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蓝颜1

91 【精疲&力尽】


在门口徘徊了良久,时不时去倾听里头的声响,一直没有翻身的响动。
    我轻轻扭开门把,打开一条细小的缝隙,往病床上偷觑,宇成哥苍白的脸庞正好面向门口,落在觑线上,我瞧得一清二楚,他紧闭着眼睛,眉宇微往中间笼,由于伤口疼痛的缘故。
    宇成哥睡没睡着,我心里没底,不敢进去,悄悄合上门,又在门口等了一段时间。听见轻微的翻动声,尽量轻地推开门一小缝,凑眼觑去,宇成哥的背对着我而躺。
    我想我可以,偷偷溜进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我不敢保准宇成哥是不是睡着了,不能被他发现我取回他的手臂,会吓到他,惹起他痛心的反感,也会招致他起疑。
    靠近门口有一张沙发椅,我捧着玻璃箱,小心翼翼地溜到了那里坐下,把玻璃箱置于身后挡住。我刚坐好,宇成哥转过身来,他果真没睡熟,问我去哪里去了这么久。我说上洗手间去了,他信了。接着,他又要赶我回去,说现在回去不算晚,还有公共汽车搭乘。
    “哥不用人照看,不需要你二十四小时都陪着,这里没有床,你没法睡觉。青儿,听话,还是回去吧。”宇成哥不再用生硬的口气与我说话,他说的很委婉接近恳求。
    “我不回去”我说,“这么晚了,哥也放心我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回去吗?哥难道不担心青儿的安全吗?假如你放心并一点也不担心,那好,我回去。”我做了个欲欠身起来的动作,马上被宇成哥令止了,激将法果然管用。
    “晚上寒冻,睡觉也不舒适,你到床上来。”宇成哥欲起身,让我睡床上,他睡沙发椅,无论如何,我是坚决不肯的。
    我不怕冷,之前在南极那么冰冷的地方都奈不得我何,区区小寒能与南极相提并论?病房里供有暖气,沙发椅还配着有盖毯,说到睡得不舒服,倒是真的,可我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本不打算安眠。况且,假使我睡床上,病人睡椅上,不是变成了病人照顾我而不是我照顾病人了吗?那我倔强地留下来起何作用?
    我瞧了一下摆在床头柜上的时钟,已是晚上十一点多,宇成哥不睡,我无法实施计划。
    “哥,我关灯了,困。”
    宇成哥点头同意。
    灯灭后,病房里陷入一片黑暗。
    没有了光的照明,人在黑暗中更容易被催眠。
    我不说话,宇成哥也沉默,只有时钟“滴答滴答”有规律地走动,我听着它走动的声音,像首催眠曲,我昏昏欲睡。我不能睡,我必须保持清醒,我睡了谁来帮助宇成哥恢复手臂,我睡了,错过时机,很难再行寻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为了使自己精神,我狠心掐了自己一把,忍疼不呼出声来。
    均匀的鼻息声出现,终于,宇成哥入梦了,当时已过午夜时分。
    一切要在黑暗中进行,偷偷的隐蔽的,不惊醒任何人,不教任何人发现,方能施展手脚,成功告捷。为了保险起见,我稍微给宇成哥施了使人酣眠的巫术,相当于安眠药,促使他睡得更沉。为了避免巫术进行到中途,体力不支出现晕厥,导致失败而终,我为自己施了使人大脑产生亢奋因子的巫术,那种亢奋无异于运动员为谋得名利违规打进的一剂维持甚久的兴奋剂。
    我小心谨慎地一层层解开包裹着宇成哥截肢的绷带,把所有的束缚解除。
    廊外透进的微弱光线打在上面,可以隐隐看到未开始愈合的伤口的狰狞模样。
    我不敢多看,借着微光,打开玻璃箱,一股浓浓的药液味扑鼻,令人难受欲呕。
    我几乎是抖着手拿出那段被截掉的手臂,强制压抑住内心的恐怖与不舒服,将它接在原本属于它的位置上,开始施展巫术,将两段被迫分开的手臂合二为一,恢复它原来的模样,原来的功能,原来的可爱。
    施展巫术所发出的光芒把病房照得雪亮,简直刺眼,廊外的灯光变得黯然失色,被逼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唉声叹气、自怨自艾。巫术进行到一大半,开始出现晕眩,使劲儿晃着脑袋,强迫自己保持神清目明,一定要将最后一小半完成。
    接口渐渐愈合,那段惨白如尸的手臂渐渐红润,整条手臂完好如初之时,已是拂晓时分,总算大功告成了。
    由施展巫术所发出的光芒逐渐隐遁,我看了一眼宇成哥那条恢复如前的手臂,嘴角有了兴慰的弧度。
    将□□的手臂放进被子里,我体力不支,趴倒在宇成哥身边。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走进病房,应该是护士进来查看,换点滴。
