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镜成说

好不容易有个妹妹，他不想卷进利益的斗争。这十几年来，已经受够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携手’这个词。若不夹带‘利用’，他愿意信一次。慢慢又踱步回房间，“……你说吧。什么办法？”
  这对沙薇来说同样艰难。喉咙犹如烈火灼烧，话到嘴边，几度咽回去。最终还是咬咬牙，说出了建议。只见琉璃冽楚璇二人脸色是越发难看，惊愕背后的痛彻心扉如潮水般一涌而至。两人当即否决，却抵不住她的坚持。只得黯然神伤，无言以对。特别是琉璃，那漂亮的眼眸恍然有泪。走近身边，紧紧的拥住她对镜而坐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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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三月，夏日渐行渐远，秋天漫步而来。风凉了，叶落了，悲人眼中，这是最隐隐作痛的萧瑟季节。洛景鸢熬得艰难，却希望时间就此停下。因为接下来的冬季，会令他想起更多噩梦般的事实。不过痛心终究是私事，早朝依旧耽误不得。他本着习惯，早早就上了殿。待皇上一至，便开始惯例的朝议。
  “众爱卿觉得如何？这虽是朕的家事，但牵扯甚广。昨日与皇后商量一翻，觉得不能草率了事。所以特与卿们商议，该封五公主一个什么头衔才算合理？”
  果然不出所料，这便是今日商议的主事。所谓的‘五公主’，乃是西祁王的第五个女儿，年纪最小，尚待字闺中。原本两国联姻是准备好让昭和公主下嫁的。高阳皇极为不舍，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不想忍耐答应下后，西祁王倒是考虑得周到，深觉不能委屈昭和公主。愿把自己的女儿奉送入皇城，伴君左右。高阳皇爱女心切，自然求之不得。如今一算日子，应该就快到了。不过就五公主册封一事，争议颇大。
  保守的大臣主张，“自古女子进宫，需按照品级制度册封，切不可乱了规矩。封个御女足矣。”但有些大臣则不敢苟同，“这是两国联姻，不是征选秀女，哪有如此简单。她好歹也是西祁王的爱女，封得太低，若是惹得王爷不高兴了。这联姻岂不坏事？！”
  “那依你觉得应当如何？”
  “依我看应当封妃。”
  “不妥不妥！不合规矩。先不说这五公主样貌品性完全不知，若是没有为妃的资质，岂不是扰乱后宫，后果不堪设想啊。再者，一入宫就册封高位，对弥婕妤等娘娘似乎不公平啊。”
  看堂下争得焦头烂额，高阳皇一声喝制。转头看向一旁总管太监，“云总管。你在这宫里呆的时日比朕还长，做事周到，大家有目共睹。依你看，朕该如何册封啊。”他有句话是说对了，这云总管是宫里的老人。正因如此，才反而不敢插手多嘴，“这，皇上，奴才不好说。事太大，奴才怎么可能有那见识。”
  “那景鸢，你说说看，朕应当如何？”
  “后宫之事，臣不敢妄言。不过两方言论各自有礼，都不应当轻视。如果皇上现下无法拿定主意。不如取其中者，倘若西祁公主德才兼备，可另再加封。”见所有人都没有意见，高阳皇思虑着点头，“不错。还是洛卿有主张。那……朕就册封五公主为才人如何？”
  “这，恐怕差了点。”久久没出声的秦太保说话了，“容老臣提个建议。不如册封西祁公主为美人，秩正四品。头衔不低，祁王应当不会有意见。再要加封，也有空间。不过，如此一来便与弥婕妤同为二十七世妇。她资历颇深，恐怕不妥。皇上还需考虑其他娘娘的感受啊。”
  一阵沉默后，高阳皇点头道好，“秦太保所说有理，就依你的话去办。”他转向一边云总管，“立刻传达朕意，封西祁公主为四品美人，另加封弥婕妤为弥昭仪。待三日后公主入城，便举行册封仪式。让他们细细准备，不得怠慢。”
  “是。奴才这就去让人去拟旨。然后请礼部快马加鞭先给美人送去。”
  “还有，别忘了派人告诉皇后。顺便再带个信，说今晚朕去她那。”
  “奴才遵旨。”
  随着云总管的高声应答。这件事就算商讨完了。下朝之后，洛景鸢难得徒步回去。一路上听了不少有关于西祁公主的传闻。
  “欸，你们说，这西祁的公主到底长个什么样子，漂不漂亮？”
  “不知道。不过都说后宫佳丽三千，能入后宫的，应该不差吧。说起来，这大漠的女子我们还真没见过。不知道跟我们晋辕的人会不会长得不一样？”
  “就算再不一样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瞧你说的。”
  “反正依我看倒不一定漂亮。毕竟这联姻牵扯的是利益。祁王的女儿就算再丑，皇上还不是要把人家供起来。所以说皇族也有皇族的苦处啊。即使枕边睡个丑女人，为了国家，还不得忍着。真是冤枉。”
