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骗我骗得好苦！原来你还惦记着你的那个老相好林翔是不是？”外婆低声说:“不是这样的。”化国东不相信，一把将茶杯扔在地上砸碎了。外婆默默的收拾起碎杯子，回厨房去了。
  这日，化大哥的老婆，因为晒谷子的地皮大小和外婆起了冲突。化大嫂是地主家的四小姐，她的父亲在解放后因为作恶多端被枪毙了，留下四小姐是个烫手山芋，没人敢要。后来众人一合计，把她许配给了曾经在地主家做过长工的化大哥。化大哥做长工时受尽欺凌，娶了四小姐之后倒也没存什么报仇雪恨的心，对她是和颜悦色，言听计从。四小姐降尊纡贵，下嫁化大哥，心里本是不情愿的，在家里常常蛮横无理，使使小性子，化大哥对她也迁就忍让，从不计较。从外婆嫁入化家第一刻起四小姐就看外婆不顺眼，外婆人比她年轻漂亮，还安分随时，待人和蔼可亲，很得人心，四小姐心里很是不忿，她心想，我到化家之时，好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也没见众人这样高抬着我，你一个寡妇二嫁，到了化家，处处抢我风头，处处在我之上，岂不可恶？所以她处处与外婆做对。四小姐平时骄横霸道惯了，外婆是能忍就忍，饶是这样，四小姐仍是不足。院里有一块坝子，是化家兄弟用来晒粮食的，四小姐家的地本来就分得大一些，还要强占外婆的一块，把外婆的粮食往一边扫了又扫。我妈看见了，就去问他们为什么。四小姐说:“你个拖油瓶，不是我们化家拿饭把你喂大，你早就饿死了！还有脸来跟我说！你妈也是个嫁二嫁的，不嫌丢人，还好意思出来显摆！”
  我妈说:“我吃饭，也没吃你的饭！你就是不能占我们家的地！”
  四小姐冷笑说:“你们家的地？那是我化家的地！你妈的肚子不争气，也不生一个化家的种，也不知道要和谁生个野崽子！”
  我妈听了，要过去跟四小姐拼命，外婆把她拦住了，拉着她回家去了。
  化国东也不像以前对外婆那样百依百顺，凡事都宠着她了，时时疑神疑鬼，老是担心她跟林翔有什么□□。这样杯弓蛇影的过了几年，什么把柄也没抓到。这一日，外婆把化国东叫到面前，郑重地对他说:“刘能已经过世3年了，3年的孝已满，从今天开始，我龙语菲就是你真正的老婆了！”化国东看着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抱着外婆在家里旋转，一边转一边哈哈大笑:“我化国东好日子来了！苦尽甘来了！”外婆娇嗔道:“你小声点！”化国东不以为意，仍然笑个不止。
  不久我的小舅舅出生了，是个白胖小子，化国东高兴极了，整日抱着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跌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化家二老也很开心，只有那个四小姐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得了？儿子谁不会生啊？我还生了两个呢！”外婆听见，也不与她计较。
  走投无路
  化家二老年龄渐大了，四小姐就说:“你们兄弟一人一个，咱们各赡养各的，这样责任清楚，谁也不欠谁。”她看化老父身强力壮，还能干活，把他要了去，外婆则要了身体瘦弱的化老母。外婆对化老母是尽心侍奉，从无怨言。刚开始，四小姐对化老父还挺好，因为他干活利索，是一把好手，渐渐地化老父身体差了，干活也干不动了，四小姐开始嫌弃他，动不动拿脸色给他看，还骂他是吃白饭的，空长百岁。化老父听了，老泪长流。化大哥也是个糊涂东西，跟着媳妇一起嫌弃老父，渐渐的他们连饭都不给化老父吃了，化老父整日在家里喊“饿、饿、饿呀！”外婆见了于心不忍，每次给化老母送饭，也捎带给化老父送去一碗。四小姐见了不仅不惭愧，反而大骂外婆:“你这个坏良心的，我家的事要你管！你别在我这装好人，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就是想让化老父这个累赘把我们家拖垮，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化老父气的直打哆嗦，说不出话来。外婆也不理蛮横无理的四小姐，以后依然我行我素。没过多久，化老母就去世了。操持完化老母的丧事，四小姐心里更不平衡了，她对外婆说:“现在妈死了，只剩老爸一个人，你不是孝顺吗？现在老爸就你养吧！”
  外婆深深地瞅了她一眼，淡定地道:“养就养吧，谁养不是养？！”
  从此外婆把侍奉化老父的重任接了过来，忙里忙外，从无怨言。化老父有时候老泪纵横地对外婆说:“菲呀，亏得有你，不然我这条老命就废了！”外婆说:“爸爸，快别这么说，你是化国东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养你是我应该的！”一席话说得化老父感慨不已。