    过不久,我正要沉睡过去,恍恍惚惚的,有人用手拍我,呼唤我,仿佛一个女子的声音,又仿佛一个男子的声音,我想辨清是男是女,无奈头脑一片混沌。
    声音起初很小,后来慢慢加大,再后来我稍微听清了一个醒字,我挣扎,反抗,斗争,千万不能就此睡去,不能睡去,我得醒来,在宇成哥醒来之前离开,在被他们发现之前离开,否则他们会惊奇,会觉得不可思议,会引起一番大地震似的轰动,而我会被怀疑,是我问医生要被截下来的手臂。我必须离开,回E市去,那样的场面不适合我。只要宇成哥手臂完好,我不在乎人们怎么惊叹奇迹、不可胜言;怎么觉得不可置信、神乎其神;怎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玄之又玄;怎么引发各种讨论各种猜疑;我选择逃避,虽然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但有时候逃避能帮助自己。
    聚集所能聚集的意识,强迫所能强迫的力量,我逼自己醒将过来,那又女又男的声音,是两个人的声音,是妈妈和昊旭尧。
    “妈,你们来啦。”我说,软软站起,声音没有底气。
    “青儿,你怎么了?啊?脸色白得像张纸似的,病了吗?是不是昨晚冻着了?”妈妈一脸担忧。
    我笑笑说:“没事儿,可能是睡太久了,头有点晕,我得走了,妈,你和宇成哥要好好照顾自己。”
    “妈看你不像没事儿”妈踮脚,把手放在我额头上,“不热,非今天走不可,缓缓,又没甚急事。”
    “我要回去上课,妈妈。”
    “可以请假啊,大学不是很自由的哎?”
    “旭尧的家人会担心”
    “旭尧他家就在D市,他都跟我说了,他爸妈不在家,出国玩去了,他还有个姐姐,出差去了,走前将他托付于你照顾。”
    “姐姐?”我看向昊旭尧,他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这小鬼头欺骗我妈妈。
    “我得送旭尧回校上课”我说,“旭尧的老师发现旭尧不在会担心”
    “可以打电话跟旭尧的老师请一天假”妈妈不挠不休了。
    我施的巫术很快就会失效,宇成哥很快就会醒转,我没时间与妈妈纠缠了,不管妈妈如何劝说,我坚持要走,妈妈没法只得让我走。
    “吃完了早餐再走,妈连你的一块儿准备了。”
    “不了,我不饿。”
    妈妈问要不要送送我们,我拒绝了,提醒她照顾宇成哥比送我和昊旭尧更重要。
    我一走出病房门口,我两脚酸软,腰杆挺之不直,脑袋晕乎乎的,摇摇欲坠,幸好昊旭尧扶住了我,不然,我直接躺倒地上了。
    “心青姐,你病了!”
    “我没病,真的,但得拜托你扶着点我了,我有些头晕。”
    “要不,今天先不走了,我看你在跟伯母说谎,你昨晚肯定一夜没睡。”
    “你肯定才怪呢,你又不在场,还有,你把你大哥说成女的,你大哥知道不知怎生休理你哩?”我的声音愈来愈没气儿了,“不要再和我说话,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静静地便等于帮了我大忙了。”
    全倚靠昊旭尧,我才得以艰难抵达车站。
    一上车,我整个儿处于虚脱状态,额、脚、背脊、手全冒出了冷汗,我颓缩在车座里。此景此状肯定把昊旭尧吓坏,他一脸惶恐地看着我。
    “我很好,不用担心,睡一下就活过来了。”我安慰他说,眼皮沉沉往下坠。
    将睡未睡之际,电话响了,肯定是妈妈的,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喂,妈。”
    我接了,用仅存的一点意识。
    电话那端太激动,声音带着哭腔,明显的喜极而泣。
    “青儿,青儿,说了你一定不会相信,连妈都觉得不可思议,你哥他——他好了,全好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奇迹,不可思议的奇迹,医生说,你把宇成的截臂拿走了,玻璃箱还在,截臂没了,截臂回到宇成身上了!是你吗,青儿?一定是你,我的好女儿,你把神灵请来,帮助你哥实现奇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青儿,我们都高兴坏了,你哥他——”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终于——消失了。
    我的手软软下坠,手机从手中脱落,我耗尽了最后一丝意识,身子斜倒,沉沉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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