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镜成说

第88章


琉璃侧头撇了一眼身后,明白了他是故意刁难。虽不知缘由,但定然不是好事。不禁再挥一鞭,加快速度,身后霎时扬起一阵沙尘。然而,普通的马匹根本甩不掉苍玄。两人你追我赶,前后相距不过几步之遥。不止是马术,苍玄武力上亦是更胜一筹。只见他松开缰绳,借着马背一踏,翻身至半空,一个旋转跳跃就稳稳当当的立于琉璃的马前。这下比刚才还突然,琉璃想停下根本来不及,眼见就要撞上人。不得已,只好当机立断,猛的翻身下马。离开的那一瞬间,就见苍玄挥剑而下,带着剑鞘,重重的击打在马身上。马嘶叫着,飞出足足有三丈之远,当场昏死过去。速度之快不过转瞬,平常人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琉璃皱眉看了看那匹马的惨象,笑容已变得冷艳起来,“真是毫不留情啊。我刚才要是慢一步,是否也要成它那副样子?”
  “你若只有那种程度,何须要我特地拦在此地?找个街边小卒埋伏便是了。”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来找我麻烦的?”
  苍玄阖了一下眼,“无可奉告。……不过可以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不想受伤,就老实的呆着,直到我同意离开为止!”他得声音毫无情绪,不冷不热,甚至没有起伏。仿佛他自身亦是没有想法的。不过是以命令为准则行动,这便是生存的原则。可这想法对琉璃来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他随性惯了,反而觉得苍玄可悲。不止一次试图说服他,终是不了了之。几次下来,他也懒得管了,爱如何随他去就是。可今次不同,他心系丫头安危,偏偏苍玄又选择此刻来刁难。明显是出了变故!若是丫头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定要所有人以命来偿!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
  ……
  
  已过好一会儿,按理说信应该早就送到了,为何还没有回音?书音将手绢拽的变形,心慌不定,一直冒着冷汗。要知道是皇上亲审,时间拖延不得。要是再不采取措施,这罪名怕真要实了。恰好奉茶女官霜儿正好抽空来报,阴霾越发浓厚,“皇上十分震怒,立即召了全部人证上殿,情势十分不利。”
  “娘娘,这下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沉雪附耳小声提议。
  书音犹豫不决,反问,“琉璃到了吗?”
  “没有。奴婢去请时,大人未在房中。只好托人转告。娘娘您看……”
  “……再等等。”她做出手势,示意人下去。之后半柱香时间,一直在思考原因。其实就算琉璃不来,她也有法子能暂且保他一命,尽管代价要大得多。可有些地方她就是想不透,不明白赫连翌究竟为何设下这么一个不完美的圈套。是疏忽,还是故意让人有机可趁?!
  “娘娘,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还要继续等吗?”沉雪再次提醒,惊醒了书音的思考。转头一看,香果然已经烧到了最底,一闪一闪,面临着马上熄灭的结局。诡异的恍如恶鬼的预言。书音倒吸一口冷气,权衡了形势,的确是不能再拖了。下意识的紧了紧拳头,“不等了。即刻陪本宫去见皇上。”
  ……
        
呈堂证供(2)
  临近午时,太阳越来越近头顶。秋日的阳光温和的多,甚至不如那绯色的发丝来的艳丽。琉璃试图绕开阻碍,可苍玄并不是三两招就能解决的对手。一来一去,他已耐不住平时的性子,沉下脸冷冷回逼道,“你究竟什么目的!若再阻拦,休怪我不讲情面。”
  “我说过,这是命令。”
  “果真是丫头出了事?!”
  “与我无关!”
  他冷哼,“真是可笑,你是木头人吗?叫你做你就做,自己没有主见?真难为你还有‘惟命是从’的意识。”
  “你不必激我,因为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说服力。”苍玄依旧冷静异常,招致琉璃怨气满溢的瞪视,“你从来自视潇洒,随性而活,不受任何事物拘束。虽与我的原则背道而驰,但如果由心如此,我亦是佩服你的。可你现在的心却乱得一塌糊涂,仅仅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彻底失了分寸。可悲至极。”
  琉璃语塞。即使卯足了劲要反驳,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说词。的确,如他所说,他是真的变了,滑稽又戏剧性。自从遇见了丫头,什么‘看透尘世’,什么‘无拘无束’,全都成了废话。唯有‘随性而活’这一点,倒是真贯彻了。喜欢丫头,不正随了他的性子吗?如今他亦是做自己想做的,喜欢自己喜欢的。如此甚好!也不愿再与之多辩,沉声道,“让开!否则,我可要出手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打消此念为好。况且……如今正是你最虚弱的时候,丝毫没有胜算。”苍玄如是说。
  琉璃当然知道,他的身体他最清楚。御三器能流传至今,便是靠着人的寿命来维持。就说‘琉璃镜’,‘回溯时间’是机会,而机会是要用人十年的寿命来交换的。丫头用了七次,也就花了整整七十年。如今这最后一次已不剩多少时日,她的这辈子算是走到尽头了。而他,是在用自己的力量维持这个‘境’。正如镜上琉璃愈发黯淡,他也就越虚弱。直到这第七次契约停止,他便会得到‘十年’代价,从而恢复力量,继续寻求下个契约者。这样的轮回不休不止,无边无尽。若是哪天停下了,镜子便会消耗生命力,直至灰飞烟灭。虽然御三器各有区别,但多半还是相同的。没有尽头的生命,是不是比人类绚烂一世还要可悲许多?这一想,忽然觉得释然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也好结束他那残酷的延续!
  “最坏就是灰飞烟灭,反正丫头会记得我。比起你那惨白的日子,我更乐意如此。”
  “……你疯了。”
  他掩嘴轻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性子,“对你来说确是‘疯了’。不过对于我,只是唯心而已。哪怕它是虚假的。”边说边指了指心口。再一挥手,指尖缭绕起蓝光,恍如泉水系于其上,美轮美奂,“若你能理解,便放我过去。若是执意阻拦,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杀了你,然后去找丫头。如何?”
  苍玄无言以对。他直直看着他的眼眸,试图在里面找出些能够理解的东西来。回忆往昔,他好像也有这么疯狂过。无奈那早就是过去了。心一痛,痛的尖锐。就像失了神一般,他缓缓拔出利剑。绯色剑身就如同他本身一般,妖冶却冰冷,安静却危险。
  ……
  
