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茉莉

第36章


  陈沐风说“我答应过你,如果不能在35岁前开个人画展,以后的每一天都为你画一副画,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我可能做不到后面的了,我只能努力做到前面的。”
  这句话比说不爱更让茉子寒心,原来他已经计划好自己的后半生都不会有她,那么她的苦苦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原来一直不变的真的只有她而已。茉子松开了手,看着陈沐风忍受着痛苦一步一步挪去换衣服。她默默出了门,她不想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却也没办法搀扶着他去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牵绊。
  陈沐风换了衣服扶着门把走出来,只看到茉子落寞如孤叶的背影,他向她伸出手,只要叫住她,她一定会回来的,可是他张开嘴,喉咙里却是一股苦酸味往外冒,他弯下身吐了几口酸水再去看茉子已经看不到她了。陈沐风挪到病床边拿着手机打电话。
  雪下了一夜已经停了,茉子衣服上的暗红血迹还在,像是一朵开到极至的木棉花在她米白色的外套上。她走起路来没有平时的精气神,像是生了病的人随时会倒下去,幸好是清晨街上没什么人,否则她肯定是街头的异类。铺满雪的房子看起来差不多,茉子迷失了方向,在街道上兜兜转转。直到有一只白熊一样的一团挡在茉子面前。
  “茉子,好巧啊,我看你在这里逛了几圈了,这大冬天的,你在溜湾吗?”
  茉子看着面前将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咕咚,怔了一会才想起他来“我在逛街,我想买一条大红色的裙子,你知道哪里有吗?”
  咕咚摸了摸茉子额头“你没发烧吧!这里是美食街,你来这里买裙子,围裙吗?”
  “我不认路,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咕咚扁着嘴“我刚下班,陪你逛可以,你得先请我吃早饭。”
  洛靖远在茉子住的楼下等了一上午,才看见茉子提着个袋子从外面走回来。她全然没有以往的神采,如同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茉子走近地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从他身边走过。
  洛靖远有些紧张的迎上去“你一晚上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看见了茉子身上的血迹,整个人吓得一激灵,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的本能反应将茉子紧紧拥在怀里“茉子,怎么,你还好吗?”
  茉子挣开他的怀抱,看得出洛靖远真的吓着了,才认真的看着他“我没有受伤,没什么事儿,就是累了,想休息会儿!
  洛靖远被吓得漏了几拍的心终于回到正轨,皱着眉“于茉,昨天那气氛我就是一时情迷,男人的正常反应,你别太在意。”
  茉子漠然道“我没有生气,你只是喝多了,我就是累得不想说话,等我睡一觉再去找你,今天是决赛,我还想跟你一起去看。”
  洛靖远拿过茉子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一条大红色的抹胸长裙,看料子并不便宜 “你买这样一条裙子为了去参加决赛?”
  茉子点点头。
  “这么扎眼,不适合你!我给你选一条好不好?”
  茉子摇摇头,眼神空洞的盯着那条裙子,挤出一丝微笑来“今天这样的日子当然应该重重被记住,靖远,我真的累了,你让我回去睡吧!”
  这声靖远让洛靖远半天没缓过神来,平时她都是连名带姓叫洛靖远的,今天这个称呼证明她是真的不在状态。洛靖远咳嗽两声,看了看手表“离决赛开始只有几个小时了,我怕你睡过头了,我坐在你屋里等你,到点了我叫你起床。”
  茉子点点头“随你吧。”
  洛靖远蹑手蹑脚走进茉子房间,替她拉上窗帘,他站在床边盯着她睡着的模样。她肯定遇到很不好的事情了所以才会睡着时还显得那么难过,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一滴泪珠。可是明明是这么明媚的人,她受到伤害总是让他忍不住心疼。他很想向她坦白心迹,我的重生不是因为自己,通通是因为你,你的明亮温暖拯救了我。可是为什么又觉得这么难过,因为我的关心并不能得你欢心。他不禁苦笑道,洛靖远啊洛靖远,你只是让自己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吧。
  当洛靖远看见换上红裙的茉子时觉得像是看见了冬日清晨冉冉升起的太阳,带着薄薄地有些清冷的光辉闪燿而出。也像是看到了一朵在雪山顶上不为人知独自绽放的红玫瑰,不是孤芳自赏,而是怡然自得。花园的花可以随心意摘取,可雪山顶上的花你想摘却会有些望而却步,洛靖远对茉子就是这种感觉。
