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蓝颜1

昊宸尧载我到了他的公寓，在跟他进去公寓之前，我都不知道他载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会下厨吗？”把外套脱下，在衣钩上挂好，昊宸尧转过身来问我。我还立在门口，进也不是，离也不是。
    “你怎么不进来，进来。”
    “我没鞋子换”我说。
    “那就直接进来，替换的鞋子都给了钟点工，没来得及买新的。”他一面说，一面将身子倚在沙发上。
    我犹豫了片刻，翻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虽不甚太脏，我还是不愿就此踏足进去，把洁净得宛如一面镜子的地面弄污了。
    昊宸尧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走过来把他换在脚上的鞋脱下移至我脚边。
    “你执着要换了鞋才进来的话，就穿我的。”
    “那你呢？”我抬头看他问。
    “什么都不穿”他说，“穿上，进来。”又是将军命令士兵般的语气。
    我老大不情愿地穿了他的鞋，走了进去。
    他的鞋子十分宽大，穿起来十分拖沓，成了我走路的累赘，然，为了不弄污了地板，也唯有将就着穿了。
    他见我走起路来，有些怪异，眼角逸出一抹笑意，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下厨？”
    我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明白他载我来这里的目的。
    “那么，就麻烦你替我准备一份午餐，两个人的，我有些事情要忙，备好了在门外通知我一声就行了。”他光着脚丫走到楼梯口时，回头加了一句，“菜料冰箱里无一不齐全”
    “我可能不会——”我想说我可能不会弄他喜欢吃的菜式，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他抢了去。
    “倘若我没看错的话，你刚才是点了头的。”
    “我是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也可能不会做你想吃的菜式。”
    “那么就做你喜欢吃的”说完，他掩了卧室门，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纳闷。
    我环视了一周大厅，许久不见，还是原来的模样，一样的摆设放置，一样的整洁干净。想上次来的时候，是主人备好了饭菜请客人吃，现在他反主为客，让我反客为主，为他做起饭来了。其实，准确地说，他是让我来做钟点工而已。原来为他服务的钟点工，应该是有什么事来不了了，他才出此下策的。由此，我又想，他在食方面这样依赖钟点工，若没了钟点工，他岂不得挨饿。不，其实也用不着挨饿他大可以到外头吃去，哪有随便拖逼一个同班同学去代替钟点工的道理。既然来了，他说什么，我便做什么，谁叫他是债主呢。
    实际上，只要他在来之前同我说清楚，也不必拿还债这事来逼迫我，我会自愿地随他前来，毕竟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在有意中或无意中都曾经帮助过我，在他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又正好能帮得上他的时候帮助他，我比知恩图报更为乐意。我喜欢吃的东西不一定符合他的胃口，但既然他都说了随便，我也只有唯命是从。
    那偌大的冰箱里，确实无所不有，除了各种新鲜瓜果蔬菜肉，还有各式各样的啤酒饮料，整齐有序地摆满了上下两层，倒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超市。昊宸尧备足了那么多东西在冰箱里，看不出他离开过公寓，离开过这座城市，也许他只是不来上课，他人依旧呆在这座城市里，谁知道呢？
    他让我做两个人的饭菜，一定有客人要来，说不定是他的女朋友，噢，对了，极有可能是Angela姐姐，他之前和她那般恩爱，要不是被他母亲骗回国，他当初和Angela姐姐就不会分开了。
    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自我随昊宸尧回国后，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她美丽的容貌在我记忆中变得模糊了。昊宸尧现在应该和她在一起，说不定他们俩已经结婚了，昊宸尧之所以这么久没在学校里出现，兴许是筹备婚礼去了，他母亲最终同意了他们俩在一起，他不是被逼去相亲，而是被催去结婚去了。即将要过来与昊宸尧一起用餐的，不是我刚开始猜想的，是他的客人，而是他的妻子——Angela姐姐。你看，替换的鞋子都要统统换上新的了，这还不是象征么？
