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兄好腰

    一、
    2014，这一年，大雪兆丰年。
    这刚临近新年，大雪就笼罩了整座都城。把整个城市装饰的粉妆玉砌，美不胜收。在外面转久了，哪里的风景都一一看过了，最后始终觉得，只有家乡这边的风景，最得我心。
    尤其是把根生复活后，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便在都城盘了个院子住下了。
    也许真的是否极泰来……
    又或许真的是绝处逢生……
    神王消失后，我身边就再没有出现过什么风波。反倒是喜事不尽。
    先是天清道长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
    真是张子安！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之前我不过是觉得他们俩相像，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心态，让天清道长去试试。没想到歪打正着了……找到了儿子，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给自己的妻子说说，所以他又把妻子的坟给好好修葺了一番。
    我特意去拜访过，修葺好的那一天，还在坟前敬了三杯酒。
    刘爷爷那点隐疾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无脸鬼也跌进了爱情的蜜罐子里，就连根生都复活了。这大大刺激了刘文轩那根神经。之前还只有善儿一个人，他虽然眼馋，可听着善儿叫他三爹，倒也没多大感触。但是看见根生的时候，他对这孩子可喜欢的紧，每次见着，都恨不得拐骗回去。
    拐，肯定是不行了。
    然后这货就琢磨出了另外个门道，那段时间成天在家里努力耕耘，挥洒着辛勤的汗水。把格格折腾的够呛，大半夜都能把电话打到这里来……次数一多，而且也打搅了正在干好事的某人……便有人忍不了了。
    戮焰王直接让左右二将去给刘文轩，弄了一坛子虎鞭酒，送给了他。
    临走时那个眼神，看的刘文轩心里哇凉哇凉的。那潜台词……就算是旁边的左右二将都听得出来。
    摆明了就是说……
    让你小子好好补补，强身健体，别让你女人事后还有力气，来打扰他的好事了。在这之后，格格每晚都被折腾的不行，各种腰酸背痛。一到大姨妈来的日子，那兴奋的恨不得举国同庆。
    后来，还是格格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劲，让人去查了，才查到了这罐子虎鞭酒。跟我抱怨一说，我才知道。
    但不得不说，刘文轩这番耕耘还是有收获的。几个月后，格格的肚子终于有反应了。在查出怀上了之后，还没走出医生办公室的门，刘文轩就激动的抱着她猛亲，而格格更是激动的不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往他身上糊。
    我当时以为，她们都是为有了孩子而高兴。拉着善儿和根生，让他们两上前去说恭喜的话。结果没想到，格格松开刘文轩，拉着我的手嚎。“小颖，我晚上终于不用被他折腾了！这孩子……简直就是我的救星啊！”
    哭的那叫一个动情啊！
    她声音又没掩饰，前来问诊等候的人全听见了。一个个面色羞红，医生更是哭笑不得，干咳了几声后说。“这个……我能理解你们怀孕心切，但是……年轻人，这种事，还是节制点好。”
    刘文轩被憋得满脸通红，望着众人，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一幕，把戮焰王都给逗的露出了点喜色。说来也巧，当天来问诊的人，其中就有一个报社的记者。对于都城有名的公子哥刘文轩，那肯定是认得的。他之前的花边新闻可不少，是各大新闻的热门人物。
    看见这一幕，自然拍了几张。
    第二天，刘文轩就登报了。在报道里，把格格当时说的那句话，也给记载了上面。顿时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刘家公子哥，爱妻心切，夜夜恩.宠.，其妻不胜烦忧……
    ……………………
    二、
    虽然说，无论是结婚之前，还是结婚之后，刘文轩对格格都是百分百的言听计从，恩爱有加。但这怀上之后，简直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成了鞍前马后的卒子，格格说去哪，吃什么，他都二话不说立马照办。
    刘家家大业大，但就刘文轩这么一根独苗。尽管刘老爷子再怎么心疼他，那该上班的，还是得上班。
    他一边要看着公司那庞大的家业，一边要顾及着老婆孩子。那一段时间，忙前忙后的，就连饭都是在车子上，应付几口。那模样，当真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疼一下。
    格格自然也心疼，就算是身子不便，也会让佣人做好饭菜，她再送到公司去。可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有应付不来的时候。那段时间，刘家看中了国外一家公司，在准备收购事宜。项目比较大，刘文轩作为经理，必须得跟着去几天。
    他舍不得留格格一个人在家，而且又是米兰，想着也好带她散散心。
    走的时候，还问过我去不去。米兰我是去过的，看善儿和根生兴趣不大，就没跟着去。可没想到，这一来，却出了事！当时，格格怀孕满五个月，肚子刚刚显了一点，孩子也很稳定。这不管是坐飞机，还是逛街，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但却没想到，在逛街的时候，偏偏碰上了抢劫。案发之时，格格就在那个混乱的圈子里，被一辆吓到的车子给撞到了，肚子当场便流了血。
    刘文轩打这电话的时候，都慌的话都说不完整。而我更是吓得哪里敢耽误啊，连忙跟戮焰王收拾东西，赶到了米兰。
    赶到时，格格还没醒。刘文轩在病房外面，赤红的眼，看着很吓人。一见到我们，急的差点要跪下来。“乔颖，医生说小孩是肯定保不住了，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是医生说格格现在大出血，怕是也凶多吉少啊！”