  比赛还未开始,洛靖远忙着去对流程,茉子站在酒店走廊的尽头,低头盯着自己的红裙子。她曾经不只一次的幻想过自己的婚礼,婚纱照可以是白色的婚纱,但结婚当天她一定要穿红色的裙子。她要让自己像一朵绽放的玫瑰,带着自己对未来的所有渴望奔向陈沐风。到头来,她穿着这样的红裙子,只为和他来一场华丽的告别。
  决赛仍是一场画展,偌大的展厅一共分成十二个场景,每个场景跟根据画家的那组作品搭建的。以景托画,更以画续景,美伦美奂。一开始是只允许评委进场的,当评委有了答案进入会议室商量结果之后才允许其他观众进场观看,以免影响评委的判断。茉子坐在休息室里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大门徐徐打开,她才抬起头,拖着裙子走进去。
  当那一组作品在一束追光中出现在茉子眼睛里时,茉子的心突然紧得不能呼吸。那一组作品名字叫“悬崖上的茉莉”。每幅画的地点都一样,是无边荒漠里的一处悬崖绝璧。那绝璧上一条手指宽的裂缝。第一幅是耀眼的金色沙漠,那条裂缝之中生出的一枝绿芽,蓝天如洗,绿芽带着蓬勃的希望,想要绽放的心境顽强生长。色彩对比强烈,好像将那漠漠黄沙都展现在眼前来。第二副,金色的沙漠里狂风袭转,巨大的龙卷风连天接地,天地几乎变成了一色,没有蓝天全是黄沙。而黄沙中唯一的亮色便是那枝绿芽儿,绿牙在风暴中终于长大,因为缺乏营养它只长着一根瘦弱的小枝,枝上微微能看出结着几颗小米粒大的白色花苞。第三副是星光璀璨的沙漠星空,满天繁星如同一颗颗钻石挂在黑蓝的天幕上,一望无际浩瀚苍穹,沙漠不再耀眼而是在安静沉睡。裂缝里的枝桠仍旧坚强如故,最尖上的那一朵花苞开出了花,洁白的小花朵是绝璧上唯一的一颗星,以纯洁之姿点亮荒漠。第四幅的颜色最是精彩,那是霞光透过云层撒满金晖的清晨,所有的一切都在苏醒。金色的晨曦给那本就耀眼的沙漠镶上了一层金边,绝璧上的茉莉仍然在那里静默着,它似乎遭受了灾难,悬崖顶上停着一只鹰,它尖尖的喙上叼着一片白白的花瓣,再去看那朵茉莉花,它缺了一片花瓣,剩下的花瓣也有些残缺,但它依然在那光秃秃的悬崖上自信高昂的扬着头,虽然只是画,但你似乎也能闻到它的芬芳感受到它的坚强。第五幅是最后一幅,那是日薄西山的黄昏,太阳已经隐进地平线里头,只余一缕余晖打在沙漠上,像是有一阵风飞扬而过,绝璧上的茉莉花有些颓然,白色的小花微微发黄枯萎,被风吹落。那种悲凉与绝望让人心伤,但它下落的方向却是向着悬崖的裂缝里,几乎看到那裂缝里又重生出了新的绿芽出来,充满着无限希望。
  那组画用细枝末节的变化诉说着发人深省的故事,用天气和时间的变化引起的光照、色调、颜色的精彩碰撞,让同一场景在每一副作品中看到的即有相似又各有不同,娴熟的处理让人惊叹这是竟是出自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画家之手。
  茉子没有再看别的画,只是呆呆站在那一组前面,站了两个小时,直到有人通知她,颁奖晚会即将开始,请挪步到隔壁的大厅。
  洛靖远是评委,坐在最前排,茉子坐在他的斜后面,这样他不经意的转头之间也能看得见她。洛靖远转过脸无意看了一眼茉子,她眼睛里的悲凉与那枯落的茉莉花一样,让他也跟着难受起来。最后结果,陈沐风如愿以偿拔得头筹,所有的光芒和掌声都围绕在陈沐风和那一组作品周围,茉子在黑暗中望着那个光亮的舞台露出苦涩的微笑来。接下来便是授奖仪式和拍卖会。主持人叫陈沐风致获奖词时洛靖远又转过来,这次却没有看见茉子如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而是,她不见了,她的位置空空如也。
  洛靖远踢动椅子站起来,幸而追光都在舞台上让他不至于太醒目。他一路追到大门口,只看到茉子坐的出租车扬长而去。
  出租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茉子,这姑娘从上车开始就保持这个姿势跟尊雕像一样,似乎连眼睛都没眨过,而且穿着这样的华丽且布料少的裙子,让他有些发悚。
  司机麻着胆子问了一句“丫头,你得告诉我你去哪儿吧?”
  茉子一张嘴,眼泪便哗啦啦直往下流“去最近的海边。”
  司机再次木讷看了一眼茉子“你是要去后海吗?”
  “后海是海吗?”
  “不算海,那是个湖。”
  “我要去海边,真正的大海!”
  “丫头,北京只有后海,你想去海边得去到天津!”司机看着茉子有些为难“而且看你的样子我也不敢不送你去啊,万一你要是去跳海,我不成罪人了,这大冷天的,你穿得也少,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茉子抹了一把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儿“师傅,我失恋了,我去海边只不过是因为我男朋友以前特喜欢海,我想去最后纪念一下我们的爱情,你放心,现在是新时代,哪个女人失恋还会去跳海呀,能跳跳脚都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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