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倾“城”

孟蓝怀孕五个多月了，肚子显大，压迫双腿，脚水肿了，走路都难。
    她之前去上过一个多月的班，后来因为太累又休息在家。这次休息到生之前她是不会再去上班了，她的身体吃不消，秦少庭也不允许。
    秦少庭这几天都推了饭局，早早地回家给孟蓝揉脚。
    吃过晚饭，关上房门，孟蓝洗了澡换上宽松的睡衣躺在太妃椅上，秦少庭就坐在她对面，她的双腿刚好架在秦少庭的腿上。秦少庭义不容辞地当起了按摩工，挽起袖子为心爱的妻子揉起了妻子的小腿。
    “哎呀……”孟蓝眉头扭紧，右腿怎么都伸不直。
    “又抽筋了？”秦少庭小心地握起她的右腿，轻轻地揉着，直到腿能动了为止。
    “好点没？”秦少庭问，“钙片快吃完了，过两天去产检的时候让医生再配点。你身子本来就弱，小的时候营养又没跟上，怀孕五个多月饭越吃越少，你不为孩子考虑也要为你自己想。看你胃口不好身体虚弱，我好心疼，我宁愿没有这个孩子，也不愿你受这个苦。”
    “我心甘情愿的。”孟蓝笑说，“我能感觉到他在动，在踢我，这种感觉真奇妙。”
    秦少庭慢慢放下妻子的双腿，蹲在妻子跟前，双手捧着那个凸起的肚皮，吻了吻那个略微外凸的肚脐，像个孩子一样说着：“孩子呀孩子，我是你的爸爸，你听见了没有？听见的话就应一声，乖，叫一声爸爸。怎么没声音？睡着了吗？”
    孟蓝噗嗤一声笑了：“亏你还是堂堂金州市副市长呢，孩子那么小怎么回答你？”
    “我以后每天都要和他说说话，让他记住我的声音，记住我就是他的爸爸。”秦少庭幸福满面地笑着。
    近段时间秦少庭天天像这样捧着孟蓝的肚皮，耳朵贴在那凸凸的肚脐上，和里面的小家伙聊天。生活温馨平静，波澜不惊，孟蓝渐渐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哪天秦少庭没有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她就会像失去了什么似的，手足无措。她每天安安静静地躺在可以晒到太阳的露台上的轮椅里，穿着睡衣，手拿一本法律书看着，可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发现书早已掉到了地上，而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薄毯子。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颗钙片。她看到这些的时候，笑了，幸福的，心酸的。他来过了。似乎与他相识以来他总是对她很细心很关怀，这就是他对她的爱，深厚的，用心的，感动的爱。有时候她会迷茫，与他对视时她有种错觉，一种说不上来的喜欢和感恩。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孟蓝吃过饭后来小区的花园里散步。
    “吱吱吱”，手机震动。
    短信没有署名，而是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那串曾经被她记在心头甚至在梦中都会出现的号码。短信上说：“见一面。”她手一抖，做出删除的动作，却又犹豫地停了下来，关上手机。
    车上挡风玻璃后的宋泽城握着手机，在等，等她的回复，可手机一直没有任何信息。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裙，腹部隆起，有些蓬乱的长发随意扎起，留下几束挡在她有些憔悴的圆脸上。圆脸？是的，她变了很多，脸变胖了，身材逐渐走样，裙下露出的一双小腿变粗了。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酸。
    孟蓝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沿着石子路走。一辆豪华宾利车从她的后方开过来，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摇下，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上车 。”
    她没有看他，掉头就走。
    没走几步，就被抓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她又气又恼又怕。
    “我有话要说。”宋泽城把她推向他的车。
    她怎么都不肯上车，说：“我没话和你说。”
    “我什么都知道了。”宋泽城捧起女人憔悴不堪的脸，深情地对上那双忍辱负重、无辜美丽的大眼，泪水狂泄，“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了。”
    你离开，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想帮我。你绝情，是你无可奈何。你受尽了屈辱和误解，只为了我。可你的痛，又有谁知？