    我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把他扶起来后，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就闯了进去。
    把里面的医生都吓到了，连忙赶着让我们出去，被戮焰王一只手便制服了。而格格正惨白的脸，昏迷在那病床上，憔悴的让我揪心不已。大失血，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那孩子……气息全无，却是当真保不住了！
    我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红魁从我身上跳了下来，跳在格格的身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思衬了一会儿说，“这孩子，倒也不是没有救。”
    说完，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法子，从格格的嘴.巴里跳了进去。
    刘文轩下意识就想拦，被我制止了。别人，我还不好说，可是对红魁和天清道长，我却莫名有信心。我满含深意的说，“或许他真有法子，先看看。”
    刘文轩便没再多说什么。
    红魁在格格的肚子里，并没呆多久。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他拍了拍手，脸色倒是多了几分苍白。“累死爷爷了。”
    “搞定了？”我诧异的问。
    他点头，“爷爷出手，那必定是马到擒来！”
    我将信将疑，检查了下。却发现……刚刚还没有一丝气息的肚子，这会儿又有了！虽然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有了啊！但格格的事，我不敢托大，让戮焰王和根生都看了遍，全都确定没事后，我才放了心。
    当时，我没多问。只是事后，我找到红魁问了。
    他却跟我打起了马虎眼，“唔，天机不可泄露，现在不宜说，等她日后生了，你就知道了。”
    我试着套他的话，都没成功。无论怎么问，他都只有一句话。“哎呀，爷爷我哪里会害你，等她生了你就自然知道了。现在是真不能说……给再多鸡腿也不说。”
    他都这样了，我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去按照他的法子，给格格补了下身体。
    因为这次意外，再没人敢掉以轻心，就连格格都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家宅了五个月，直到分娩。
    ………………
    直到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红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之前跟天清道长和戮焰王猜测过，有说他会借格格的肚子，还魂。有说他把自己的魂放了进去。也有邪恶一点的想法是，他在里面养了个干尸。但无论是好的、不好的、阴谋的、阳谋的，我都一一猜了，却唯独，没猜到……
    格格生下来的，竟会是他！
    孩子是足月生产，加上孕期中，我跟刘文轩都找了不少好东西给她进补，孩子出生时白白胖胖的，重约五斤三两，很是健康。而孩子刚一出生，便睁开了眼。
    这双眼，简直太熟悉了！
    虽然孩子还小，可是他的眼睛不像其他初生儿，是半睁，而是全睁。清澈的瞳仁上，连一点羊水留下的污痕都没有！而这双清澈的眼，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男人……
    我原本还不太确定，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戮焰王。
    发现他脸上也满是震惊，这才确定下来。当下便铁青了脸，将红魁抓着跑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神王会出现在这？”
    红魁叹了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果循环，前世孽，今生债。他所欠下的，也已还了。可是……这天道朗朗，欠他的，却还没还啊！”
    听着他这语气，我就忍不住脾气，“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如果是别人，我倒不说什么！可是这个是格格！格格的孩子，你也动手脚？”
    “切！爷爷我是那么没品的人？你放心，他是干干净净的轮回人，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进了轮回道的！只是，他阴怨太多，不找个镇得住他的人，悲剧说不定还得重演，出生就得克父母。”红魁摇头晃脑的说着，瞅了我一眼，“我还是那句话，因果已结，一切重来。他欠你们的，也都还清了。可是这世间欠他的，还没还啊！爷爷我倒是觉得他心性不坏，也不必就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话说到这里，我基本上明白了。
    神王的魂，确实是红魁放进去的。这魂魄……我估摸着，肯定在神王要魂飞魄散之前，他做了点手脚吧。而且，他现在还是真正从轮回道走出来的，也就是，之前的事他一概都不记得，性格估计也会改。而且别人不懂进了轮回道的意思，她却懂。
    进了轮回道，便等于重生为人。记忆、能力、包括他那逆天的功法，都不复存在。
    简而言之，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
    只是……
    这红魁的动机，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他就一口咬定了，是同情神王，是这世间导致了他变成这样，怪不得他。我事后找到城主去问过，验证了红魁所说，才略微心安。
    倒是城主诧异之后，说了句。“阎王爷既然能让他转世，想必也是他命不该绝吧！”
    我更惊讶。“是阎王爷批的程序？”
    “嗯。”
    “这红魁，怎么认识阎王爷的？”
    “这……小王可不知了！”