    想到这里，我手上的活儿减慢了，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袭卷了我。
    我做了两菜两荤一汤，皆是我最拿手的，也是我平时为家人做得最多，也是他们最喜欢的，他们都觉得非常好吃，我自认为也还不错。当然，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的胃口不一定符合昊宸尧和Angela姐姐的胃口，他们喜欢与否，我是不得而知的，但，既然我做了，我希望他们都能够喜欢。
    我是那般的肯定昊宸尧已经结了婚，而结婚对象就是Angela姐姐，又是那般肯定一会儿他的妻子便回来与他一同共享午餐，我是时候该走了。
    我脱下围裙挂回原来的位置，告诉卧室里头的昊宸尧，饭菜已经做好，还有，我要走了。也不等他出声回应我，我径直往门口走去。
    我打开门，走了出去，正要把门带上，一只手按在了门边，它稍微用劲，将门掰了开来。
    “你还不能走”昊宸尧伸手握住我的腕，牵了我进去，鞋都没换，另一只手将门一推，关上了。
    我有些诧异，挣开了他的手，一再向他声明我该走了，频频向门口转身，却被他挡在了前面。
    “你还不能走”他说。
    “我要走”我抗议道，“你的妻子就要回来了，她见到我们两个在一起会误会的。”我不知哪根筋错乱了，竟然蹦出这么一句不确定的话来，我真是疯了。
    “妻子？”昊宸尧哑然失笑，凝了我半日才悠悠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我有了妻子，我不知道的事倒被你知晓了，当真荒谬绝伦。”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想我已经明白他所表达的意思了，不由得大囧，同时他的一席话彻底推到了我所有的猜想，又让我感到无来由的轻松与恍恍惚惚的欣喜。
    “不管怎样，我都是要走的，一会儿你有客人要来。”我改口说。
    “我说了，你不能走，你做了两个人的饭菜，你要浪费了它吗？”
    “我是按你的吩咐行事的”倒怪起我来了，不知是谁出言这么吩咐我的。不是有客人要来么，又谈何浪费？
    “因此，你得负责搞定一半，吃完了我自会送你回去。”言讫，昊宸尧不顾我反对重新牵了我的手走到餐桌旁，拉开了桌椅请我坐下。
    我无奈坐了下来，跟上次一样，搞了这么多名堂，到头来我却成了那个客人。
    餐桌上，默默的，两人都没有出声说话，只是静静地吃。
    昊宸尧用餐时的姿势向来都是优雅而迷人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说实话，我还没有见过吃得如此优雅迷人的男子抑或是女子，包括我认识的所有人，就连我自己都自愧弗如，这或许得益于他从小的训练有素，得益于他所生长的环境，又岂是我所能比的。
    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当四周都安静下来之后，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像蜗牛一样慢，所以无怪我说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昊宸尧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我给震到了，他总是一语惊人，我一口饭呛在喉内，咳得我眼泪都出来。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他突然爆出这样一句话来，我可以好不夸张地用悚然惊魂来形容我听完这句话的感受，它甚至比崔泽夕学长的告白让我更觉得意外，也更为震惊更为惊慌失措。
    “你——你——说什么？”咳嗽减缓后，我问，仿佛要确认我听到的不是真的。
    “做——我——女——朋——友”他一字一句道，嚼字清晰准确，气定神闲，脸不红气不喘，倒弄得我懵在原地，尴尬而不知所措。
    “做我女朋友，你所欠的债一笔勾销。你不必着急着答复我，我会给时间你考虑，考虑好了随时都可以给我答复，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等太久。”他说，仿佛他提出来的要求与他无关痛痒。
    与其说他提出来的是要求，毋宁说更像是交易。我不由得心滋愤怒，不加思虑，果断地拒绝了他。把交往当做交易当做儿戏，是对别人的不负责任，我无法接受。
    饭是吃不下去了，碗筷自然要留与他解决。虽然我火气大了点，但还是有礼貌感谢他的午餐，向他道了别，只是没有让他送我，而是不等他起身，我就拿了包包取了衣服，奔出门外，将门快速带上，一径离开了，当天晚上我又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