    孟蓝心头一颤，躲开男人炙热的目光，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懂？”宋泽城泣不成声，“你和苏小可的约定……你为了我……蓝儿……”
    孟蓝的眼睛红红的，不做声。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跟我来，我告诉你。”宋泽城牵起孟蓝的手往车里走。
    “对不起，我不想知道。”孟蓝别过头，拒绝上车。
    “关于你丈夫的，你孩子的父亲的，你必须知道。”宋泽城还是一贯的霸道，容不得任何人的拒绝和反抗，甚至是他最爱最宠的人。
    孟蓝上车后宋泽城一脚油门把车开到城郊一处幽静的枫树林里。车停在山脚，宋泽城带孟蓝沿着山路缓缓走到山顶的亭子里。这里，他们怎会忘记？还记得那年的秋天，满山的红枫，如痴如醉。还记得他别出心裁地向她求婚，她幸福地戴上戒指，以为那便是一生一世。
    “不愿意？戒指都戴上了，不愿意也不行了。”
    “你好阴险！”
    “呵呵！这么说同意了？”
    “以后家务是不是都你做？”
    “是。”
    “是不是什么事都听我的？”
    “小事听你，大事一起商量。”
    “是不是钱都我管？”
    “是。反正我现在失业了也没钱让你管。”
    “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
    “这个不行。我们的婚事一定，生孩子这件事就得提上议程。”
    “霸道！”
    “这方面一定得听我的。孟小姐，还有其他要求吗？”
    一切恍如隔世。
    “还记得这里吗？”宋泽城说，“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我都记得，从来都没忘记。”
    “为什么？”孟蓝的身子颤抖不已，“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想你……回来……”
    回来？还回的去吗？
    “不可能了……”孟蓝低头看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宋先生，你肯定喝醉了，麻烦你送我们母子回去，好吗？”
    “蓝儿，你根本不爱他……”
    “那又怎样！”孟蓝提高音量，“我已为人妻，很快就会成为母亲，而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妻子，你觉得一切还能回的去吗？”
    “给我点时间，只要我的计划成功，我就可以马上离婚，重新和你在一起。”宋泽城想搂住孟蓝，可孟蓝的肚子卡在了他们中间，像是在时刻提醒着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他。
    孟蓝一把推开宋泽城，“你疯了！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但小可是爱你的，你不可以辜负她！”
    “是她一手拆散我们的，还有，秦少庭！”
    “什么？少……少庭……”孟蓝懵了。
    宋泽城说：“我找人查过秦少庭和苏小可的关系。他们很早就认识了。那个时候，宋氏岌岌可危，秦少庭找到苏小可，想出逼你离婚又嫁给他的戏码。”
    “少庭……我不信……”
    “蓝儿，等我，我会成功的，到那时候，我们再在一起。”
    正当孟蓝六神无主、茫然无措时，手机响了，是秦少庭打来的电话。
    “喂……”
    “蓝儿，你在哪？妈说你下楼散步到现在都没回来。”
    “少庭……我……我突然想吃……吃甜点……就出来买……我很快回去……”
    “蓝儿，你没事吧？”
    “没事。”
    “孩子乖吗？”
    “乖。”
    “好，早点回家。”
    电话的时候，宋泽城心中五味杂陈。等孟蓝通完电话，他说：“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孟蓝一口回绝：“我不饿。”
    “那……”
    “宋泽城，送我回去，求求你。”
    “好……”
    宋泽城载孟蓝回家，一路上孟蓝心事重重。前方路口的绿灯跳了几下变成红灯，车子乖乖停下，她转向车窗，不知看见了什么，嚷着要下车。“蓝儿，危险！”可孟蓝早就下车奔向一家糕点店。红灯又变成绿灯，宋泽城拐弯，开到那家糕点店门口。此时，孟蓝已经拎着一个包裹出来了。宋泽城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可孟蓝选择坐在后排。车子重又开动。宋泽城问：“买了什么？”孟蓝说：“凤梨酥。”宋泽城笑了：“你忘了我最爱榴莲酥。”孟蓝说：“少庭最爱凤梨酥。”宋泽城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心头一痛，是他自作多情了。