    也许是知道了这层关系，再看格格这孩子时，我始终都没办法做到心无杂念，更是暗地里观察了好几年。时光飞逝，眨眼间，孩子便健健康康的活到了四岁。他性格倒是随了刘爷爷，脾气很好，见谁都笑。那双眼，笑起来宛若点墨，煞是好看。是以，刘爷爷给他取了个名字，叫“丹青”。
    小名是取了，但是大名上，大家犯了难。最后是王秀秀找到我，说是我救了格格和孩子的命，让我来取这个名字。
    我望着他那双眼，心里还有点接受不了，没了主意。
    然后小名的事，便一直搁置在那。用刘文轩的话说，这是我们的权利，啥时候想出来了，啥时候给他记户口本上去。丹青人小鬼大，虽然聪明但是一点都不讨人厌。一张嘴更像是抹了蜜般。自出生后，就成了刘家和王家的掌中宝。
    只是……
    他最喜欢来的地方，却是我这里。之前为了照顾格格怀孕，我把她隔壁那一间的联排别墅买了。因为后面有个院子，我妈捣腾了不少花花草草在那，慢慢的，这里就成了我们长住的地方。
    而丹青出生后，便成天往我家里钻。面对他，我心情很复杂。但是红魁和城主的那句话没说错，轮回转世，因果已结，一切重来，何必再往他身上套枷锁。
    所以在确定这孩子，当真失去了记忆，什么都没有后，我对他也慢慢上了心。
    说也奇怪！
    还真是轮回转世了，别看丹青对谁都好，对谁都嘴甜，但是他真正亲的，却是谁都想不到的人……戮焰王！
    还真是匪夷所思！
    从出生开始，一直到现在四岁了，最喜欢粘着的便是戮焰王。只是戮焰王从不给他好脸色，更别说抱过他了。只是这孩子偏偏喜欢往上凑，为这事，我没少被刘文轩念叨，“这臭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谁是他老子啊！”
    格格也帮着说话，“我也怀疑，他每次抱着小颖不撒手的样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他们一边讨伐我，一边无奈的看着丹青。这孩子，正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呢。
    刘文轩叹了口气，“嘘！老婆，小声点。要是戮焰王发现这小子又抱着乔颖了，估计这小子屁.股又得肿。”
    他话没说完，还真让戮焰王听到了响动，从客厅走了过来。
    丹青一看他，像是老鼠见到猫，紧张的连忙松开了我，然后老老实实的站着，像个犯错的小孩。我见着，于心不忍，连忙赶在他发怒之前，让他帮我一块儿择菜。
    戮焰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走到我身边来帮忙了。我不得不松了口气，刘文轩便连忙带着孩子往外走。但是孩子不依，挪着步子，又走到了戮焰王身边，想黏着他，但又不敢，就在旁边凑着。
    小心翼翼的伸手，在那菜篮子里，学着跟他一样择菜，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放在碗里。看见戮焰王没生气后，动作才大胆了点。
    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的谁都忍不住心疼。
    善儿凑在旁边，都想为他说几句话，但是不太敢。我叹了口气，我知道戮焰王心里有道坎，说神王委屈，确实。可是戮焰王又何曾不委屈？让神王受罪的不是他，让神王从小那么艰难的也不是他，可是他却要承受神王的报复，国破家亡，就连荆姬也被他所害。这坎，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过去的。
    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从来不劝，不多嘴。
    就这样，一直相处到丹青不得不念小学了！
    六岁，小学一年级，入学是需要户口本的。但是丹青的户口本上，并没有大名，这让校长犯难了。“要不然，就写个刘丹青？”
    刘文轩坚决摇头，“不行！我们刘家人说话，一口唾沫一口钉，老爷子都放话了，这大名得他们来取。”
    校长为难的直叹气，而丹青读书的事，也耽搁了几天。后来这事被我知道了，我便把取名相关的忌讳给翻了出来，认真的钻研了好几天，一筹不展之时。戮焰王忽然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个字。
    “煊！”
    我狠狠一震，明白他这个字的意思后，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如果我没记错，荆姬在为我打通夔龙纹时，还给过我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中，其中就有一段记忆，是记录这件事的。
    那时，戮焰王和神王还在他们娘亲的肚子时，名字便已被他们娘亲想好了！
    大的，名戮焰。
    小的，名戮煊。
    而他给丹青取名“煊”……其中代表什么，稍微一细想就能知道。
    这个男人呐……还是如此。明明爱，却从不说出口。明明释怀了，却也不表示。正好在这个时候，我眼角余光又瞥到了某个偷溜进我家的小身影，忍不住笑弯了唇，喊了声。“丹青，过来。”
    他推着门，甜甜的喊了我一声后，想要过来，但又害怕。拘谨的看了眼戮焰王。
    我心微软，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魂飞魄散前的神王。他站在窗台前，一身不染尘埃，如羽化的仙人般。他冲着我笑，笑的那样让人心碎。然而，那个少年，只是轻声的问了我，可不可以抱抱他。
    当时，我没回复，也很犹豫。
    但是，现在，我有回复了。真是如荆姬所说，一念执，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于我，于戮焰王，于神王，能够放下，又何苦死死执着于那前尘往事？
    我一步步朝这他走过去，直到将他的小小身板，揽进了怀里后，才轻声的唤了他一声。“煊儿。”
    这次，戮焰王没有阻止。
    而我当时抱着刘煊，也没注意到身后的戮焰王。脸色虽然不变，依然板着脸，但是他手上的毛笔，却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好几个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