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月明应寂寞

第58章


哼的一声,将手里的苹果往地上一甩。
  “我高兴什么,沈寅初要是死了,我才高兴呢。”
  说完,一扭头将头埋在抱枕中,只露出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散散的披在肩头。
  汇一这时却抬起眼来,定定的看着她,眼神中带着隐忍的炽热。像是傍晚西落的太阳,虽时日无多,但仍热烈的绽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像是想留住什么,又仿佛知道一切都是枉然。眸子里闪着令人心碎的光。
  “我走了,小姐。”
  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苦涩的笑了笑。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
  “哎,别忙着走啊。”
  他难忍心里的悸动,转过身去。
  万毓纾斜靠在屏风上,凤眉一挑,戏谑道:“祝家大小姐还不错吧,你倒是能耐,连她都入不了你的眼。”
  汇一喉结动了动,脸色涨红,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府内。
  静姝走了,沈寅初这几日的性子愈发的暴戾。方齐云无奈只好将在马场的福伯请过来。他是沈府的老人,沈寅初总会给他几分薄面。加之府中重丧总要有个管事的人。
  福伯来了,果然效果显然,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孙妈日日啼哭,顾府遭此大变,如若倾巢。她是府上的旧人,哪有不伤心的道理,静姝又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连着几日都在府上咒骂,说是沈寅初害死了她,众人听到都是胆战心惊,心怕惹恼了那位公子爷,再出什么狂风暴雨,可奇怪的是沈寅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吩咐好生安顿,不许苛待。
  而他,只头一日把自己和静姝关在房中一日,而后便像是恢复了正常,只是性子更加的易怒,只几日,手下的各部官员各个都是胆战心惊,生怕被抓住了错处。
  金陵城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连往日里热闹的芷园都紧闭大门。
  而明日,就是静姝出殡的日子。
  正是夜凉如水,熟悉的后院里里外外挂上了白纱,灵堂被置在前面。这里却还和往日一样,甚至梳妆台上的象牙梳子还摆在那里,仿佛刚才还有人坐在那里梳妆。
  沈寅初遣开众人,独坐在这里,倚在静姝的金丝楠木棺上,眼中带着迷离的泪意。
  “静姝,我们这一世都做了傻子罢,我们本说好携手一生,可不消三两年便阴阳两隔。”
  说着竟笑出了声:“这余生……你不在,竟这样的漫长。”
  “那年我们去女娲庙求签,你拿出来的第二签,你以为我不知。我怎会不知,我只是心疼,又难过,你的手被竹签穿破,我忍着不去过问。我明白你的心,我一直都明白……”
  “你去黎北的时候,我虽知道这是二姐的意思,为了方便她做事。可我那次竟有些感激她,你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静姝,我准备事情完结就给你解释……静姝……”
  他像是再也说不下去,手里攥紧那枚红珊瑚耳坠:“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不会让你给逃掉,我捡到了你的耳坠,可我不想还给你。没想到最后你还是逃掉了。”
  “孩子没有的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你以为我不想要那个孩子。可你不知我有多怕,那是我和你的血脉,我怎会不喜欢,我甚至还偷偷亲手给他做了一只拨浪鼓。那个孩子……”
  他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慢慢溢出。“静姝,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多好,静姝你不要走。”
  “你以为父亲的事是我做的,我害得你家破人亡,可我也有我的无奈。整个国家内忧外患,定军在西北虎视眈眈,江南也有流寇余孽作乱。沈子初伙同俄国人在北方伺机而动。我的无奈没有人懂。许是我造的孽太多了。我的报应到了。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把你你带走当做我的报应。静姝,为什么……”
  窗外的花木扶疏被静姝打理的井井有条,这后院当初是静姝选的地方,四周皆是花木密林,最是幽静怡人。此刻月光如洗,满目的幽林在月影下晃动,犹如张着手臂的怪兽,屋角悬着的白绫更是想午夜的招魂幡。漫天的黑夜中,说不出的可怖吓人。
  沈寅初却是像毫无知觉一样,怔怔的看着窗外,半晌脸上浮着一抹温柔的神色:“静姝,是你吗?是你回来陪我的吗?我很想你,你出来见见我吧。”
  他站起身向着四周张望着,可周边除了不时的风声,再也没有半分响动。
  良久,他的脸渐渐的怅惘下来。“你不愿见我是吗?你还在怪我。”
  他走进来。像是灰了心。“可是,静姝……我一直是爱你的。”
    
