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

我害怕到了学校，别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决定装病，早上我妈叫我起床的时候，我眯着眼睛皱着眉头说自己头晕，让她带我去医院。起初她不太相信，但我在卫生间洗脸的时候，表演了一下晕倒。我闭着眼，在浴缸前面直直地摔了下去。其实我怕的很，手还砸到浴缸边缘，巨疼！但是这下彻底把她吓坏了，以为我真的生病了，赶忙打电话跟我老师请了假，带我去医院。
  医生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说头晕，眼冒金星。她问我已经多久了，我说三个月，我恨不得说自己得了绝症，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去学校丢人了。
  我妈可能真的是急了，跟我说话也缓和了很多，排队拍片子的时候她居然对我说：“小雪，以后我们都互相体谅好不好？妈妈也尽量相信你，多抽点时间陪你。”
  我挺感动，相信她还是爱我的。
  又是验血，又是拍片，最后医生丢下一句“回去好好休养”。我很满意，琢磨着有这道圣旨，至少可以在家休养一两个月。我美滋滋的准备回家，走到医院门口时，我妈突然说：“小雪，我们再去检查一下。”
  “还要检查什么？”我问。
  她没有说话，自顾自去给我挂号。我糊里糊涂跟着她，又糊里糊涂排队，最后糊里糊涂被她推进一个诊室，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妇科！
  那医生还是个男的，变态死了，张口就问：“有过性生活吗？”
  我惊呆了，憋红着脸，下意识地回头找我妈向她求助，谁知我妈竟说：“乖，老实回答医生。”
  一瞬间，我明白了我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种母亲！
  原来她那些什么“要相互体谅”的话都是骗我的！我居然还真的傻兮兮地觉得要理解她相信她！太恶心了！大人都是这样假惺惺的吗？假惺惺的说谎话，假惺惺的办事，假惺惺的欺骗别人的感情！
  那天晚上我跟琳琳聊qq，说起被逼去看妇科的事，我哭了，对着电脑飞快地敲键盘发泄自己的愤怒：
  “我妈太恶心了，虚伪，不要脸，神经病，还当人家小三一当就七年，有她这种妈简直是我这辈子的耻辱！”
  学校去不了，家里也呆不下去，我被我妈逼得只能往同学家躲。一天我去琳琳家玩，回来之后，看到我妈坐在餐桌旁哭，天知道她那脆弱的神经又被谁刺激到了，我不敢引火烧身，企图偷偷关上门躲回房间。
  谁知，她突然出声：“你给我站住！”
  然后很严厉地问我：“你究竟为什么对我这么不满？”
  我不知道她唱的是哪一出，只好不吱声。
  她又继续哭，用手指头颤微微地指着我骂：“我对你哪里不好？我是你妈妈，你居然用那种难听的话骂我，你倒是说说看，你的良心在哪里？”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我莫名其妙。
  她站起身，一把拉住我，把我拖到我房间，拖到电脑面前，指着我开着的qq说道：“这上面写的明明白白，你还想赖，你当我是傻子吗？”
  她居然偷看我的聊天纪录！
  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地侵犯我的隐私！我在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自由了？！我真的是快要被她气断气了。那天我们母女又吵得昏天暗地，最后我嘭的一声关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抗议。
  晚上，付叔叔来了，我去上厕所的时候经过我妈房间，依稀听到他在跟我妈借钱，说是需要资金周转，我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说什么‘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这种贱得要死的话！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姓付的之所以跟我妈在一起，还假惺惺地对我好，其实就是为了我妈的钱！
  恶心！太恶心了！
  我一把把门推开，看着他们俩不说话。
  我妈吓了一跳说：“你还不去睡觉？”
  “你不许借钱给他！”我指着姓付的对我妈说，“你要是借钱给他，我就永远离开这个家。”
  “你误会了。”姓付的对我说，“那些钱是我放在你妈妈这里的，我只是拿出来周转一下而已。”
  “小孩子懂什么，不要跟她解释！”我妈说，“你给我滚回房间去。”
  “算了算了，那笔钱本来就是存着给小雪读书用的，我看还是不要动了。”姓付的假惺惺地说，“我再想办法好了。”
  “要你假好心！傻x！”我情急之下骂了句脏话。
  我妈气得要命，对着我咬牙切齿地说：“杨陌雪，你就像你爸一样，无情，自私，没素质，我真后悔生下你来！”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死活！”我说。
  “我是不打算管了！”她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我爸：“杨钢，你过来，把杨陌雪给我接走，我多一眼都不想看到她！”
  不用接！
  第二天一早，我自动离家出走了。
  临走的时候，我偷了我妈的信用卡，密码我知道，是我的生日。我恶狠狠地想，你不是钱多吗？好，我帮你花！