  等书音赶到时,他们已不在御书房。而是紧急召集了所有大臣,于正殿上公审此案。她急急赶去,在殿外等候足有半柱香时间。不停在想,里面究竟发展成了怎样的情况!想到坏处,总会惊出一身冷汗。原本还算有琉璃楚璇在御前帮衬,现在楚璇走了,琉璃又不在,孤军奋战能有多少收效?真是愈发静不下心。因为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终于迈步走到了最后的关头。
  随着皇上一声宣召,一身影缓缓步入大殿。乌丝高盘,红唇明艳,无多金饰却有一种奢华感。紫色锦缎加身,眉宇间是朱砂绘成的火焰,点上金砂,魅惑入骨三分。她眼眸笃定深邃,步伐稳重简练,似有皇后母仪天下之感。众人皆是被此气势震慑。然而只有书音自己清楚,情势如何不利!至少场面上不能输人。她步至阶下,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稍一侧头,便能看见立于一旁的洛景鸢,身后还站着两个带刀侍卫,时刻握刀而立,看来真是将他当做刺客头目对待了。再往后一些,还跪着几人,是平常百姓的打扮,多半就是请来的证人。
  “冽修容非要在此刻见朕,究竟为何?”刚容她探视一番情况,高阳皇便发问了。她将刚才想好的说辞一番酝酿,“回皇上的话。臣妾听说您以审查为由,传召了尚书令。那日刺客行刺,臣妾也在场,所以觉得有必要一同上殿。”
  周边大臣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意见,赫连翌则是似笑非笑的立于一侧。高阳皇听了,迟疑片刻,道,“也罢,修容便来上,与朕一同审讯吧。来人,赐座。”云总管应承,立刻就要去取椅子。不过被书音制止下了,“多谢皇上好意,只是臣妾来此并非听审,而是作证!”
  “哦?你要作什么证,为谁作证?”
  “为尚书令洛大人,他并没有勾结北尧行刺皇上!”
  瞬间,朝堂上像炸开的锅似的。你言我语,议论纷纷。众大臣皆是一脸惊异,互相交流着意见。谁都好奇,冽修容会怎样替尚书令翻这几乎定死的棋局。而洛景鸢,自从她一进来便失去了冷静。原本觉得就是定下死罪也好,从此之后便不再拖累于她。可她还是太傻,又是在紧要关头赶来。目的不言而喻,定然是以那晚为筹码。就算明知那也许是个陷阱!可碍着众人面前,他什么也不能说,否则便是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自责与心痛,何止如炼狱之苦?!
  高阳皇蹙着眉,颇显不快,“音儿,洛景鸢乃朝政大臣,这理应算朝前政事。你身为后宫嫔妃旁听已是恩典,至于其他,你不该过问。”
  “皇上,臣妾说过,是来作证的。若是本身涉于案情,理当按律审讯。应该没有朝臣妃嫔之分。望皇上明察。”
  “你……!”
  “皇上!”赫连翌突然高声打断话,上前鞠了一躬,“皇上,臣以为修容娘娘说得有理。若是明知内情却不审不问,不止百官不服,连百姓都会说三道四。这要是传开来了,对晋辕和皇上您都不利。不如还是先听听娘娘的说辞再做定夺可好?”一时间,朝堂又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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