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镜成说

第49章


比起昭和那时,斑纹更大,颜色更深,估计是加大了用药。此药别无例外,正是黑殇!青岚看了依然心有余悸。两人在后院廊道停下,她刚想开口询问,不想沙薇暗中制止。因为她看到了,洛景鸢正从不远处信步而来。
  “大人。”她行礼。洛景鸢点头示意,“没想到你竟然在此。”居然是追着她而来?!沙薇深感意外却不表露,“不知大人特寻沙薇有何要事?”
  “南儿情况如何?”
  “……妾身学识浅薄,不足以断言。大人若是想了解病情,还是问大夫更为合适。”一时情急,她只能推说出如此肤浅的言论。洛景鸢丝毫不为所动,“借口免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敷衍过去?”
  “……”
  “相处这么久,若是连你的话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有何资格做你师父?”洛景鸢神色复杂的沉声道,“南儿的情况到底如何?”面对质问,沙薇有些错愣,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以师徒的身份来说话。可是,黑殇之事还不能说。一点疏漏都保不定会闹出乱子来。琢磨着该如何回答,她迟疑开口,“不瞒大人,南儿的情况不好。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换句话说,她所中之毒并非砒霜。”
  “那是什么?”
  “沙薇不知。只是曾见琉璃为一人解毒,那人症状与南儿相似。琉璃说过,表面看似相同,却非砒霜之毒。至于是何毒,如何解,沙薇并未听说。”洛景鸢无言凝视,像是在考量她的话。半晌之后,“琉璃呢?”
  心头一痛,“……他,走了。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这是什么意思?!”抢在二人之前,青岚先惊呼起来。洛景鸢皱眉看着,若有所思。可没有谁的感受会比沙薇更甚。好不容易分散了注意力,一提起琉璃,痛到崩溃的感情又一齐回潮,几度淹没身体里的空气。她没有办法与青岚直接解释,只含糊道的摇头。然后转向洛景鸢,“我会想办法救南儿,如今先让大夫为她续命吧。大人就请照顾好弥夫人,自己也小心些。”她不愿说的,他定然不会问。这就是沙薇下的赌注!果然,洛景鸢叹气,转身就要回房。临走之时,他留下话,“我不止一次提醒你,无关之事不要多管。看来,你终是没有听进去。”
  见他拂袖远走,沙薇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担忧的语气根本就是从前作为‘师父’的样子。如今听见,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早前抱有期待,换来的是冷语无情。等到终于失望了,他又给了一点温柔。他总是出乎意料,总是不如她所想。到现今,她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懂他的心。也罢,一辈子都搭进来了,还抱怨什么?此刻该专心面对才是,私心就先放下。无论是洛景鸢,还是琉璃!
  
