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女皇与憎质子

第8章


  “对了,大公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小兔屋’瞧瞧女皇是怎么做小兔子馒头的?”又过了半刻钟,张云与几名孩童低声交头接耳了半天后,突然走向封少诀,无事般地说道。
  封少诀自然知晓何谓兔子馒头,那是女儿国小儿节时,家家户户的娘亲都会亲手做给自己孩儿食用,祈求孩童平安长大的祈福食物,而在皇宫中,则由女皇亲手制作,赠予那群入宫来的诚幼院孩童。
  老实说,尽管封少诀每年都看到了兔子馒头,也必须协同安排小兔屋的周边护卫,但由于他从未在小儿节这日前去过,所以他实在无法确定这些馒头是否真的出自日理万机的云茱之手,而其他人就算再好奇,也从没人敢大胆前往确认。
  但听着张云有些忐忑的嗓音,再望着另几名孩童好奇又期待的目光,封少诀明白,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兔子馒头是否是云茱亲手做的,张云的忐忑,全只是想一圆那几名从未见过女皇的孩童的心愿。
  “那我们就走吧!”
  拍拍身上的落叶站起身,封少诀将两名较小的孩童拎至自己肩头,又牵上另外两名小孩的手后,直接向前走去。
  “跟我走,我知道密道。”
  一阵欢呼声后,一名较大的宫中孩童一马当先地往小兔屋冲去,还专拣小道走,弄得封少诀只得一路对那些藏身在树梢上的护卫们颔首,然后在那些与树叶沙沙声夹杂在一起的轻笑声中,来至一座小山丘上。
  靠丘的小兔屋,屋顶烟囱冒着大烟,随着孩子们由屋内东角掀起的气窗向下望去,封少诀望见了屋内只有三个人。
  一名女子正努力往炉子里添柴火,一名女子在揉面,而另一名女子,手拿着帕巾站在揉面女子身旁。
  “汗。”
  低头揉面的女子只要这么淡淡说道,她身旁的女子便会立即伸手,将她额上、颊上的汗滴拭去。
  那确实是云茱的嗓音,尽管她的装扮有些不同。
  过往总一身红艳的她,此刻身上穿的是一袭沾着白面粉的粉红裤装与软鞋,过往顶上的皇冠,现在换成了头巾。
  虽然如此,她那点缀着晶莹汗珠的雪背依旧镂空,身姿依旧挺直,体态依旧婀娜,气质更是依旧傲然出众。
  “我想看女皇……”
  在一个奶味十足的喃喃自语声中,一名年约四岁的孩子吮着手指,摇摇晃晃地想挤到气窗口的人群里一起看,挤啊挤的,小小的身子突然猛的往窗下一坠。
  封少诀见状,身形迅速一动,手一捞。
  人,捞是捞着了,只不过当另外几名孩子笑嘻嘻地也开始想往下挤后,封少诀只得硬着头皮先下,这手接这个,那手接那个,在最后一名孩子往下跳,却跳歪,撞至一角的货架,而货架又向云茱方向倒去时,向前一挪身。
  “有这么宠孩子的吗……”
  当纤纤柳腰被一只健壮手臂紧搂住,身子被整个带离面粉灾区,望着那一地凌乱,云茱喃喃低语一声后,在封少诀欲前去收拾时,冷冷瞟了他一眼。
  “站住别动。”
  封少诀确实不动了,只是静静地站在云茱身后,望着额、颊、肩、颈全沾上了白粉的她,缓缓转过身,冷冷看向屋中所有孩童。
  “女皇陛下,都是我不好,是我带他们来的,面粉架也是我撞倒的,请您恕罪。”望着云茱的目光,张云二话不说,立即跪下。
  “女皇陛下,是我们想见您,所以才托张云领我们来的,我们知道错了,并一定马上为您把东西整理好,请您息怒。”其他几个孩童也一齐跪下,同声说道。
  “都起来。”淡淡一应后,云茱拍拍身上的白面粉,走至台前继续揉面,“回家后每人两刻钟。”
  “好的,女皇陛下。”发现云茱似乎并没有动怒,并且只罚站他们两刻钟,孩子们一个个松了口气地站起身,然后又转向封少诀,“大公子,谢谢您。”
  “嗯!”
  望着屋内那些闯了祸之后立即认错,如今拿扫帚的拿扫帚,拿簸箕的拿簸箕,一个一个开始努力收拾善后的孩子们,封少诀点点头后,坐至屋内一角的桌旁,让这群孩子们自己分工合作清理残局。
  没一会儿工夫,孩子们就把方才的凌乱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个把东西放回原位,再乖乖走至封少诀身旁,安静坐下。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一刻钟过后,云茱便发现,那些孩子又不安分地玩耍了起来,爬在封少诀头上的有一个,肩上的有两个,另外几个大的则在自以为没人注意时,悄悄拿了几个失败的小兔子馒头,塞至所有孩子的嘴里,连封少诀的口中都有一个。
  微微倾过头,云茱冷冷瞟了那几个大孩子一眼,然后就看见他们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口中含着馒头,动也不敢动,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看得她好气又好笑地轻轻一抿嘴。
  “女皇没生气吧?”