  真是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等到洛景鸢走回府门，这西祁公主的样貌已经被传了个遍。是天仙是丑女什么都有。皇家人和朝廷百官自然逃不过议论。也罢，与他何干？如今，再有趣的事对他来说，同样索然无味。
  
  三日之后，公主驾临。皇后携嫔妃高坐，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琴瑟钟鼓悠悠鸣奏，宫乐之韵流淌而下。这册封仪式本该由皇后于后宫主持，却因西祁公主身份特殊，才办得如此隆重。私下少不了窃窃私语，至百官到妃嫔，都在讨论着这位西祁公主的事。不过半柱香时间，只听云总管高声呼喊，‘皇上驾到——’众人连忙跪下参拜。高阳皇帝坐上龙椅，示意仪式可以开始。通传太监们连忙一个接一个的往外传报。片刻之后，见一脱俗女子莲步而来。不似晋辕习俗那般凤冠霞披，只着深紫色高腰裙，纱质飘然，袖口窄小。所佩的银饰镶嵌各色宝石，异域风情就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深棕色披帛一边披肩，一边环臂垂下，俨然是西祁的装扮。就连随行一众都别具风情，特别是一道而来的西祁三王子冽楚璇，眉眼英气，气质儒雅，胜过众多文武高官。百官妃嫔皆是目不转睛。
  唯有一人不同。随着西祁公主的走近，洛景鸢眉头紧锁。原本他对今日可算毫无兴趣，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彻底愣住了。尽管蒙着面纱，窥不清容貌。但那清然倔强的眼神，还有婀娜柔弱的身姿，无一不似昔日佳人。他曾拥抱过，亲吻过，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份气息。想着想着，忽然心跳停滞，他暗自问自己，伊人是否不曾离去？若真如此，自然大好。但她现在站的是皇上面前，是以后宫佳丽的身份站着。如果是她，他又该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终于，西祁公主在殿下站定，离他不过几步之遥。迎面而来的是淡然的泉水清香，与印象中不同。只见紫色身影谦恭的行礼，是西祁的礼数。不过声音足以令他心惊动魄，“书音见过吾皇，愿皇上龙体安康，晋辕万代千秋。”
  高阳皇递了个眼神，云总管立刻宣布旨意。他打开圣旨，中气十足，“皇上有旨。西祁王冽明风五女冽书音，德才兼备，贵而不骄，有倾城之貌，深得朕心。今封冽书音为四品美人，陪伴君侧。愿晋辕与西祁相好往来，情义长存。钦此。”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
  在她指尖触碰到圣旨的一霎那，洛景鸢恍如噩梦惊醒。暗自苦笑，这不可能！若此人今后要伴君身两侧，那他宁愿这不是他的妻子，黎沙薇？！仿佛欺骗自己一般，他独自别开视线，不忍去看。
  待皇后例行了册封礼，高阳皇亲自起身扶起了冽美人。谁都清楚这仅是表面功夫，却还是招来了一众嫔妃的白眼。只有皇后高位端坐，弥昭仪微笑示人，不禁感叹，这两位才是宫斗的高人。趁着机会，同行冽楚璇上前参见，高阳皇一瞧，样子甚为满意，“你就是祁王的三王子？”
  “正是。臣下冽楚璇。”
  “很好。果然如同祁王所言，是年少有为。说起来，当初朕的昭和公主若真下嫁于你，倒真是选了个好郎君。”他笑意不断，“你放心，你的事，朕记在心上。等时机成熟，朕会替你选门好的亲事。”这话说得声音不小，百官可都听着。看来高阳皇对这王子很是喜欢，何为时机成熟？可否意指昭和到了年纪便要许配此人？如真成了现实，局势恐生变化。
  “多谢皇上。臣下私事是小，还望能尽微薄之力，为皇上分忧。”
  “也好，如此人才，必然能成国之栋梁。”高阳皇琢磨着开口，“应该替封你个什么官职才好？”所有人都拭目以待。若是封个高官，冽美人的身价便更是不俗了。这朝前后宫互相照应着，尚书令的天下可有‘改朝换代’的危险。毕竟那么多人都眼巴巴的盯着那位子呢。
  不想正在众人屏息静候之时，冽美人中途插了一手，“皇上。臣妾自知后宫不得干政。本不该过问您的决定。不过，关系到兄长。可否容臣妾说上一句。”高阳皇点头。她继续轻诉，“我们兄妹两个自小一起长大，臣妾深知兄长品性。文武双全自是不用多夸。只是西祁与晋辕不同，大漠儿女不拘小节，自在惯了。恐对这宫规不好适应，怕得罪了各位大人。所以特向皇上求个恩典，让兄长去太医院就任，平日容许他不参议政事。”
  “哦？太医院？你还会医术？！”
  “臣下略知一二。”
  见高阳皇有些兴趣，冽美人趁机再道，“皇上有所不知。兄长虽是王子，却对医学很是在行。倘若真能去太医院，一来能施展才华，二来能为皇上分忧。三来……臣妾远离家乡，甚为想念。还好有兄长相陪，方能一解思乡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