第七十一章 此夜有情谁不极
更新时间2016-5-21 12:40:41  字数:2405
 天刚蒙蒙亮,沈子初冻得醒过来。原来自己竟在竹椅上躺了一夜。
  抬头看外边,窗棂泛着白光,雾蒙蒙的,像是染上了一层白霜。原来是天亮了。
  刚准备起身,地上发出一声清响。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的虎头鞋。五色丝绦缝的虎须,大红色的鞋身,那虎眼是两颗硕大的猫眼石。看着十分的精致。
  沈子初手里托着那小小的鞋子,脸上浮着一抹温柔的笑:“律熙,你要好好长大,妈妈实在是太想爸爸了,你要原谅妈妈。”
  肃穆的灵堂,荷枪的卫兵。大门上的黑幔在风中飘忽,来往忙碌的下人都似乎被缝上了嘴巴,走路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整个沈府上下像是一座孤城,丝毫没有人气。
  沈寅初下了令,所有人都不许前来吊唁,金陵城中,所有瓦肆酒店不许营业,更不许有一丝半点的喧闹。整个城中像是被戒严了一样,白日里,街上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们虽对这位深入浅出的沈太太知之甚少,但却对沈寅初的雷霆手段心有余悸。几日前巷口的张家嫁女儿,正巧赶上了这件事,连夜的取消了原定的戏班子,趁着半夜把女儿送到了夫家。没成想还是被沈寅初知道了,整个张府上下十几口全部进了监牢。生死未卜,这下更是闹得人心惶惶,连门都都不敢出了。
  沈子初压了压头上的大檐风帽,看着冷清的街道不由的发出一声冷笑。前后看了看有没有人跟着,谨慎的快步走了。
  灵堂内,沈寅初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眼底满布血丝,嘴抿得很紧,一言不发的往着火盆里扔着纸钱。
  方齐云进来催了几次,沈寅初像是贪恋这样子的时光,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门外又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沈寅初终于抬起头,爱怜的抚上静姝的棺木,忍着心痛,张来嘴,却良久没有说出话来,他终于闭上眼睛一滴浓厚的眼泪迅速的划过脸颊,低落在黑沉沉的棺木上,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他艰难的转过脸去,嘶哑的像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齐云,可以送静姝走了。”
  “哟,我这傻弟弟,终于舍得放她走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寅初并未转身,背对着她说:“你回来了。”
  沈子初敛起衣角,微微屈下身抽了几张纸钱,放进火盆,立马升起了长长的火舌,夹着金箔的纸钱,燃着余烬通红的火焰明明灭灭,散着灼人的热气。
  “听说你亲手逼死静姝,我特地过来对你说一声恭喜。恭喜三弟也成为孤家寡人,永远的失去爱人。”
  她的话犹如世上最毒的毒药,沈寅初背着她,双手握拳,暗暗咬紧牙齿。一贯进退得宜的他,此时却手指用力的将金丝楠木太师椅都握出深深的指印,他甚少有这样软弱的时候。
  他背着沈子初,恍惚间已落下泪来。他一生算计人心,自觉浮世不过棋局,而人心尤为可笑。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些想法设法接近他的人,他们心里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没有谁比他更明白清楚,因势利导为己所用,不为己用的也比任何人都狠心。
  他任何时候都是清醒的,静姝走了,这几日,他一直在骗自己告诉自己她只是去了远方,他们只是闹了脾气而已。
  他这一生予夺予求,肆意妄为。初入情场却落得如此下场。连失去两个孩子,而自己爱之入骨的静姝也被自己逼得走上了绝路。
  他摇着头,忍着不去想这些,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帅。是挥鞭指天下的公子爷。他不允许被这样的嘲笑。
  他转过身。对上沈子初的脸。冷冷的说:“我等你很久,后门的那条通道我一直没有堵上就是为了等你。你终于来了。”
  沈子初听了他的话嫣然一笑:“那么,我该谢谢你了。三弟。”
  她这一声叫的亲热,说完自己都笑了。“咱们虽不是一个妈生的,好歹也是自小一块长到大的。父亲对我的身世讳莫如深。连大姐都不知道,谁承想竟被你给捅出来了,那时你才十二岁吧。”
  沈寅初的脸冷寂成灰,眼底的光芒如星辰陨落般幽幽熄去。他的声音冷冽的似乎不带任何情感:“二姐是来兴师问罪的吗?你的这些孽账可不要和我说。老爷子就躺在西厢房呢,你若是要叙旧,这沈家大宅怎么说你也住了十几年,还需要我引路么?”
  沈子初慢慢的扶着案桌缓缓坐在一旁的竹椅上,过了好久才说道:“找父亲说什么呢,让他看看他的三个儿女如今过的怎么样吗?”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沈家三姐弟,大姐早逝,我……”
  她嫣然一笑:“我即是敢过来,自然是不准备活着回去,你不是找了我大半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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