  很快到了□□的时候，日子越发穷了，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六张嘴都等着吃饭，外婆常常为无米下炊发愁。有时候她上山去挖一些野菜，渐渐的连野菜都没得挖了，地里的粮食不等成熟就挖出来吃了，就是这样仍然无济于事，一家人饿得脸色发白，身体渐渐浮肿了。家里仅有的存粮首先满足了化老父，然后是化国东，接着是小舅舅，最后才是这母女三人，捉襟见肘，食不果腹，窘迫不已。林翔家里人口少，情况相对好点，他时常从牙缝里省出一点粮食，悄悄给外婆送过去。外婆看他家也困难，本不想接受，可一想到孩子那挨饿的眼神，她又不忍拒绝。她心情复杂的接受了林翔的好意，回家瞒着华国东说是孩子几个舅公匀给他们的。那个时候，几个舅公也自身难保，哪有什么余粮给他们吃！就是这样朝不保夕，日子还得一天天挨着，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一天，刘姝过来看外婆，她告诉外婆说，刘能的父母因为年迈体弱，找不到吃的，快饿死了！刘姝自己家里也很困难，二舅公又有病，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了父母，因此她急得在外婆面前哭。外婆听了，对她说:“妹子，不是我不帮他，我也实在没有办法呀！你看我们家这个情况，上有老下有小，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吃的给他呀？如果有，我早就送过去了，哪里还等你来！”
  刘姝哭道:“嫂子，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爸爸妈妈！不然他们就没有活路了！”
  外婆略作沉吟，从床底掏出一个瓦罐，只见里面放着几颗红薯，她把红薯倒出来，放到刘姝手上，说:“你拿过去给爸爸妈妈吃吧！我就只有这么多了，再也没有了。孩子们吃的也都没有了！”
  刘姝千恩万谢，哭红着眼拿着红薯给父母送过去了。刘姝走了，外婆却犯愁了，明天这一家大小的口粮都指着这几根红薯呢！
  正当外婆犯愁之际，恍惚听见院里有人叫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林翔过来了。他手里捧着几根玉米棒子，走到外婆面前说:“我家里还有些玉米棒子，给你送过来。你家人口多，需要的更多。你先拿着，以后有什么需要再给我说！”
  外婆眼睛红红的接受了，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林翔才好。林翔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哭？几个玉米棒子算什么？你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外婆擦干眼泪，对他说:“你傻呀，快别这么说了！”
  林翔说:“我就是傻！我只对你一个人傻！”
  外婆破涕为笑，对他说:“你快走吧！当心别人看见！”
  林翔说:“嗯，那我走了！”
  外婆说:“走吧！”
  林翔依依不舍的走了，外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是百感交集。
  晚上，化国东吃着玉米棒子，问道:“家里哪来的玉米棒子？怎么以前我不知道？”
  外婆说:“今天刘姝过来，我妈让她给我带来的。”
  化国东说:“爸爸妈妈也很困难，年纪也大了，咱们以后不要他们的东西了。”
  外婆说:“嗯，我知道了！”
  几个红薯只是杯水车薪，最终也没能挽救刘能父母的性命。刘姝和二舅公作为女儿女婿，外婆作为儿媳妇三人一起操办了刘能父母的丧事，刘姝的眼睛哭的红红的，外婆也伤心不已。丧事过后，外婆回到家里，对化国东说:“你看，老人家都饿死了，照这样下去，以后饿死的人更多！这日子可怎么办才好呢！”
  化国东说:“大家都这样，又不是只咱家这样。过一日是一日吧！”
  外婆说:“也只好这样了。”
  没过多久，化老父也因为年老体弱，加上食不果腹，也一命呜呼了。化国东呼天抢地，悲痛欲绝，外婆也很伤心自责，她说:“都怪我，没有照顾好老爸，才让老爸饿死了！我这个媳妇不合格啊！”
  化国东说:“不怪你，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四小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那个老东西，活着就是个累赘！死了才好呢！”
  化国东听她说的不堪，站起来就要打她，化大哥拦住他:“你敢！”
  外婆也说:“大嫂不是这个意思，你还不知道她吗？一家人就不要闹了！”
  化国东才平息了怒气，四小姐说:“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嫁二嫁的吗？还当个宝似的！别在我面前充什么能！”外婆听了也不理她。
  爱人之死
  这天，生产队长带着几个人来找外婆，说村里的粮食少了，有人举报说是她偷的。
  外婆说:“我没有偷！谁看见我偷的？我一颗集体的粮食都没有拿！”
  队长说:“别人揭发的，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不能循私护短。你说没有就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