  “女皇好像笑了耶!”
  “女皇笑起来好漂亮啊……”
  由此刻起,所有人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地随着云茱一举手、一投足而动,他们望着她揉面团、切面团时,那样行云流水的优雅动作,望着她捏小兔形状时,那样专注的冷艳脸庞,望着她精准拿捏着馒头入笼与出笼的时间,望着她在等待馒头蒸腾时的空档,还不忘捉紧时间坐至桌旁摺纸鹤。
  这纸鹤,封少诀也知晓,同样是小儿节的祈福品,专门做给初生儿的,女儿国中有多少县城,女皇便摺多少个,摺完后,快马加鞭命人送去每个县城,而县城首长便会挨家挨户送至新生儿家中,传达女皇对这个县城里每一个新生儿的祝福。
  孩童,是国家的未来与希望,而每一代的女儿国女皇,看来似是都如云茱一样,身体力行地赋予每一个孩童同样的爱与关怀,教导其良好的行为规范……
  望着那几大叠印有女皇印记的金边红纸,凝视着上头云茱用金沙亲手写上的县城名,看着那些纸在她的手中成为一个个祈福飞鹤,封少诀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去。
  当发现那只大大的手伸向那些红纸,并取走最上面的一张时,云茱微微抬了抬眼,望向封少诀的双手。
  那纸,有些小,而那手,着实太大,所以他手中的鹤,有些变形。
  “抱歉。”封少诀淡淡说道,然后打开纸再摺一次。
  “没事。”云茱淡淡回道,唤来内侍取出另一张纸与金沙,再写一次县城名,并在封少诀眼前,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缓慢摺动着。
  或许是蒸馒头与摺纸鹤的工作确实单调了些,也冗长了些,因此半个时辰之后,孩子们在恭敬告别后,就自己四散去揪友玩乐。
  但封少诀却没走,依然坐在桌前,让自己手中的纸张慢慢化为一个个飞鹤。
  花园中的孩童嬉笑声,随着夕阳西下,缓缓消失了,所有的孩童都心满意足地吃到了小兔子馒头,但摺纸鹤的红纸,依旧堆得老高,屋内的两人,一语不发地在身旁内侍的烛火照明下静静摺着纸鹤,直至月上东山,直至暗夜深沉。
  “小五。”待最后一个纸鹤终于在云茱手上成形后,她轻轻一唤,清清的嗓音,已微微有些沙哑了。
  “是的,女皇陛下。”
  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蓦地出现,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装在精致小盒中的纸鹤一收在一个红木箱中之后,便迅速消失了身影。
  待小五离去之后,云茱双手按在桌上站起身来,在那个高大身影也站起来时,淡淡说道。
  “谢谢。”
  封少诀没有回答,只是当云茱独自向外走去时,对四周暗卫点了点头,便静静跟在她身后。
  夜晚的女儿国皇宫,美得相当沉静,走在皎白月色下的云茱,在疲惫中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
  真的有些累了,但累得值得,累得圆满。
  当云茱满足地在心底轻叹一声时,她的身子突然被人揽腰一抱一托,而后,雪臀坐至一条健壮的手臂上。
  抱起她的人,自然只会是封少诀,因为走在他身前的她,虽身姿依旧挺秀,脚步不曾暂歇,但在她用双手按桌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她真的累了——
  由日出到日落,由日落到即将天明,一步也不曾离开过那间小屋,一刻也不曾休息。
  “谢谢。”
  感觉着将自己托抱起后,便用手指不断在她腰际酸疼处来回按压的那只大掌,体会着那恍若初相见时云淡风轻的澄静自在气息,疲惫至极的云茱,在腰背传来的那股暖意中,不自觉缓缓合上眼眸,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上。
  月光,映照在皇宫内的小径上,封少诀静静踩着月色而走,他没说话,但按压云茱腰背处的动作却一直没停。
  二十二年来第一回,云茱顶着一头一脸的白面粉,穿着一身沾满白面粉的便装,在一个男子的怀中安然入睡,并直到被放置到寝宫最柔软的床榻上,都没有醒来。
  女儿国皇宫最僻静的东角,有一间名为“清心院”的小小三合院,院中有一个佛堂,佛堂此刻就像这四年来的每一天,响着规律的木鱼声。
  手持木锤轻敲木鱼的,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女居士——安夫人,盘坐在她身后的,则是低眉敛目的封少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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