  暂时安抚了青岚后,沙薇进了宫。前往之处无疑是御史台。只是御史台监察百官,连三师也不得随便进入,她只能托人通报赫连翌。不过半晌,他便带着一贯的神情走了出来。似乎对沙薇的到来一点也不觉奇怪。恶寒之余,她还是凝住了神,与其一同绕着庭院走,“赫连大人知道我会来?”他点头,“不错。前提是你记得那种毒。”
  “果然是你做的。”
  “如果本官说‘不是’,黎夫人信吗?”赫连翌冷笑反问,称呼改得极其自然。他一直在关注的洛景鸢的动静,沙薇进门之事难免传进他的耳朵。虽然此事对外隐瞒是为了避免闲话,但赫连翌根本用不着这卑劣的手段。所以对此,她并不担心。反倒是他的‘否认’颇令沙薇在意。因为二人之间早就挑明了立场,对于黑殇之毒他没有隐瞒的必要。那么,反问这话又有何意义?她戒备的看他,“除了你,谁还会有这种毒?”
  “夫人问这话未免有些奇怪吧?这黑殇只要本官愿意,谁都可以有。如此一来,是不是本官做的还重要吗?”话音刚落,沙薇只觉背脊发凉。这么说来,他是将黑殇交给他人来施毒吗?做第一猜想的定然只有一人,“下毒之人,是苍玄?”
  “哦?你居然知道他与我有牵扯?是琉璃告诉你的?”她当然不会直说是昨日窥见。只见赫连翌冷笑如蛇蝎,“说起来当初你能识破黑殇,同是靠琉璃才能做到吧。看来他不仅是个美人,还是能人。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落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实在可惜呀。”
  “——你!”
  “夫人看起来很吃惊。是没想到本官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沙薇无言以对。何止是‘快’?她根本没料到赫连翌会知道此事。除非,府中有内应。或者,还有另一种可能,“果然是苍玄对吗?”
  “不如容本官先听听夫人的推测。你为什么觉得是他?作为一个与洛府无关之人,怎会惹得夫人如此怀疑?”赫连翌停下脚步,沙薇驻足看他,“不是他惹人怀疑,而是与你有关之人惹人怀疑。况且,他若是有琉璃那般身手,潜进府中下毒可谓易如反掌。同样道理,完全能够盯紧洛府动静。我和琉璃的事会这么快传进你耳中也不是不可能的。”
  “嗯,的确有可行性。只是到底是不是他,还是由夫人亲自查明如何?”说完,重新迈起脚步,走进不远处的亭中。那仿佛玩弄人与股掌中的态度,使得沙薇有些心神不宁。昨晚因为琉璃她忽略了很多东西,现在想想才觉后怕。就他与苍玄的对话看来,教唆弥千苑的的确是苍玄没错。至于背后控局之人,不作他想。换言之,闹出那场镜子骚动的,不是简西媛,不是弥千苑,更不是苍玄,而是赫连翌!原来,她以为远离他的日子,竟然都在他的掌控中。这是多么可怕!更可怕的,是他身在别处就能掌控洛府一切。今次,他又准备做什么?!
  随其后步入亭中,沙薇直截了当的开口,“有什么条件,赫连大人不妨直说。”
  “哦?你凭什么以为本官会与你商谈?”
  “就凭赫连大人用了黑殇!”她说得笃定,“虽然你也可能是考虑到此毒无人能解,但对洛府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婢,何须下如此重手?再者,大人知道我识得黑殇,却还是用了,无非是想引我前来。为此大费周章,不可能只是请我进宫游赏庭院吧。”
  赫连翌听了直拍手,“夫人分析的真不错。看来选人的眼光我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赫连大人但说无妨。”
  他停下掌声,似笑非笑的点头,“不论是虞国,还是本官的目的,夫人都一清二楚。洛景鸢无疑是最大的障碍。况且现在还有夫人您从旁相助,实在是如虎添翼。要知道我可不是那种会放任威胁存在的人。”
  “你想怎么样?”
  “先前夫人与我做交易,今次本官便来与夫人打个赌如何?”沙薇猛感凉意一阵。如今只能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黑殇之毒,本官已经交给另一个人,也就是对洛府那奴婢施毒之人。这人究竟是不是您怀疑的苍玄,就请夫人自己去确认。”她满心疑惑,“如此一来,大人能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这说不定能一举要了洛景鸢的命!”呼吸停滞刹那!沙薇瞪大眼睛看他。而眼前之人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笑着,“夫人莫紧张,本官不会让游戏结束的那么快。您要做的,就是把施毒之人找出来。当然,并不是完全无条件的等你寻人。因为隔断时间,施毒者便会下一次手。今天是个奴婢,明天就是个家丁,后天可能是某位夫人,直到轮到洛景鸢!所以,要是不快一些,您的夫君可能真就要长辞于世了。”说罢,他开始止不住的笑出声。阴冷的声色与冬雪覆盖的庭院格格不入。
  倒是沙薇显得契合许多,脸色几乎与雪般煞白。早已冻得发红的手紧紧握着,被指甲顶着的地方不住发疼。尽管那么努力的镇定,还是忍不住本能的恐惧。只有一点,还有一点她完全不理解,“为何要特地告诉我?既然有周全的计划,你大可以直接施行。那样岂不是容易得多?何必放个我来搅局。”
  “真是天真的想法啊,夫人。只要我不说,你就不会来趟这趟浑水吗?”沙薇沉默着,无法否认。赫连翌继续说下去,“连皇上的行动你都敢算计,何况我还是你所恨之人。您那么聪明,保不住会出乱子。我刚才就说过,我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威胁。”
  “那么告诉我的目的是什么?”
  “告诉你能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掌握你的行动。”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打开一看,竟是颗药丸呈于其中,“这是调制过的黑殇,毒性不大,但一样可以要人的命。就请夫人此刻服下。若是在你毒发之前找到施毒之人,不仅能让洛景鸢幸免于难,本官还会把我下的赌注交给你,也就是黑殇的解药。可若是您找不到——”他故意拉长了音,“那结果如何就无需我来解释了。夫人觉得这个赌可好?”
  原来如此,这就是整个赌局。不过还真是狠毒的可以,只要她有一丝失误,她与洛景鸢同会没命。这当然是赫连翌最想看到的。可若是她赢了,也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赫连翌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仿佛看穿了沙薇的想法,他补充道,“夫人您没有选择权。更别想把我的事抖漏出来。第一,你没有证据。第二,筹码在我手上。所以还请您老实配合,这才是上策。”说着,将那盒药丸递了过来。
  沙薇清楚自己没有选择了,颤抖着手,将那颗药丸闭眼吞了下去。只待片刻,一股钻心的难受席卷全身,肝肠寸断,几乎每寸肌肤都在硬生生的发痛。她一时承受不住,手紧压胸口,就这样全身瘫软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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