  我去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一千块，饱饱地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去万达广场，像个购物狂一样看见什么买什么，连标签都懒得看。我买了十几件衣服，还有我心仪已久的卡地亚手表，顺便还买了几条黄金项链，导购小姐见了我眼睛都亮了，就像看见了一堆活动的人民币。我拿着我妈的卡，刷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然后，我就坐在商场二楼星巴克角落靠窗的位置，等待欣赏好戏。
  一个小时以后，我果然看到我妈出现在楼下。还有那个姓付的。
  是的，信用卡会将账单信息发送到我妈的手机上。我不会溜。我就是想看他们找不到我，非常着急的样子。
  我继续在星巴克美滋滋地喝着星冰乐，直到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地离开。
  夕阳缓缓落下，我拍拍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知道风暴会来临，但奇怪的是，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果然，一推开家门，就见我妈坐在餐桌旁等我。看到我回来，她竟然很平静地说：“你过来，妈妈跟你好好谈谈。”
  我没理她，径直回了房间。
  破天荒的，她没发怒，而是走到我房门口，突然说：“明天我们就去学校办转学手续。”
  我停下来，惊讶地看着她。
  “我今天去你们学校了，那个男孩叫阿成是吧？我跟他谈了一下，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话还没说完，我一把抓起书桌上的台灯砸到地上，我真的是忍了又忍，才没直接往她脸上砸！
  我大叫：“你居然还去找他？还逼他承认错误？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我们能有什么错误？！”
  我妈伪善的面具一下撕破了，她咆哮着叫道：“杨陌雪！我是你妈！你就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嘛！”
  我哭着冲她吼：“你不配当我妈！神经病！求你去看看医生吧！你肯定有病！”
  说完，我抓起桌上的钱包就想赶紧离开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结果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劲，我想挣脱，结果没站稳，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她也摔倒压在我身上。
  我简直快被她压死了！她一边抓着我一边大叫：“我白养你了！十多年都白养了！”
  我用指甲抓她的脸，闭着眼拼命挠，她一边尖叫，一边不甘示弱地掐我脖子，我们像两个街边泼妇一样滚在地上扭打起来，红着眼像是在对付杀父仇人，恨不得把对方嚼来吃了！
  有那么几秒，我是真的想杀了她！这日子没法过了！大不了杀了她我再自杀！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最后我们两个都打不动了，喘着粗气，可还是不愿意放过对方，恶狠狠地用眼神宣泄愤怒。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头发乱了，纽扣掉了，脸颊被我抓出血，嘴角有淤青，她瘫坐在地上，这个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女人，优雅的进出高级场所的女人，此时此刻，那么的狼狈，那么无助。
  她低着头呜呜地哭，哭得像有一只猫在我心里挠，最后她哽咽着对我说：“陌雪，你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不知道我们母女俩到底怎么了，我不能理解她的生活，她也不能理解我的成长，看着她无助的哭，我心里难受死了，我其实是爱她的啊，我们以前明明很幸福的，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我好想大声对她说，妈妈，你能不能也不要再折磨我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Part 02
  夏令营一万多封报名信里，只有一封信是妈妈亲自写来的。
  这个人就是陌雪的妈妈。
  她在信中罗列了女儿一大堆的叛逆行为，然后在信的最后这样说道：“希望你能救救我女儿，救救我这个被青春期的女儿折磨得心力交瘁的母亲！”
  如果这样都不让陌雪来，就实在太辜负她对我的信任了。
  她把陌雪亲自从长沙护送到北京，顺利和大部队集合后连水也没喝一口就准备匆匆离开。
  我把她叫住，“和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再走吧。”
  她摇摇头：“我再呆下去陌雪又得生气了，在路上我们就吵起来了，她嫌我烦，说其他营员都是自己来的……”
  这位母亲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真是个“心力交瘁”的母亲。
  在所有的营员里，陌雪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刚来的时候她有些害羞，怯怯地抱着包站在一旁，用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她看起来很安静，一点也不像她妈妈跟我形容的那种“问题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