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创业手札

    岁月如梭，顾舒晗与柏煜的孩子呱呱坠地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如今却已会奶声奶气地叫柏夫人奶奶。他会在柏夫人面前装乖讨巧，会在做错了事，顾舒晗与柏煜要惩罚他的时候，躲在柏夫人或者顾母的身后。
    如今的他，才三四岁的年纪，与当初这个年纪的囡囡过的日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是在所有人的宠爱中长大的，柏夫人和顾母对他是无原则的溺爱，就连一向对儿子们颇为严厉的柏总理，在乖孙子面前也不由地放柔了表情，生怕吓着他。幸好还有顾舒晗和柏煜在头上压着，否则，照这样的宠法，他们的儿子非得被宠成个小霸王不可。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知道顾舒晗和柏煜会管着，这些长辈们充起孙子/外孙子来，才能够这样的肆无忌惮，无后顾之忧吧。
    囡囡也十分宠爱这个弟弟，并不因为弟弟获得的关注比她多而心生不平。当初她随着母亲一起来到柏家，无论是柏总理、柏夫人，还是姑姑柏姝，都不曾因为她不是柏家的骨血而苛待她分毫。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她童年时的阴影，早就在顾舒晗和柏煜无微不至的关怀下被治愈了。如今，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周围虽然偶有纷争，却不乏爱与温暖，囡囡真的很知足。也许，正是因为她遭受过那些不堪，所以，她才比常人更珍惜现在的生活，也才更容易得到满足。
    柏煜与顾舒晗所生的孩子被起名为柏荦。在孩子获得柏总理钦此的大名时，顾舒晗的神色还古怪了许久，这个名字的读音，总让她想起菠萝。于是，继大名之后，小柏荦又获得了一个“菠萝”的小名。
    在小菠萝过五岁生辰的时候，几个姑姑都回来了，除了年纪最小的柏嫱之外，柏家前头的四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柏嫱如今也有了未婚夫，只待来年就要与他结婚。
    早些年柏娇、柏婉颇看不上顾舒晗，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许是知道了生活的艰辛，许是明白了现实的残酷，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越来越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见到顾舒晗时，面上不再有傲慢与不屑之色，而是变成了讨好。
    岁月带给她们的，并不只是生活的艰辛，也抹去了她们曾经属于大小姐的不知世事与纯真。在柏府中住着的时候，自有柏府为她们遮风挡雨，一旦到了外面，她们就得靠自己的双手来奋斗了。她们没有自己的工作，在夫家也不太说得上话，有娘家作为依靠，她们的日子还能好过些，若没了娘家的支持，她们什么都不是。因此，修复与掌家的兄嫂的关系，就称为了当务之急。
    对于她们的小心思，顾舒晗也不甚在意。只要没有存了害人的心思，她不介意她们有自己的小算盘。虽说她不喜欢柏娇与柏婉的性子，但她们到底是柏家的小姐，顾舒晗和柏煜也不可能真的对她们不闻不问。她们能够看清现实，知道进退，她也轻松些。
    只是……看着脸色阴郁的柏骥，顾舒晗忍不住皱了皱眉。柏家的姑奶奶们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待人处事的态度也早已发生了变化，唯有柏骥，仿佛还在原地踏步，被姐妹们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柏骥如今还没有成家，自打他分家出去单过后，身份就十分尴尬。他想要迎娶高门贵女，好给自己增加一些助力，奈何人家真正的高门贵女都看不上他，愿意与他结婚的，多是些名头好听，家里却已落败的昔日名媛，这样的人家，柏骥又怎么看得上？于是，挑挑拣拣，他直到现在还单着。
    “别理他。”柏姝将顾舒晗拉到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小声地对顾舒晗说：“他这里，现在出问题了。别人的好意，他一概当驴肝肺，你若是凑上前与他说话，指不定他会怎样曲解你的意思呢。”
    顾舒晗听了，便也歇了与柏骥交谈的心思。她与柏骥本就没有什么交情，现在自然也不会上去自讨没趣，略略与柏姝聊了几句，便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面。
    柏姝如今已经嫁人了，性子活络的她没有选择嫁进上流社会，而是找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年轻学者当丈夫。当初柏姝与她丈夫看对眼的时候，柏夫人是极力反对的。在柏夫人看来，自家女儿值得最好的生活，怎么能够跟一个穷小子去过苦日子。后来，也不知柏姝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柏夫人，柏夫人居然同意了这门婚事，而且脸上没有一点勉强之色。顾舒晗在惊叹之余，对这个小姑子也是颇为佩服。
