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锦之语花解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周遭的空气是寒的，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其实没有秋雨，佳芸也已经很寒了。麻木的撑着雨伞，耳中听着雨滴刷刷低在雨伞上，那新建的墓碑被雨水打湿发出墨色的光亮，只有那张照片依旧惹得眼眶发酸，他笑的那么和煦，依旧是邻家哥哥的暖心。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佳芸的思绪也像这断不开的雨线，缠绵不绝。她不会忘记第一次在面馆见到叶乔的惊鸿一瞥，不会忘记飞机上靠着他的肩膀入睡，不会忘记官厅湖畔的陪伴，更不会忘记在马尔代夫的海边，背靠背坐在阳台，看着眨满星辰，他对自己说的：“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还有他曾经无奈对自己说的：“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还有那句承诺“想陪你，走过细水流年”
    叶明缓缓走过来，“嫂子，回去吧”
    墓碑上的□□在雨水和斜风的肆虐下，孤零零的飘下一片花瓣，静悄悄的，孤零零的，就像此刻的佳芸。无边丝雨细如愁，她没有动，淡淡的说“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雨伞下响着雨滴的声音，叶明没有听清佳芸说了什么，又重新说了句 “走吧，我哥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叶明依然看着她说。
    佳芸回过头看着叶明，一夜之间那个男孩仿佛突然长大了，褪去了青涩的外衣，浑身上下笼罩着肃穆“叶明，乔哥其实很疼你，一直都是。”
    佳芸记得叶乔每次说起叶明，都是一幅宠溺的样子，你们兄弟感情一直很好。现在他走了，利铭集团要全权交给叶明处理，本来她也没资格多说什么，只是希望违法的事不要做，不该交往的人就不要交往。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不容易，叶乔之前不说，她也不会说，只是希望眼前这个大男孩可以幸福。
    叶明惊诧的看着她，随即脸白了起来。佳芸已经走去前面，有些事情不是她不知道，而是不愿提起。上次绑架，如果没有叶明，李媛媛也不会得逞。她认定了林氏风波是利铭搞的鬼，把矛头指向了林晨风，引起叶氏和利铭的商业纠纷，两人从中渔翁得利。一个可以掌控利铭，一个可以为自己家族赚去机会，只不过，佳芸不明白，一个青春蓬勃，朝气四溢的大男孩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在外偷偷收购利铭股份，还要设计陷害自己的哥哥，身价利益真的就这么重要，重要到让你背信弃义，置亲人于不顾。如果当时不是叶乔及时赶到，她早就恶名昭著，如果不是林晨风叶乔有敏锐的商业嗅觉，识破阴谋，那还不知道要害苦多少人。
    林晨风早就示叶乔为好友，在他看来，叶乔不仅是对手，情敌，也是难得的哥们儿。叶乔的正气坚定更是让他佩服。商场如战场，本就是血雨腥风，上次如果不是利铭集团出面帮忙，他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千挑万选的好儿媳会背着他做了那么多损害公司的事儿。他不禁暗暗感叹，现实真是很残酷，它总能无形中就把白纸渲染成墨，如果你心无城府，早就被吞噬。这时候信任显得一文不值。每走一步，心痛加重一分。佳芸心里默默的说“乔哥，我很好，我真的很好。那些回忆那些美好，足够我以后品尝寂寞”望着越走越近的佳芸，一身素装衬得她更加清丽冷素，与那日在医院不同，她似乎坚定了好多，一步一步，飘摇在雨中的娇小身姿越来越近，等到靠近林晨风才发现，她的脸没有一点血色，苍白的像是一片纸人，斜风细雨依旧飘落，他紧走上前，帮她撑住伞，心里悲切，只希望不再有任何东西再摧残她。
    这一晚，佳芸做了好多梦。她梦到叶乔站在花丛里，她顿时欣喜，朝他跑去，就像小时候，，小的时候以为是依赖，现在才知道原来爱已这么深，它早已存在，在骨血里。
