不是秘密,唐糖很早就知道了,
唐糖向来不是心思细腻之人,神经大条的厉害,可还是隐隐觉得有种猜测在心中呼之‘欲’出。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个人是顾落吧!”
“是!”萧离的语气不容置疑。
唐糖酸意阵阵上涌,嗓子更是梗硬的厉害,“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哥哥也喜欢顾落,还有江航,你刚才在洗手间也看见了,萧离,你觉得你能赢了他们?”
萧离看着糖糖,“我没想赢任何人,我只是不想自己以后后悔,从再见到她,她就没让我的脑子里休息过一会儿,唐糖,知不知道,我满脑子都是顾落。‘顾落’这两个字好像只要想到,我的太阳‘穴’就会汩汩地疼。”
唐糖的心好像一下子掉到冰窟,掐着手心,使劲瞪着眼睛。
萧离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样?‘女’人的自尊唐糖还是有的。
“今天我撞了南墙,也见了棺材,萧离,有什么了不起,我唐糖也不是一般人,后面至少跟着一个加强排!萧离,以后我绝对不会缠着你了!从今天起,我唐糖,和你萧离,两清了。”
唐糖说完,转身就跑,她必须赶紧离开这儿,否则,她不保证自己不会在下一瞬间就流下眼泪来。
萧离从没许诺过她什么。三年,从始至终,都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罢了。
亦舒曾经有一句话:即使已经满盘皆输,姿态也不能太难看。
唐糖跌跌撞撞的跑着,迎面一头就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对不起哈,”唐糖连忙道歉,没想到对方不但没躲开,反而得寸进尺的抱住她,不过几秒的时间,头顶上方很快就传来一声低呼,“媳‘妇’儿,”
唐糖的泪水顿时扑簌簌滚落下来,视线渐渐模糊。
……
医院,萧离抱着顾落在走廊里跑着,
顾落闭着眼睛,死咬着‘唇’,始终吭都没吭一声,绞痛的肚子里就宛如有一把刀,疼得她都有些恍惚了。
“医生,”萧离急躁的喊着,
几个医生护士迎上来,萧离把顾落放到病‘床’上,然后医护人员推着顾落急急的送到急救室检查,
几分钟之后,手术灯便亮起,一个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手中拿着病历单子,走到萧离跟前,
“病人怀孕了,但孩子保不住,现在需要马上做清宫手术,麻烦家属在手术单上签一下字。”
“你说顾落怀孕了……”萧离半张着嘴巴,一双含着惊诧的眼睛始终凝在医生脸上,“……孩子保不住了是吧?会不会有危险?”
“清宫以后病人会很安全,家属请签字。”医生一边说,一边把手术单递到萧离的手中,示意他签字。
萧离顿了顿,好一会儿才从震愕中苏醒过来,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笔,签上萧离两个字。
……
十几分钟之后,江航同样把米诺也送进了手术室,医生说,失血太多,孩子同样保不住,只是,与顾落不同的是,米诺需要做的是引产手术,因为米诺的孩子月份已经太大了,
倚着走廊墙壁的江航不停地喘着气,凝视着坐在长椅上的萧离。
“顾落也是怀孕了?”江航问,
萧离没表情,也没说话,顾落怀的谁的孩子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江航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眯了眼睛,
顾落流产,真正应该出现在这儿的那个人人却什么还不知道。
……
四十分钟之后,医生先把顾落在手术室推了出来。
顾落依旧闭着眼睛,她的心脏还在跳,以无比缓慢的频率。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和远处的隐约的哭声而来,仿佛在昭示什么。
手指‘摸’了‘摸’肚子,顾落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竭力压制什么,
唐一栗的孩子,以最简单的方式离开,在她还没有一点感觉的时候就没了。
其实,很好!
本来她就没想过给唐一栗生孩子,这样没了,不管是她,还是孩子,痛苦都会少点,真的很好。
“顾落……”
“顾落……”
萧离和江航几乎是同时喊了顾落,
顾落仿佛没听到,闭着眼睛,依旧没睁开。
“病人清宫后出血量有点大,留院观察!”护士对萧离‘交’代着,完全把他当成了家属。
萧离点头,从护士手里接过推车,示意护士前面走,然后推着顾落进了病房。
江航在后面走了两步,便停下,他现在还不能跟过去,米诺没出来,还在手术室。
……
“要喝水吗,顾落?”萧离问着顾落,
顾落闭着眼睛,拖住被子往上拉,然后遮住了脸,她现在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很不愿意听到声音,任何。
萧离坐到‘床’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轻掀了掀被角,轻轻的说,“别盖得这么严实,时间长了都没法呼吸了。”
顾落死死抓着被子一角,咬着‘唇’,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煞白煞白的,白的都吓人。
萧离的心滞了一下。
“顾落开口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我会不踏实。”
好半天,顾落才睁开眼,
两个人互相瞅了一会儿,顾落的眼圈突然后就红了,慌忙扭了脸,顾落说:
“我想坐会儿,萧离,帮我起来行吗?”