    晚饭时，孟蓝若无其事地摆放碗筷，饭桌上放着她买的凤梨酥。
    秦少庭拆开凤梨酥的盒子，抓起一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笑道：“真好吃！谢谢老婆大人！”
    “宵夜的时候再吃，现在要吃饭了。”孟蓝说。
    “好，听老婆大人的。”秦少庭说，“我先去换身衣服。”
    说着秦少庭转身进房间。不知过了多久，孟蓝喊了几次吃饭，秦少庭才姗姗来迟，黑着脸，眼神很凶，手里握着孟蓝的手机。
    孟蓝的头都要炸了。宋泽城发她的信息，她忘了删。
    秦少庭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质问：“你和他见面了？”
    “是的。”
    “为什么？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有必要再见吗？”秦少庭捏起妻子的下巴，“然后你们又去吃甜点了，最后把你们吃剩下的打包回来可怜我？”
    眼泪忽地落下。“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难道不是吗？他找你，你就去了。你们不是余情未了还是什么？白天我打你电话的时候你和他在做什么？是不是我的电话扫了你们的雅兴？”
    “本来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可是……”孟蓝泪流满面，看着丈夫那双充满猜忌、不信任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和苏小可认识？是不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一切？”
    秦少庭愣了，缓缓放下手：“对不起，蓝儿……我……”
    孟蓝伤心道：“凤梨酥是我恰好路过才买的。秦少庭，我要静一静。”
    说完，孟蓝拎包开门。
    “蓝儿！”秦母从厨房冲出来拦住了孟蓝，“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孟蓝只是哭。
    “有什么话好好说。”秦母求道，“先吃饭，好吗？”
    “蓝儿，对不起，别走……”秦少庭夺过孟蓝的包，一把抱住孟蓝，在孟蓝额上连连吻了几下，“都怨我，都怨我……”
    这晚孟蓝留下了，可第二天她还是收拾衣服回到了母亲柳惠心和妹妹孟琳的住处。她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冷静冷静。柳惠心整天忙生意没太多时间陪她，幸好还有妹妹孟琳。孟琳的病好了很多，精神状态都不错，不过还是不太会说话，记忆也不太好。但这不影响姐妹之间的情意，孟蓝经常和孟琳说以前的事，孟琳给孟蓝带来快乐和温暖。不管在什么时候，孟蓝是孟琳的依靠，孟琳也是孟蓝的依靠。
    时光飞逝。
    宋泽城暗中找各种理由强行辞去岳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几个人的职务，这次大行动把岳父气得病倒，宋泽城借机拿回总裁一位。与此同时，以别的公司名偷偷地收购起苏氏的股权。而这一切，苏小可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她的老公是不是一心一意地爱她。
    从父亲病倒后，她的丈夫，宋泽城便开始彻夜不归，从刚开始的三天一回家到后来的一个星期甚至半个月一回家。她心烦意乱，不停地拨打丈夫的电话，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我很忙”。拨得多了，对方直接关机。他真有这么忙吗？
    穿着丝绸睡衣的苏小可，赤着脚站在露台上，眼望远方，期待那熟悉的车轮拐弯的摩擦声，期待那习惯性的拉门的声音。
    秋天了，满树金叶。花园的花草一片凋零，亦如她空荡飘零的心，从内而外透着心碎的寒意。
    一只毛茸茸的小松狮跑到她脚边，舔着她涂了玫红色指甲油的脚趾。
    她哀怨地叹了口声，抱起小松狮，唤着它的名字“小城城”走回房间。
    房间里空空的，再豪华精致又怎样，没有人气和温暖依旧是假的。
    这里充满了她和他的美好的回忆，她听着他说爱她的情话，她舔着他胸口的两颗草莓挑*逗他，她在他身*下□□，放浪形骸……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小松狮像个孩子般地往她温暖的怀里钻，拿头蹭她的小肚子，嘤嘤地讨主人的欢喜。
    对啊！她恍然大悟。如果有个孩子，他就会天天回家了！
    她开心地笑了，为自己不算太晚的顿悟感到自豪。