    快到他跟前，佳芸停下脚步，低低的喊了声：“乔哥”她好怕，怕声音大了他就会消失。
    叶乔慢慢转过身来，他带着和煦的笑容，邻家哥哥般暖心的看着她“花花”
    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佳芸比谁都渴望他，一句花花就让自己欣喜难过的流泪。
    叶乔叹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佳芸的头发，宠溺的说：“小丫头，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佳芸擦干脸上的眼泪，笑着说：“嗯，我不哭”
    她的眼睛里还噙满泪水，晶莹通透，脸上是倔强的表情，嘴角一直弯着。叶乔一把揽过她拥在怀里，用下巴摩挲着佳芸柔软的头发，声音沙哑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还是不听话，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了，滑满了脸庞，浸湿了衣服。她不敢发出声音，紧紧的咬着嘴唇。
    叶乔正温柔的吻她，这个吻，温柔缱绻，深不可拔，想要天荒地老，想要地老天荒。很奇怪，即使在梦里，佳芸似乎很清醒，她怕，怕他消失，怕他离开，佳芸紧紧揪着被角，她一动不动，这种姿势保持了好久，她觉得很累，全身的细胞都痛，手还是紧紧抓着，不愿放开。唇上的感觉越来越淡，叶乔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不要”佳芸再也抑制不住喊了出来。痛，好难过，这种情绪蔓延全身，身体像是被一片片的凌迟，万箭穿心，锥心刺骨！
    她悠的睁开眼睛，思路一时回不过来。她四周望了望，自己的房间，天花板上的星星依旧眨呀眨，那是叶乔帮她贴上去的，那天他贴完最后一颗星星，俯视着佳芸，一脸轻松：“好了，以后你每晚都可以看到星星了”。眼睛又模糊了起来，佳芸下意识的拉起被子想要蒙住头，却发现胸前的被子已经湿了一大片，凉凉的，冰入体肤。
    一声温和的声音拉回思绪：“别哭了，擦擦吧”
    佳芸睁开眼睛，看到林晨风就站在床边，他身后是清晨柔弱的阳光，整个人逆光的不太清晰，佳芸的思路也是朦胧的，她问：“你怎么在这儿？”这一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带着哭泣后的浓浓的鼻音。
    林晨风没有说话，倾身前来，擦擦了她的眼泪。温柔的纸巾像棉花般抚过眼睛和脸颊，佳芸感觉明朗了些。
    “你昨晚喝的不省人事，我送你回来的”林晨风温柔的说。天知道他的心此刻有多痛，他有多么的小心翼翼。原来看到心爱的人难过竟然这么难受，她哭，她痛，他要承受多倍的痛楚。心痛，还有心酸，以前他总不愿相信，佳芸重情，对他自然会有很有回忆，这种想法在证实她和叶乔在一起后也没有减弱，相反他对两人的恩爱总是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只能告诉自己，她爱叶乔比爱自己多的多，她的隐忍和坚强，她的纠结和煎熬，都是他没有见过的。
    “你一直在这儿？”佳芸坐了起来，倚着床头问。她昨晚是喝了酒，在失落伤心，不知所措的时候，酒精是很好的伙伴，可以帮你短暂的忘却所有。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家，林晨风说的话她也相信。只是她不确定，林晨风一直在这里吗？那她的所有动作都被他看到了？刚才怎么没发现他？
    像是看透了她的猜测，林晨风迎上她的目光：“我刚买早点回来”他指了指门口的餐盒“有清粥，宿醉后吃点这个比较好”刚才进门隐约听到她的啜泣，他心头一紧，来不及把餐盒放下就走进来。守了她一晚，都不见她踏实，一会儿梦呓，一会儿哭泣。。。林晨风直到早上才恍恍惚惚睡去，不到二十分钟又睁开眼，看了看床上的人还算安稳，心里松了一口气。再一看表，已经早上七点多了，宿醉的痛苦他知道，第二天最难受，胃里空空的难受，想着她醒来要吃点东西，做饭他不会，只能出去买。
    “哦”佳芸看到了门口的餐盒。又见他一脸疲惫，顿时有点愧疚：“谢谢”
    亲眼看到她吃过饭，禁不住她的一再的说让自己回去休息，见她情绪尚可。林晨风下了楼，坐回到车里，整个身心顿时疲惫不堪。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抬头看着那扇窗户，思绪飘渺。
