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月明应寂寞

第63章


  造化弄人,自古情深惹人妒,他这几天竟像是走完了一生。
  万毓纾似乎深深的吸了口气,语气中似乎带着无限的温柔:“我这一辈子并没有什么事能是我真正做主的,这一回就让我自己做回主吧,寅初……你杀不了我,我……我要你永远记得我。这一回算是我赢了吧。”
  她说完这句话,手便无力的垂到一旁,方齐云走上前来,伸手试了试鼻息,说:“公子爷,这女人死了。”
  沈寅初背着身,缓缓点了点头:“安排下去,好生葬了。”
  方齐云点点头,对着门外几个马夲招招手。不一会便卷走了沾着血的地毯,铺上了新的羊绒地毯,洁白的颜色,恍惚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午后的风大,吹得人透心都是寒冷的。天仍是阴的,黑云压城城欲摧,他没有撑伞,顶着这漆黑的天。凄清的微雨,下的纷纷扬扬。
  方齐云在车里等着他,车灯雪亮,照着他的身影,无限孤寂。他的额发被雨水打湿,颓败而又凌乱的服帖在额头上,风吹着他身上的呢子大衣,摇摇摆摆,像是茫茫大海里漂泊的一只孤舟。
  沈寅初的唇抿得很紧,眉头皱在一起,他茫然的看像四处,周身都是荷枪实弹的侍卫,一样的姜黄色的军装,一样的表情,仿佛都是一个个石头人,而他……在这里困得久了,也渐渐的忘记什么是自己了。
  方齐云下车来,给他撑上伞:“公子爷,我们该回去了。”
  沈寅初脚步顿了顿,声音淡薄而悠远:“该回去了。”
  一阵急雨过后,天空仿佛透彻起来,蓝盈盈的天色,坠着几朵极淡的白云,路旁的银杏树是极赏心悦目的嫩绿色,上面挂着饱满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雨后土壤的芳香。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一切像是都没有发生。
  沈寅初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后座,头靠在椅背上假寐。本人间四月天,可他的心如枯槁,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新生了。他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稀薄的像是初夏时分窗上糊的明纱,有隐隐的花影透过窗纸映进来,或者,还有一两瓣晚谢的桃李,飞过窗格飘下来,落在书桌上的那一方冻石镇纸上。
  沈寅初脸朝着天空,天是幽暗的蓝色,像是一方明净的宝石,又像是静姝曾经穿过的一件旗袍的料子。他记得那件衣服触在手里,也是凉的,润滑无声,她总爱坐在窗边看书,或坐或卧,为此还移了一章黄梨木贵妃塌在那里。如今故景依旧,斯人已逝,他的心也从此失了一块,要如何才能弥补?
  沈寅初回到府上,顺着熟悉的小道走向后院,走到一半闻到那馥郁的花香,他顿住了脚,似乎恍了一会神才明白,那是晚香玉的香气。
  他的心一阵紧抽,良久……慢慢的退了出去。像是来错了地方。
  徐绍安领着心莺一阵疾走,嘴里还念着:“快一些……公子爷马上回来了。”
  自静姝出事后,孙妈把一切都归咎于沈寅初,更是不愿留在这里,后事刚处理完,便回去了睢阳顾府,倒是心莺不愿走了,一直留在这里。
  沈寅初周身隐在阴郁的花木中,看着心莺抱着一个小篮子,和徐绍安急急地走着,忍不住出声:“你们做什么去。”
  徐绍安听到声音一顿,看到沈寅初,脸色不由的一紧。倒是心莺看着他大着胆子说:“公子爷怎么处理这一窝兔子呢,母兔子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兔了。”
  她就这样盯着沈寅初,倒教他有些出神,他看着篮子里的兔子,一白一黑。想到当时,静姝说给兔子找个伴,第二日便抱回一直黑黑的小兔,还笑着和他说。“咱们这样子,算不算包办婚姻了?”
  沈寅初仿佛止不住内里的血气翻涌,丢下一句:“送到厨房。”
  刚走了两步,又站住,一双眸子幽暗的似乎藏着一片无尽的虚无,看着那两只兔子,不动声色。
  徐绍安心里琢磨着改怎样开口,一旁的心莺,搂住怀里的篮子,轻轻的说:“姑爷,我能不能养着他们……这两只兔子,小姐……很是喜欢的。”
  徐绍安睁大了眼,静姝是整个府上谁都不敢提的禁忌。
  没想到沈寅初却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倦意:“那就交由你了。”
  门廊灯光昏黄,一半照着门外的树影森森,一半映照着门前凿花台阶。
  沈寅初立在阶前,微垂的脸庞被灯光投下薄薄阴影。似乎蒙上了一层夜雾。听到有人过来,他猛地转脸眼神中带着的杀气把心莺下了一跳。
  她端着一鸡丝细面,呆呆的愣在原地,良久才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姑爷,你一天没有进饭了,我按着小姐的法子给你做了一碗面,你尝尝吧。”
  不知为何,听了这句话,他的脸色竟有些和缓,淡淡的说:“放桌上吧。”
  窗外树枝拍打在屋顶,沈寅初手里捂着那个金虎,看着桌上的那一碗细面,脸色没有表情。
  方齐云看着他想了想,说:“公子爷,这金虎你要不要佩着?”
  沈寅初看着他:“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
  他看着桌上已经冷透了的细面:“今天便是二十五岁的生辰了……”
  三年后
  沈子初在北海道的房子里插着花,看着窗外的三个孩子在院子里嬉闹,轻声说:“予慎予恪长的是越来越像大姐了。”
  郑远风在一旁给他剪着花枝,微笑着说:“咱们的律熙长的也像你。”
  沈子初抿嘴一笑:“你这个人呀,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说完又叹了口气:“那心莺倒是拿得住老三,这么些年了,身边只她一个人。”
  郑远风剪完最后一根花枝,拍拍手说道:“兴许是他性子收了呢,这天下都是他的了……”
  沈子初笑了笑:“哪里是收了性子,我看呐明明是那心莺有好手段,一口一口的姑爷,哪里有结完婚喊自己丈夫叫姑爷的,人前人后被叫做二夫人,自己也不嫌硌得慌。”
  郑远风见她插完了花,递过去毛巾说道:“你这人呐,我们都逃到日本来了,你还那么关心国内的事,难不成那里还有你惦念的人不成。”
  沈子初双颊一红:“你这人,又说这话,真真的不正经。”
  郑远风微微一笑:“子初,我们只顾好自己就好了,一起养大这三个孩子,一起慢慢的变老,不是很好吗?你说的我都懂,只是……”
  他桀然一笑:“只要是没有牵扯到你的事,我都当听不见。”
  沈子初看着他,点点头:“其实感情的事,最是参不透的,情字难言,情字亦难解,他若要愿意做个糊涂人,我们也乐见其成,他……总归是我的弟弟。”
  郑远风拥住她,轻声说:“你能明白就好。”
  窗外日影迟迟,淡淡的阳光穿过云层,细缕一样洒在粼粼的海面上,海风带着潮意,像是有魔力般吹散了子初心里的阴郁。
  她靠在郑远风的肩上,握紧了他的手,这样才是最好的生活吧,有孩子,有他,时光缱绻,就这样终老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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