    她积极地展开这项伟大的事业，请教家中的女佣人，每天各种汤水补身子。求医拜佛，每天一贴中药，捏着鼻子喝下去。佣人告诉她，备孕期染发、指甲油、化妆品、喝酒会对胎儿不好，她乖乖地听了，不染发，不涂指甲油，不化妆，不喝酒。又自己在网络上查到计算排卵期的方法，默默地记在心里，到了那几个好日子便打电话给丈夫，用各种方法哄、骗、逼、激将丈夫回家与她一同实施造人计划。只是，每次都是匆匆了事，没有所谓的快乐，没有任何安抚，他便起身冲澡然后一头钻进书房办公。
    有一天早上起来她忽然感到恶心想吐。她欣喜若狂地赶到医院做检查。
    验血、等报告，对于她来说，简直太漫长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宋泽城，但还没等她说什么事他就借口工作忙挂了电话。
    一丝失落，只能寄希望于那张验血报告上。
    这天，很巧，孟蓝也来孕检了。她远远地看见苏小可坐在验血大厅的等候区内，有点期待，有点紧张，有点欣喜。孟蓝猜到大半，这不就是初为人母的表情吗？
    “你去帮我买瓶水，我渴了。”孟蓝支走了陪她来孕检的秦少庭。
    她慢慢走到苏小可身旁，笑说：“你好，真巧。”
    苏小可抬头看了她一眼，尴尬地笑笑：“是啊，好巧。”
    “身体不舒服吗？”孟蓝在她身边坐下，问。
    “我身体舒服不舒服好像不关你的事吧？”苏小可很不友好地白着眼。
    孟蓝悠悠地说道：“那时候我也是和你一样，怀着期盼、激动和少许惴惴不安的心情等着报告。怀孕的感觉真的很美妙，有个小小的生命在肚子里一天天地长大，他会踢你的肚子，会伸懒腰，会游来游去。你开心地笑，他也跟着开心地翻跟斗。你郁闷落泪，他也会跟着伤心地一动不动。也许这就是母子连心吧。我每天都期盼着他的降临的那瞬间，期盼他叫我妈妈。这些你很快就能体会到了。”
    苏小可撇撇嘴：“报告还没出来，或许没有呢！”
    “给自己信心。”孟蓝鼓励道。
    这时验血处的护士报了苏小可的名字，苏小可立刻跑过去拿报告。
    报告上赫然写着，阳性。
    “我……我有了！”苏小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孟蓝也替她高兴：“恭喜你。”
    苏小可笑笑：“谢谢。”
    这几天宋泽城烦恼了，他对孟蓝的爱，妻子肚里的骨肉，这两者，他到底该如何选择？
    手机一刻不停地响，吵得他心烦。都是催他回家的电话和短信，不看也罢，不过为了孩子，他还是尽量忙完工作回家照顾妻儿。
    自打怀孕，苏小可俨然成了这个别墅的女王，人人要顺着她让着她迁就她，就算宋老太太和宋缘爱这两个前辈也不例外。霸道傲慢的个性在孕期又发挥得淋漓尽致。说鱼腥她闻不得那味，从此鱼就从宋家饭桌上消失了，可鱼是宋缘爱最爱吃的。说花园里的曼珠沙华的寓意不吉利，吩咐佣人硬是拔光了曼珠沙华，把宋缘爱气得直掉泪。说宋老太太年纪大毛病多会影响胎儿发育，又是发脾气扔盘子，又是大哭大闹，硬是规定以后吃饭和宋老太太坐开。宋老太太心态好，一个人吃饭也吃得开开心心。可宋泽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更是恨得直咬牙。他发誓，孩子一出生，他就要离婚，修了这个娇横跋扈的女人！
    好景不长。
    两个月不到，某天吃完晚饭回房，苏小可忽然感到下腹一阵吊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鲜红的血顺着大腿从裙子里流下。
    立马送医院保胎，可再高明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早听不到胎儿心跳声，流产已成定局。
    “哇！”苏小可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宋泽城的眼睛红了，强忍悲痛，安慰着悲痛欲绝的妻子，等妻子情绪稳定，他和医生来到病房外，他问：“为什么好好的流产了？”
    医生说：“我发现少奶奶宫寒得十分严重，至于原因，需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医生走后，宋泽城又回到病房，发现苏小可已睡了，眼角挂着泪珠。徘徊着又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靠着墙，开始一根根地抽烟，试图缓解心中的苦痛。
    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摁下那个电话号码，现在的他，只想在最脆弱的时刻听听她的声音。
    “喂，喂，喂……”
    “蓝儿……”快哭了。
    “你……你有事吗？”
    “陪我说说话好吗？”
    “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没……没了……”说完，他放声大哭。
    他这样无所顾忌地哭，不顾形象地哭，只因为电话那头不是别人，是他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