    说实话，他很佩服叶乔，能在病重情况下抵制身体上的痛苦，一心为佳芸着想。他对佳芸的宠、爱都那么深情浓重，忽略掉心底的不甘和不适，从另一方面讲他很放心佳芸跟着叶乔，他希望佳芸是幸福快乐的，不像跟他在一起时受了那么多苦，想到这里，林晨风苦苦的笑了，说什么造化弄人，不过是意志不坚定的借口罢了。天作孽，犹可赎，自作孽，不可活，现在他失去了佳芸，从身到心，彻底的失去，就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如果自己可以坚定一点，不被母亲左右，努力说服她，也许早就是柳暗花明；如果自己不被一纸dna鉴定就判定所谓的兄妹，就依然拥有她，绝对不会放手，毕竟他们曾经相爱过。只是到现在，他依然无法理解母亲的心思，她处心积虑，设计车祸造成佳芸母亲死亡，佳芸失忆，编造伪证，谎称他和佳芸是兄妹。。。就因为多年前父亲的冷漠，她将恨意转嫁到别人身上。他不会忘记去看守所看望母亲时，她恨恨的说出的那句话：“如果不是贺兰兰，你父亲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就是因为贺兰兰，你父亲才对我不冷不热，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母亲狰狞的面目让林晨风诧异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大方得体的母亲内心居然这么黑暗，父亲年轻时喜欢过别人已经是过去，结婚后也一直对母亲客气有加，他们共同养育了孩子，共同经历风雨二十年，为什么还敌不过一个从未涉足过他们家庭的人？爱到深处就是霸道，无理取闹。母亲是爱极了父亲，怕失去，不甘心才扭曲了心态。玻璃隔断了触摸，孟若梅抚摸着映过来的脸，凉凉的刺痛心脏，哽咽着声音：“可是为什么，连她的女儿都要欺负我的儿子？都要被她的女儿迷的团团转？我儿子是那么的优秀。。。”孟若梅低下了头，闷闷的哭了出来。
    林晨风凑近些，望着一夜之间老了很多的母亲，低声说：“如果她愿意欺负我，就好了”
    耳边传来了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佳芸告诉他，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边的人气儿，有学校，有孩子，至少觉得自己还是鲜活的。
    窗明如镜，曾经那扇门为他打开，现在再也进不去。林晨风静静的望着，然后驱车离开。
    直到看不到那辆车的影子，佳芸才从窗边坐了下来。她双手抱膝，头埋在腿上，久久抬不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佳芸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本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已经从斜长变成了短粗，静静的说不出的难过。恍然，原来已过这么久。她缓缓的站起身，想要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只是腿麻的厉害，她咬唇一用力，猛的将自己带过去，这么一摔，她才觉得头懵懵的难受，大脑酸胀的厉害，这是休息不好的重要体现，以前经常这样，虽然累，眼睛却合不上，只能任凭大脑继续天马行空的不受控制，眼睛生生的被折磨干涩，身乏疲惫偏又精神健硕，堪比凌迟。
    第四天，佳芸下楼，走到黑色宝马前，弯下身，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嘟囔了一句“一会儿就走，我只是等人”然后转了半个身子，朝着另一边窗子继续睡着。佳芸抿了抿嘴唇，继续敲着。“叩叩叩”的声音惹的车里的人烦躁，他翻了个身爬起来，想着对这个穷追不舍的人来一通深刻教育，已他三天的经验，只要对着大爷大妈们展现一个无害的笑容，再一个大爷大妈的叫着，他们肯定会笑着说‘小伙子，工作不要太累，再辛苦也要注意身体’然后就离开了，他就可以继续眯着眼睛，看着那扇静静的窗户，猜想玻璃后的她在做什么。林晨风眼睛还没睁开，就裂开嘴角，笑着说“早上。。。好啊”
