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低头

第50章


 
  ——归根到底,一切完美的设想只是出于自己的任性罢了。 
  他没有资格要求少女等待。 
  景棋的困扰是贵史等人一辈子也不会拥有的。如果是银大概会说想那么多干吗,既然决定了就是要做!如果是雾原,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自己陷入障碍丛生的恋情。如果是身畔的贵史,他大概会傲慢地认定既然两个人相爱,彼此牺牲也是应该的。 
  但是坐在这里的少年是景棋。 
  是温柔地总把自己放置在最后一位考虑的景棋。 
  所以他才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样的话语。 
  “搞什么啊,都已经到这里了!你一定要给她说清楚。” 
  轮胎“吱”的一声在雪地发出打滑的响声,贵史火大地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在路边,“打电话总可以吧!少爷!”如果连这点他都做不到的话,那贵史也下了直接把他踢下去就扬长而去再也不管这桩事的决心。 
  少年迟疑地将视线投向路旁的电话亭。 
  “好吧……” 
  “啧,你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耶。”夸张地向后倒去,但是终究没有办法动摇别人的意志,贵史打开车门,万分讽刺地做了个“您请”的动作,看着少年向电话亭奔去的身影,不快地往嘴里抛了根香烟。   
  雪后4(2)   
  “叮——” 
  睡梦中犹自带着泪痕的少女,被骤然响起的铃声惊醒。下意识地拿起一直紧握在手心的手机,皱眉问出:“喂?” 
  “……嗨,真红。” 
  “景棋?”少女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用肩膀夹住话筒,少年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玻璃板制成的电话亭墙壁,映照出少年刘海下的浅浅微笑。 
  “已经睡了吧。吵醒你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你不在我怎么可能会安心。”只是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无法停止地肆意游走。真红紧紧握紧手心,有好多好多话要讲给他听啊。自从他被带走,从以前相识的一幕一幕就如窗外明明烁烁纷落的粉雪,不停旋舞。 
  “不要哭……”景棋特有的清凉音质柔和地传出,“我想告诉你……”眼角的余光猛然看到闪亮的东西,少年下意识地握着话筒掉转过头。 
  接二连三的大片的雪像暗夜的光,飘过酒店窗口。 
  “下雪了呢。”真红喃喃地仰望夜色中被风辗碎簌簌而落的雪沫。 
  那是一个好像慢动作般可被分成一格一格的镜头。 
  呼啸着歪曲蛇行的车子车前灯雪亮地冲向电话亭的方向,吃惊地掉落口中的香烟,以急打轮的方式让自己的车撞上去横截它的贵史。走到街道出口,正茫然左右乱望的弥花,以及一边凝视着窗外大雪,一边握着手机等待永远不会再传来的那句没有说完的话的真红…… 
  一瞬间被定格,旋即在弥花眼中反复播放的无声动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后,化为逸出口的悲鸣。像那四下激扬的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被夜色吞没,消逝在无声无息的暗夜中。   
  雪后5(1)   
  “他到底怎样了?” 
  在急诊室明灭的灯火、来回穿梭的人群中,弥花几乎每抓到一个人就这样大声质问。 
  “你问的是哪个?” 
  看多了人间悲喜,因而麻木的护士小姐冷冰冰地提问。 
  弥花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她问的是哪个呢? 
  是被醉酒的车子撞上的电话亭中的少年,还是在最危急的时刻,不怕危险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拦截却被撞飞到一旁的贵史。而在她怔怔然的时候,戴着口罩的医生已经推开冰冷的手术室大门,流利的英语被弥花僵硬的大脑久久咀嚼,才消化根本不想接受的信息。 
  “外面的先生有脑震荡和腿部骨折的现象。至于电话亭里面的人……他运气不好,被玻璃砸到了头部。很遗憾……抢救无效。” 
  “死了……” 
  弥花不可置信地摇头。 
  面前忽然一片白茫茫的,脑中传来一阵昏眩。她一把抓住长椅扶手,才令自己没有摔倒。 
  有好多好多的镜头,快速地在脑内倒带般地播放。 
  微笑着递来水杯的少年。 
  俯身为她涂抹口红的少年。 
  偶尔用严厉的目光看她,给予更多的却是包容与鼓励。 
  那个对她而言……最最独一无二的“唯一”的人。 
  百味杂陈的滋味在口中弥漫。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告之,弥花甚至无法用晕倒来逃避一切,也无法顺利地痛哭出声。哭泣的话,就像接受了这是真实发生的事,而这却是她无法接受不想接受的真实。茫然地往窗外望去,大雪还在下。她好像只是凭借本能,怔怔掏出电话。她必须告诉真红…… 
  下着雪的夜晚,柔软的围巾般的少年,已经失去了生命。 
  “我无法相信这样的事。” 
  头顶上缠着一圈圈纱布,青年对赶来照顾自己的弟弟,怀疑地蹙眉。 
  “既然连在电话亭外的我都没有死,他怎么可能会死啊!” 