萧离帮顾落在‘床’上坐了起来。
“贱货!”病房的‘门’却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邵颖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她的后面是是米瑞和江航。
邵颖双目圆睁,面孔因为暴怒而扭曲,伸手对着顾落就是一巴掌。
“贱人,这一巴掌是为我那没命了的外孙子,”
顾落捂住了脸,冷眼看着面前的邵颖。
“你是谁?凭什么打人?”萧离抓住邵颖胳膊,变了脸。
江航已经冲了过来,拦在邵颖跟前,“米诺的孩子没了,我也很难受,但是不关顾落的事,”
邵颖切着齿,‘胸’腔里有一团火,就差没跳脚。
“不关她的事,关谁的事?江航,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你说米诺哪里对不起你,你这样对待她,订婚的时候,你说会好好对待米诺的,你就这么对待的?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女’儿就不能受半点委屈,江航,就算米诺孩子没了,你也得和她结婚。”
江航的脸已经撂下来了,脸‘色’铁青,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能恶人做到底,没退路,况且,本身他也不想退。
“你觉得我和米诺凑到一块还有意思吗?还能有好吗?我和米诺结束了。”
“结束了?你可真行,”邵颖厮打着江航,江航‘阴’着脸推搡着邵颖,他的胳膊被邵颖的指甲抓破了好几处。
邵颖吼着,心里恨得要死,“对于你来说,结束了,不过吹吹风就过去了,可米诺这一辈子就毁了,将来就是嫁出去,被人看到也会时常提起来,以后的丈夫若是知道了她为别的男人怀过孩子,心里是会隔应的……米诺以后的日子会有好吗……”
萧离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热闹情景,“要闹出去闹,顾落需要休息。”
“休息?美得她。”邵颖一听顾落两个字,火气噌的就从江航身上转到了顾落身上,
都是这丫头闹得。
邵颖张牙舞爪的对着顾落就过来了,却被萧离横在中间,邵颖瞪着顾落,恶狠狠地,邵颖都恨不得冲上来咬顾落一口。
“贱货,你爪子是不是太长了?连自己的姐夫都敢上手?把米诺害成这样,你良心能安吗?”
“你也配和我说这些话?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么?”顾落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早怒了。
“顾落,怎么说话呢?你知不知道米诺是你姐姐,亲姐姐。”一直没发一言米瑞皱着眉吼了一句。
顾落把米诺‘弄’成这样,他真的不能忍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应该怎么说话?”顾落侧脸瞪着米瑞和邵颖,突然有种想砸烂一切的冲动。“你们永远不会明白我失去了什么。
”十五岁之前我什么都有,我有最好的钢琴,我有最好的舞蹈鞋,每天很快乐,就算哭了,哭的理由也很简单,看到心酸的电视会哭,听到感人的歌曲会哭,喜欢的足球明星打输了球会哭……“
”可十五岁之后我竟然连哭都不会了,“
”我妈妈疯了,因为爸爸在外面不止有别的‘女’人,还有一个大我半年的‘女’儿,甚至爸爸还把她们母‘女’带回了家,我和爸爸对着干,爸爸便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没哭。我和那个大我半年的姐姐打了起来,我踩了一脚的碎玻璃,我没哭。我被那对母‘女’无所顾忌的关在‘门’外,那是我的家我却不能进,可我也没哭。因为我没什么可哭的,我只是我没了爸爸而已,他说我不是他的孩子,他说我是野种,后来,弟弟病了……我没钱……然后……
“……我……进了公安局……再后来我就失去了妈妈,我妈妈被离婚,被夺财产,被强暴……我妈妈是从华威楼上跳下去的……我是什么感觉,你们能懂吗……”
“我恨……我就是恨……”
顾落拼了命般地嘶吼着,脸‘色’纸一般的苍白,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涨满了仇恨,
她真的不想这么失态,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是,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抢米诺的老公,我就是要抢。她妈抢了我妈的男人,我就抢她的男人,不公平吗?告诉你们,我就是不会让你们好过丁点儿。你们怎么吃的,我就让你们怎么都吐出来。”
顾落哆嗦着,大口的喘着气,心疼得恨不得死过去。
而整个病房却死寂般的沉静了。
好半天,米瑞才说出话来,声音颤得厉害。
“你妈妈不是被离婚,是她要离的……我没想离……她被人……强暴……我一直都在查……”
“装什么好人?所有的事儿不都是你干的吗?就算不是你,也是你身边的人。”顾落的全身都在发抖,上下牙都在打颤,冷得厉害。“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米瑞抓着邵颖出了病房。
顾落闭上眼睛,
萧离白着脸,眼神一闪不闪的望着顾落,
顾落整个人虚弱的就像纸糊的,风一吹,就散了。
萧离心疼了,为什么到现在,他才发现顾落像浮萍一样飘在尘世上。
“顾落,你不能什么都瞒着我,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萧离哑着嗓子低声说。
顾落白着一张巴掌大的脸,眼角有克制的眼泪。
不告诉萧离,是因为自从遇到他,她就想忘记。
其实她不想恨的,仇恨真的让她很累很累,伤害仇恨的人的同时她自己也是血‘肉’模糊。
“萧离,我想单独和顾落说几句话,”江航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可口气却不容他人拒绝。
萧离沉‘吟’了一会儿,便点了头,
“那我去问下医生,看看顾落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然后萧离出了病房,可是没走远,就站在了病房‘门’外。
顾落躺在‘床’上始终没动,江航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可她无所谓,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不想说点什么?”江航问。
顾落摇头,
“没什么好说的,让你失去孩子,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江航抓住顾落的一只胳膊,盯着顾落的眼睛,死死地,“我要你!”
顾落没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摇了摇头,无力的笑了一下,很沧桑的感觉,目光眺向远处。
“江航,我对你,都是假的。”
江航更紧的抓着顾落,“我知道,我都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很早就知道的。”
顾落没血‘色’的脸就是一僵,尽是疑‘惑’。
江航的眼神一闪不闪,“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却还要天衣无缝地同你一起做戏,我很‘配合’地一步一步跟着你的圈套走。走的全部和你设想的一样。我不挣扎,顾落,我为什么要这样?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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