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妃遭皇上斥责的消息,不久便在小范围里传了开,那些曾被她欺辱过的太妃乃至宫人听说了之后,皆是忍不住偷着乐。
与此同时,当事人则是气得脸色铁青,当着清太妃和一众宫娥的面,直接一巴掌掀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姐姐消消气,怒伤肝啊。”
“我怎么能不生气?!”
面对清太妃的劝解,风韵犹存的妇人照旧横眉怒目。
对此,清太妃仿佛早有预料,她动了动唇,不紧不慢地上前,温声道:“皇上也是太过宠爱玉妃,这才忽略了姐姐的一片好心。等到这股子劲道过了,他自然能体谅姐姐的苦心。”
听罢此言,梅太妃只冷冷一笑。
在她看来,皇帝宠爱玉妃是真,会明辨是非却未必。瞧他今日一心护着玉妃的那副架势,好像她若再多说一句,他就能直接将她轰出宫去似的。想当初,纵使是盛宠一时的她,也未曾得过先帝这样的待遇。
诚然,先帝虽然宠她,会把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捧来给她,可他到底只是垂涎她的美色。这等对于年轻美貌的偏爱,并不会仅限于她一人,更不会令她感受到来自一个男人真正的爱意。然而,如今的皇上却与他的父皇不同。他看那玉妃的眼神,他为那玉妃说过的话,不光是出于一个帝王对后妃的宠幸,更是源于一个男子对一名女子的爱慕。
她妒忌。
她妒忌这个受尽圣宠的丫头片子,妒忌这份她这辈子都求而不得的真爱。
是啊,这个玉妃分明就是毒害圣上的嫌疑人,她都要杀他了,他居然还全心全意地护着她,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
一想到这里,梅太妃绞着帕子的手就忍不住暗暗发力。
将她的这一小动作看在眼里,清太妃细眉微扬,却不动声色。
这时,底下人忽然来报,说皇上请清太妃过去一趟,两人才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思绪中抽离出身。
“怎么突然叫你去?”梅太妃疑惑地皱起眉头,心道这皇帝平日里从来不会主动召见她们这些太妃,更别提召见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太妃。
“我也不太清楚。兴许……是想问问有关玉妃的事吧。”清太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揣度着,一句话就叫梅太妃沉了脸。
年过三十的妇人冷哼一声,也不想再多话,直接目送女子行礼离开。
不急不缓地来到皇帝的寝宫,清太妃面色如常地行了礼,关切地询问了皇帝的身体情况,便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发话。厉无刃目不斜视地看着她,竟是没能从她的脸上瞧出半点异常。
可是,这就说不通了——他明明没有死,她作何要去天牢,向涵玉传递假消息?要知道,谎称天子驾崩,此事可大可小,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啊。
“清太妃。”一双凤眼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身前的女子,精神不济的一国之君启唇吭了声,“朕听说,玉妃自尽一事,乃是因你而起。”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女子似是明显地愣了一愣,随后,她便蓦地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对上他的目光。
“皇上,此言何意?这事怎会因我而起?!”
她的神态太过真实、太过震惊,饶是自诩洞察人心的九五之尊,转瞬间也不由得心生迷惑。
“听说……昨日朕清醒之前,你曾去过天牢,却告诉玉妃,说朕已然薨逝。可有此事?”
清太妃当场跪了下去。
“皇上明鉴啊!我连天牢都不曾入过,又怎么可能见到玉妃,还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
女子矢口否认的模样令男子大为不解。
“你是说,你没有做过这件事?”
“没有!还请皇上明鉴!”
大约是此罪太重,又约莫是觉着太过冤枉,身为太妃的女子蓦地俯身叩首,向着与她年岁相仿的帝王行了叩拜大礼。
厉无刃不由皱了眉。
一个说自己根本就没干过,一个却说消息就是从她嘴里得来的。他本该相信后者,可是,前者表现得太过童叟无欺,最关键的是,这清太妃素来不是个惹事的,他实在难以理解,她为何会到肖涵玉面前去做那样的事。
他想了想,平声道:“朕知道了,太妃请回吧。”
清太妃仰起脑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声应了一句,起身愁眉不展地离开了。
厉无刃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随即唤来了赵有德,命他亲自去一趟地牢,替自己好好盘问一番。
是了,清太妃如果真在天牢出现过,那总归会被那儿的狱卒看见的。不过,叫他颇觉意外的是,赵有德带来的回复竟然是:没有。
厉无刃纳罕了:小丫头骗了他?
这边厢,男人的心里犯着嘀咕,那边厢,令他如此的清太妃正跪在佛像前,合手礼佛。
忽然,她不慌不忙地睁开双眼,微微侧过脑袋,就那样静静地待着。
“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清太妃眉心一动,很快转回了脑袋,拿后脑勺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知道。”
她淡声作答,却听那雌雄莫辩的声音又道:“看来,你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兀自跪在原处的女子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阁下以为,那和亲公主顶用?”
“至少,她已经将蜀帝迷得快要神魂颠倒了。”
清太妃笑了。
“我自认为虽没能将先帝迷住,但好歹是送他上了西天。可是,新来的这一位呢?她是打心眼里倾慕着南蜀新帝,根本不可能对他下手。”
“关于这一点,还轮不到你操心。你只需记着,她是主上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容不得半点儿闪失。”
清太妃不接话,唯有脸上的笑意,霎时寡淡了几分。
“还有,身为主上的特使,我不得不怀疑你这一次的用心。”须臾,她又听得角落里传来这阴沉沉的嗓音。
清太妃莞尔一笑,道:“用心?我的用心,无非是助主上早日完成大业。但凡是对主上无用乃至会坏事的人,我都不会对之手下留情。”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的身份了?”
清太妃又笑,面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我听阁下的声音,也不像是个年纪大的,恐怕你还不知道,我在蜀国已然待了整整十四年,主上早已将这儿的事务交由我负责,我自然有判断的能力和处置的权利。”
“也许对待旁人,你有,可对于她,你没有。”
话音未落,女子业已眸色一寒。
“是吗?”片刻,她又若无其事地扬了扬眉。
那人听了,也不同她多作争辩,只不冷不热地开启了双唇。
“总之,她的重要性,不是你能够妄断的。如若不想我以‘嫉妒抢功’之罪,在主上面前参你一本,你最好收敛着些,别再让我看到下一次。”
说完这句话,那人的气息便散去了,没多久的工夫,女子面上的笑意也消失殆尽。
肖涵玉,你果然留不得。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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