    果然一物还须一物降，毫无疑问，小姑子就是婆婆的克星。
    想当初，顾舒晗刚进门的时候，婆婆柏夫人对顾舒晗并不是太满意，也是经了柏姝的居中调和，才渐渐好转，如今，婆媳俩已是亲如母女。虽说这里头有孩子的功劳，柏姝也是功不可没。一直以来，顾舒晗与这小姑子的关系也一直不错，难得见上一回，自然有许多话题要聊。
    在谈到柏姝的丈夫时，一向爽朗的柏姝面上竟有些娇羞，可见夫妻两人感情不错。顾舒晗意味深长地盯着柏姝的肚子，打趣道：“看来，不久之后，咱们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你怎么知道？”柏姝惊讶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甜蜜：“我和他……也是才刚知道不久，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呢。”
    这回，轮到顾舒晗惊讶了：“你真有了？”
    “对，医生说，已经两个月了。我身子健壮，平时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到现在才发现。”柏姝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面上满是母性的光芒。
    “自打知道我怀孕之后，他就不让我去工作了。这些日子，也只好辛苦黄姨和唐姨了。”
    她口中的黄姨和唐姨，正是顾母的好友黄淑兰和顾母。当初，顾母与黄淑兰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店，在两人的努力下，如今已经越做越大。恰好柏姝对服装也颇为感兴趣，在毕业之后，便进入服装店，给两人帮起了忙。
    黄淑兰有人脉，顾母有鉴赏力，柏姝两者兼具，且还懂得一些营销之道。如今服装店能够发展到这个规模，离不开柏姝的帮助。于是，继黄淑兰和顾母之后，服装店有了第三个大股东。
    柏姝怀孕，对于服装店自然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不过好在她早已为服装店做好了规划，店里也有成熟的班底，纵然没有柏姝的带领，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你怀孕了，自然该好生歇着，工作的事，日后再考虑。你啊，如今就每天吃好喝好睡好，等着做妈妈吧！”顾舒晗拧了一把柏姝的脸，亲昵地道：“我道你这小妮子近些日子以来怎么看着胖了，双下巴都长出来了，原来竟还有这等缘故。”
    “又欺负我，你怎么做人嫂嫂的？一会儿见了大哥，我要告状去！”柏姝嘴巴一撅，能怪拖油瓶了，顾舒晗见状，笑得乐不可支。
    两人说笑了一阵，柏姝忽然道：“你知道么，黄姨与她丈夫离婚了。”
    顾舒晗的眸光顿了顿：“早该离了，若是一早就离了，这些年，黄姨也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黄淑兰的丈夫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会对妻子家-暴，从几年前起，顾舒晗就极为不看好她这种生活态度，不过，那到底是人家的选择，她也不好过多的搀和。几年相处下来，顾舒晗对黄淑兰的感情逐渐加深，见黄淑兰终于鼓起勇气摆脱她那混账的丈夫，顾舒晗也替她高兴。
    柏姝叹了口气：“黄姨那一辈人的观念跟我们的观念终究不一样。能不离婚，她是绝对不会离婚的。如今，她这样一个最传统不过的女子居然也选择了离婚，可见是那个人踩到了她的底线。”柏姝对黄淑兰的丈夫及其厌恶，也不叫叔叔，直接以“那个人”呼之。
    “听说这次，那个人喝醉了酒不仅打黄姨，连黄姨的儿子一块儿打，黄姨怎么求饶，他都不肯收手，两人的儿子差点被活生生打死。事后，那个人在黄姨面前痛哭流涕，指天发誓不会再做这样的事，黄姨却铁了心要与他离婚。”
    这事倒也不难理解，当初，黄淑兰明知道丈夫是个混账，却死活不肯与他离婚，就是怕带累儿子的名声。如今，儿子连命都快要没有了，她做什么还要再忍下去？对于这样一个爱子如命的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的底线。在没踩到她底线之前，她可以百般容忍，一旦踩到了她的底线，她就要与对方拼命！
    如今，顾舒晗与柏姝只是在这里随口闲聊，感慨着一位熟悉的长辈的命运，却丝毫不知道，日后，有人会把这件事概括为“一位现代女性的崛起”，那时候，黄淑兰、顾母与柏姝的服装店连锁店已经遍布全国，甚至延伸到了海外，那时，旁人提起顾母和柏姝，不再称她们为“顾舒晗的母亲”或“柏家的三女”，她们也有了都属于自己的称谓和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