  看着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呐喊的贵史,仓木琅无奈地举起叉着削成兔子状 
  苹果的牙签递去,“这个嘛……因为人确实是既结实又纤细的构成嘛。”没有说的话则是:哥哥,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是无敌铁金刚啊。 
  “我还是无法相信。” 
  缠得像印度人一样的青年哼了一声,双臂交加别过了头。 
  “别这样了,你承认现实吧。连真红都可以坚强振作,为什么反而是你最受打击呢?”不可思议地嘟囔着,仓木琅掏出怀中的请柬。 
  “你看,这可是现场特等席啊。就是因为要来照顾你,我连亲眼观看爱徒高歌的机会都放弃了。” 
  夺过洒着花边的烫金彩纸,青年出神地问:“弥花也会去现场吗?” 
  “大概吧。不管怎么说,是真红赢了出场的机会。但是经历了那样的事,弥花也会因为不放心而去现场吧。唉,女孩子的友情还真是奇怪呢。隆一,你有没有在听啊。” 
  “……”望向窗外的贵史已经陷入了那一天的回忆。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鲁莽的事啊!” 
  当时,睁开双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的少女。 
  “如果连你也死掉的话。”她紧紧地抓住床单,“我一定不会再和上帝握手言和。” 
  手指轻轻动了动,确定没有受伤,接着便摸上少女柔嫩的脸庞。 
  “因为……”出口的声音是让自己都吓一跳的嘶哑,“我就是不想看你哭成这样啊……” 
  那个瞬间,之所以冲上去也许并不是为了想要救人。而是他知道,要是那个少年出了什么事,一定会有很多人包括她,好悲伤好悲伤。而他已经不希望再让这个少女遭遇更多的生离死别了。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习惯地开了恶劣的玩笑,却在下一秒,被少女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个巴掌。 
  “白痴!如果你死掉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少年死掉她会生上帝的气,而自己死掉的话……被骂的还是自己呢?受了伤的混乱大脑一时只能困惑且混乱地思考,却在撞入少女泛着莹光的眼眸时,感到了近似于欣慰的情绪。 
  虽然在有人死掉的这个时刻,产生这样的想法真是太过分了。可是贵史隆一觉得,有生以来,一直包裹住他全身的寂寞,都在那个巴掌中烟消云散了…… 
  “隆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闹别扭般的声线,拉回青年的注意。 
  他把视线投往坐在床边有着精灵样美貌的作曲家弟弟。 
  “琅,真是对不起啊。”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这是……”瞪眼看着自从十四岁相认以来,就一直趾高气扬的兄长竟然良心发现似的突然道歉,仓木琅的惊诧只能用飞到宇宙来形容。 
  拊掌叹息般地低语,贵史轻轻抽走他手中的请柬,“继母亲之后,你喜欢的人,又要被我抢走了……”恶劣地眨眨眼,他漾起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啊?什么意思?” 
  “所以,你可以再写一首《嫉妒》。没关系,你就尽情嫉妒吧。”青年拖着一只不灵便的脚,一跳一跳地拿着请柬蹦向走廊,“因为我就是这么幸福。” 
  “搞、搞什么……谁会喜欢那种老太婆啊!”脸色青灰地攥住 
  苹果,这个家伙不会有什么奇怪的误会吧。然而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同时,才发现房间里已是人去楼空。 
  “喂——隆一!你的伤还不能出院啊!” 
  然而忙着奔向幸福的人,已经听不见了。   
  雪后6new   
  璀璨的舞台上,活跃着本年度最闪亮的艺人们。 
  而以新人身份演唱开场曲的少女,新沼真红,正在伙伴的吉他伴奏下,占据舞台中央。 
  身后偏左的位置,放置着无人弹奏却照样搬上来的电子琴架。那是她已无法参加演出的爱人,但她今夜选唱的曲目,却是少年赠予她一生唯一的礼物。 
  含泪微笑,抛起麦克风的线,另一手伸向的却是特等席上的某一人。 
  惊讶地看着少女微笑的邀请,瞬间踌躇之后,梳有黑色马尾的少女跳上了这一刻本该只属于EAA的舞台。 
  含着眼泪却相互微笑,因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所以就算痛苦也要笑着唱出他谱写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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