    佳芸看着他一孩子气的系列的动作，又见他此刻僵住的脸和扬在半空中的手，笑着回道“早啊”
    林晨风更是愣在原地，有多久，多久没有见到她的笑容，他不记得。只知道此刻她的笑容像是拨云见月，潺潺溪水般明媚的让人心动。
    佳芸撇了撇嘴角“我要去一个地方，能带我过去吗？”
    “能。。。当然能”林晨风这才反应过来。打开了车门。
    林晨风长呼一口气，赶紧跑到驾驶室坐下来“去哪儿？”
    佳芸一直看着前方，淡淡的说“看着前面”突然头一转，眼神邪恶诡异“会出事的”
    林晨风忽的红了脸，佳芸正看着他，她的眼睛闪闪熠熠犹如星光，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他清咳一声掩饰尴尬“你这丫头。。。怎么走”
    “往前走”佳芸转过头笑着说。
    佳芸先和林晨风吃了饭，然后劝他去酒店洗了澡。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远远的听到呼啸而来的发动机声，林晨风皱了皱眉“来这儿干什么？”他一整天都没有发表意见，佳芸让他吃饭他就吃饭，让他洗澡他就洗澡，让他往哪儿开，他就往哪儿开。她难得有兴趣，他激动兴奋。可是没想到居然来到了三环，这可是飙车的路段。到了凌晨，呼啸而过的只有呼噜噜的发动机声。
    佳芸已经打开车门，只是静静的望着林晨风，不说话。
    结果就是两个人一幅装备上身，佳芸望了望林晨风，把头盔放了下来，眉毛挑了挑，意味很明显‘敢不敢？’
    林晨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丫头都忘了谁是师父了。想当初带她来这里，她还只能坐在后座，紧紧的抓着自己，啊啊啊大喊大叫。如此翅膀硬了是不是？他放下头盔，转动了把手，‘呜隆’的听着发动机，掌握手感。
    “喂。。。”林晨风大喊
    佳芸已经箭一般的冲了出去，林晨风脑门渗出了冷汗，再也顾不得调试，赶紧追了上去。
    昏黄的路灯流光一样飘去后面，前方的星星点点又浮了上来，似乎等着被征服。佳芸转动了车把，又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风儿呼呼的响起在她耳边，吹起她的发丝，可是这样的速度还不够还不够。。。
    林晨风望着继续加速的车子，心里忽的一紧，他似乎想明白了佳芸为什么要来这里。拼尽全力向前冲去。。。
    等他看到佳芸的影子，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灯光下，夜风中，她倚着摩托，双手撑着坐垫，单膝屈起，头盔被她放置在后视镜上，发丝微扬。。。顺着她看过去的方向，是一大片静谧的城市，远处的霓虹灯光依旧点点闪烁，只是白日里的喧嚣已经沉寂下来。诺大的城市正在休息中，是安静的，是忧郁的。。。
    林晨风用脚摆下车撑，走到佳芸身旁，调侃道“你倒是开得快”
    佳芸没有回答，她在想电影里果然都是骗人的。《暮光之城》里女主角学习骑摩托，速度只要快起来，就能看到一心想念的人儿，哪怕只是个虚影。想念堆积就成了意念，可是意念再强大，也不会让你拥有超能力，死而复生不可能，那么梦呢？从葬礼那一晚后，佳芸再也梦不到叶乔，她强迫自己入睡，闭紧眼睛，精神集中，可是都没有再见到他。巨大的黑暗吞噬着佳芸，让她痛不欲生，苦不能言。
    林晨风没有听到佳芸的回答，侧过头看向她。佳芸回神，对着他莞尔一笑“怎么样，我进步很多吧，师父？”最后两个字，她特意加重了语气。
    林晨风埋头弯唇笑了出来，然后看向佳芸，肯定的说“青出于蓝”
    灯光下的林晨风温柔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他嘴角的微笑，迷人的很。
    “芸芸？”
    “嗯”
    “别折磨自己。他会心疼”林晨风低着声音说。没说出口的话是我也心疼。
    佳芸看向林晨风，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她笑着说“谢谢你晨风。谢谢你这些天陪着我。每次看到你的车还在楼下，我都会很安心。”她抬头看向天空，星星朝她眨着眼睛“我会的，明天，明天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